第9章 完美闭环
涅墨西斯回到阿提卡的宫殿时，已经是身心俱疲。
她的心底有两种情绪在起伏：翻滚的愤怒、沉淀的冰冷。
她想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撕碎——独眼巨人已经被她一只不剩的碾成了齑粉。
唯独宙斯，她没有任何办法。
反抗和报复，对于神王来说，对于她这个连住进奥林匹斯的资格都没有的边缘神来说，就像个笑话。
被人求爱还不能拒绝，令涅墨西斯恼怒异常！
“涅墨西斯大人，您回来了呀。”
一名宁芙急忙上前侍奉，在看到复仇女神血红的双眼时吃了一惊。
对于此刻的涅墨西斯来说，任何异样的眼神，都是一种侮辱。
“连你也敢看不起我吗？”
涅墨西斯杀死了那名宁芙，将她的尸体扔到一边。
剩下的宁芙们，望着像垃圾一样摊在大殿中央的姐妹的尸体，通通缩在柱子后面，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来人！”
“你……你去。”
一名宁芙推了推旁边的宁芙。
“不不！我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涅墨西斯大人，还是你去吧。”
“我也不敢啊！”
最终，一名瘦小的宁芙被众人合力推了出来，摔倒在地板上。
涅墨西斯瞬间看了过来。
“尊、尊敬的涅墨、涅墨西斯女神，您有何、有何吩咐？”
“佛里姬娅在哪里？”
“不知、不知道……”
“她还没有回来吗？”
“是的。”
“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
“她在说谎！”
柱子后面的宁芙拆穿了她：“她是佛里姬娅的姐姐！一定知道佛里姬娅在哪里！”
瘦小的宁芙趴伏在地上，瞬间脸色惨白。
“抬起头来。”
她弱弱地抬起头，涅墨西斯正在注视着她。
和神对视，在强大的气场压迫下，她的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心虚。
“你在说谎。佛里姬娅到底在哪里？”
她一咬牙：“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涅墨西斯笑了：“还真是姐妹情深。”她一摊手，手中出现一把匕首，用刀锋抵着瘦小宁芙的脸：“我会从你的脸开始，一刀一刀把你的肉从骨头上剔下来。你猜，你能坚持到第几刀？”
瘦小宁芙嘴唇颤抖地翕合，但她咬咬牙闭上了眼睛。
涅墨西斯露出残忍的微笑。
“住手！”
在她即将划下第一刀时，从宫殿中央的水池中，冒出一个声音。
佛里姬娅浮出了水面。
任务失败后，佛里姬娅为了躲避惩罚，利用自己水中宁芙的特性，潜藏在涅墨西斯宫殿的水池里。
当涅墨西斯在四处寻找她的时候，谁能想到：她就藏在涅墨西斯的宫殿里呢？
涅墨西斯忍不住为她鼓掌：“真是聪明啊，佛里姬娅，这真是个好办法。”
佛里姬娅担忧的目光飘向地上脸色惨白的宁芙：“我出来了，请您放过我的姐姐。”
“好啊，只要你可以告诉我——任务为什么会失败？！”
“纳西索斯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半精灵，而你由我亲自教导，你对付他，难道不是易如反掌吗？”
“还是说：你被他那张脸迷惑，对他手下留情了呢？”
面对涅墨西斯的质问，佛里姬娅咬紧了嘴唇。
锋利的刀刃在瘦小宁芙的脸上压出一道血痕。
“我说！求您别伤害她！”
佛里姬娅嘶哑的声音：“是厄洛斯——纳西索斯获得了厄洛斯殿下的帮助。”
“……厄洛斯？”
“没错，厄洛斯殿下从我手中保护了纳西索斯，声称他是祂的信徒。”
“这不可能！”
涅墨西斯咬牙：“就算是对信徒，以那位神恶劣的性格，根本不会多管这种闲事！”
“我说得都是真的！”
“要想我相信你，再拿出更有力的证据如何？佛里姬娅。”涅墨西斯盯着她，“用出你的水镜，重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佛里姬娅不吭声。
用水镜是可以重现甩锅现场，但当时纳西索斯把锅甩给她后，她把锅甩给涅墨西斯了啊！
涅墨西斯会那么惨，她和纳西索斯都脱不了干系！
绝对不能让涅墨西斯发现真相！！
得想个既能让她脱身、纳西索斯也不会受到涅墨西斯余怒波及的办法……
佛里姬娅突然吐出一口血。
她摔出水池，痛苦道：“高贵的复仇女神，如您所见，厄洛斯殿下踩碎了我的水镜，今后我再也没办法使用它了。”
为了圆上这个谎，她刚刚自废了水镜。
涅墨西斯一惊，连忙走过来查看。
她将手放在佛里姬娅的额头上，发现她确实没说谎。
“……厄洛斯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但救下被她诅咒的纳西索斯、还重伤她的心腹，甚至连她遭遇的这一连串倒霉事，涅墨西斯都预感和厄洛斯有关。
他为什么要为纳西索斯这样出头？
“水镜碎了，由你口述那天晚上的情形。你要是敢说谎，我就……”
“为了姐姐和自己的性命，我怎敢欺骗您？”
佛里姬娅竭力回忆那天晚上纳西索斯露出的诚恳目光，她如法炮制：“当时纳西索斯距离水面已经非常接近了，我差点就能得手。可是纳西索斯忽然开口说……”
“他说什么了？”
“他在呼唤厄洛斯殿下的名字。”
佛里姬娅将双手捧在心口：“这是他当时的呼唤——由混沌中诞生的原初神厄洛斯啊、掌管爱与欲望的神明厄洛斯，作为您爱人的纳西索斯，恳求您的降临。”
涅墨西斯：“作为谁的爱人？”
佛里姬娅：“厄洛斯。”
涅墨西斯：“谁作为厄洛斯的爱人？”
佛里姬娅：“纳西索斯。”
涅墨西斯：“纳西索斯作为厄洛斯的什么？”
佛里姬娅：“爱。”
涅墨西斯：？？？！！！
涅墨西斯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奥林匹斯的所有神明都有可能乱搞——唯独厄洛斯，绝不可能！
爱神一旦爱上某个人，那必定至死不渝、至死不休；他的爱将比太阳还要炽烈、比大地更为深厚、比时间倍加永恒。
只因他是爱神。
爱神将自己永恒的爱，给予了一个渺小的水泽精灵？
“若不是热爱至此，厄洛斯殿下又怎么会为他做那么多？”
佛里姬娅适时地又吐了一口血。
她貌似一直在表演吐血。好在她已经习惯了。
涅墨西斯半信半疑间，倏地听到柱子后面的宁芙们在窃窃私语——
“说起来我前天看到了，厄洛斯殿下跟纳西索斯在家门口纠缠不清。”
“我也看到了！厄洛斯殿下还抱了纳西索斯，两个人关起门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因为太好奇了就一直守在外面，看到厄洛斯殿下出来后，和纳西索斯抱抱后才走的。”
“进去抱出来也抱……还没见过这么黏糊的小情侣呢。”
“真是羡慕纳西索斯啊，能得到爱神殿下的爱。”
“但是纳西索斯和厄洛斯殿下站在一起真的好养眼啊！”
“谁不喜欢看美少年贴贴呢？”
“祝福他们！”
……
涅墨西斯瞳孔地震！
她把那几个宁芙拎出来仔仔细细盘问了一遍，这才得知前天打猎时，她们也在队伍里。后来纳西索斯失踪，他的弓箭落在林子里，厄科去还的时候她们其实就跟在后面。
谁能不爱美少年呢？宁芙少女们都想再多看两眼。
有人证在，涅墨西斯也不得不开始接受这个设定：厄洛斯真的有可能爱上了纳西索斯。
为了纳西索斯，为了给他报仇，厄洛斯先是用金箭命中了独眼巨人群，再给巨人们看涅墨西斯的画像，使它们踏着清晨与鲜花向她狂奔而来。
毁掉她的花园后，厄洛斯的报复并未终止，这个希腊神中堪称最小心眼儿的存在把她的画像献给了宙斯……
之后发生的事，令涅墨西斯死死咬住了嘴唇。
她想报复厄洛斯。
但——厄洛斯是谁？
他的父神兼母神，是混沌之主卡俄斯；
他的四位哥哥姐姐，分别是大地女神盖亚、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幽冥神厄瑞玻斯、黑夜女神倪克斯。
而厄洛斯本人掌管爱与繁衍。
混沌五子，分别掌握世界最本源的力量，就算是宙斯都要忌惮。
她连宙斯都反抗不了，又怎么可能报复得了厄洛斯呢？
没看到阿波罗被整得那么惨，宙斯也只是洒洒水下了个什么禁令？阿波罗可是宙斯自己的儿子啊！
她没办法对厄洛斯做什么。
至于纳西索斯——她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这个水泽精灵。
第一次，她诅咒他，结果招来了独眼巨人群；
第二次，她想坑他，结果招来了宙斯；
这个可怕的、不对劲的半精灵，恐怖如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了！！
思来想去，涅墨西斯发觉她竟无法向任何人复仇！
身为复仇女神，却无法给自己复仇，涅墨西斯感受到数百倍的屈辱与憋闷。
“咳！！！”
在一片惊呼与哗然中——
她和佛里姬娅一样，气得吐血了。
……
佛里姬娅小心翼翼地观察涅墨西斯的反应。
看她应该是相信了，松了口气。
只要涅墨西斯相信纳西索斯就是爱神殿下的真爱，那她就不敢向纳西索斯复仇。
她只会恨实际造成这一切的爱神殿下。
这口黑锅，从厄洛斯要找人背开始，纳西索斯甩给她、她甩给涅墨西斯、涅墨西斯又甩回了厄洛斯头上——
完美实现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