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百零三张友人帐
“那确实是一场恶战啊, 我花了不小力气才辨别出它的本体。”
“嗯，因为它的伪装于我而言没有用处，看着一坨不可名状的东西装市民在人堆里奔跑却没有引起恐慌, 反倒是看不出来才见鬼吧。”
“不过在当时，它的攻心战术还是蛮有效果的。”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她微笑道：“有一些不存在的记忆, 被强行灌了进来，人间失格唯独没有防住这个。”
樱子闻言一惊：“那这个对太宰君有什么影响吗？”
太宰治摸着下巴开始了思索。
嘛，这个问题, 应该怎么回答呢？
他在那场记忆中看到了未来，那个“本源世界的森鸥外”比起如今的狗比程度可谓超级加倍。
而原本的那个世界, 能给予他的那位友人安静写书的地方都没有，世界那么多, 也不够接纳五个孩子。
不过在这个世界, 因为港口mafia在最后的决战中表现良好，加之力量一体化, 隔壁阴阳师和咒术师都已经不是秘密，因而他们的异能开业许可证已经成功的到手了。
也就是说, 那些未来，大概率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影响嘛……也没有什么影响。”他笑吟吟的，用上了今天天气真好这副平淡的语气：“只是未来可能会试着换一份工作吧？”
“欸？”
“也就是, 小樱子之前说的侦探社，可以详细与我聊一聊么？”
“欸——？”樱子闻言大惊。
完蛋完蛋了，森叔叔你的钻石长腿了, 要自己跑了！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她唯唯诺诺的：“虽然能和太宰君当同事蛮开心的, 但是这个会不会有一点突然呀？”
“哈哈哈。”
太宰治笑着来伸手摸她的脑袋, 这一次的笑容中却没有任何的阴霾与芥蒂, 他仿佛一瞬间想通了很多的事情，也理解了很多的事情。
“至于原因的话……”
“想尝试着热爱这个世界，想尝试着以寻常人类的方式去活下去，想为我的友人寻到一个能让他自由自在写作的地方，想与我想待在一起的人待在一起。”
少年的眼上已经没有裹着绷带，他的眼睛弯的像月牙，将窗外夕阳温柔的落色全部收敛于鸢红的眼眸中。
“这些理由足够么？”
“当然！我支持太宰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在这场灾厄中意外被波及进了地狱的人，基本上统统被鬼灯先生踹回修复完整的原装躯壳打包塞了回来。
总而言之，最后的伤亡基本上为0。
他们的亲人本来已经速速的葬礼都快办好了，在灵堂上嚎啕大哭时，本来应该死掉的人忽然从棺材里面坐了起来。
不小心吓到了旁人，又险些多了几场葬礼。
不过鬼灯先生似乎已经自说自话的扣押了俩个灵魂进去地狱，加上之前的那位羂索就是一扣扣三，搞事小分队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搞事了。
鬼灯先生甚至还礼貌的邀请她收缴了另外俩个名字，用友人帐强行给他们处以地狱中没日没夜的KPI工作极刑。
樱子：听起来好残酷，顺便感觉友人帐它又又又不干净了。
当然，在这些乌龙过后，城市的一切重建工作，也来的很快。
白天是人类施工队在修整城市，夜晚的时候就换成了整个妖族一齐悄无声息的帮忙。
它们看了看图纸一齐研究了起来，尘埃和泥土的小精灵们将破裂的墙壁严丝合缝的重新聚集起来。
结果等到第二天，人们一觉醒来，就发现城市几乎重新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他们起初有些懵，后面才终于意识到了，这可能是“妖怪朋友”们做的。
所以大家自发的在城市里的显示屏上打了一行大字，“谢谢你们，朋友”。
到了第二天，就发现中央广场多了一片开放着的鲜花组成的“不用谢，朋友”。
有关人类与妖怪之间的联系在越来越往良好的那一面发展，大家正在逐步互相试探着相互靠近。
擂钵街也重新被构建了起来，并且在原本的地方连夜创立了一所孤儿院。
这个大手笔，一看就能得知是鬼灯先生做的。
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位黑发如同鸦羽的优雅女性，院中的孩子基本上也用“姑姑”来称谓她，只不过，她看起来优雅矜贵，宛如温和的大和抚子，却面对来孤儿院之外没事找事的家伙从来不手软。
—
今年的春节过得非常热闹。
因为藤原家在滋叔叔发了年终奖之后选择重新扩建一番房子，按照他们的话就是，为了能接纳更多的客人，以及俩个孩子的朋友。
所以，今年过年，大家是一齐在咒术高专中过的。
樱子这次眼疾手快，劈手夺走了五条悟要豪迈灌下的清酒，保住了整个咒术高专。
这次的新年过的比当时的生日宴会还热闹，八原的妖怪们都热闹的齐聚一地，夏目玲子坐在它们之间，弯着眼睛朝着两个孩子的方向笑着。
新年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了。
春天要来了。
世间的万物都在复苏，也都在往好的那一方面发展。
酒过三巡，樱子避开众人在屋外坐了一会儿，今天的窗外飘了一些细雪，为东末初春加上了一层浪漫的点缀，像鲜艳的水果上撒上了糖霜。
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了一些响动，回过头一看，在看到来人以后，怔愣之余，轻轻的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她像小猫一样狡黠的笑着，非常习惯和自觉的握住了对方伸出来的手，和他一起站在了房顶上。
“真的不进去和大家打个招呼吗？”屋顶还是有点冷的，她搓着泛红的指尖，一边哈气一边问道：“大家都很好奇呢，在决战期间的那位诅咒之王，到底是……”
双手被一只手攥紧握住了，对方的体温对于她而言可谓温暖异常。
啊，真是不公平，明明只穿着这么薄的一身衣服，为什么还是和人形大烤炉一样？
“没有和他们深交的想法。”
这位爷的眉头微微的蹙起，如是回答道：“本大爷可不想和人类混在一起。”
樱子：哦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蹭的累吗？
“而且。”
“而且？”她歪了歪头。
细雪飘扬，他安静的站在自己的身侧，但是只是这样，周身的气温却也好像也没有那样寒冷了。
“你现在就在这里，这样已经足够了。”
樱子：“……”
这一记直球多少打的她有点懵懂，她红着脸避开了对方投过来的目光，轻轻的嗯了一声，胡乱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例行在年后去御影神社参拜的时候，倒是非常意外的看到了雾仁先生的身影。
他正板着一张脸和巴卫先生一言不发的互相对视喝茶。
樱子戳了戳奈奈生问道：“奈奈生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桃园奈奈生一脸苦恼的说道：“那边的俩个人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快一上午了，他们是在玩瞪眼游戏吗？”
樱子：“噗。”
虽然只是走个流程，这座神社的土地神此时此刻就刚好站在自己面前，不过该许下的心愿还是要许的。
她摇了摇神龛之前的摇铃，站在哥哥的身边虔诚的双手合十，轻轻的拍了拍。
今后，也会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吧。
不过就在这时，远方的神使为暂任的缘结神奈奈生带来了一封信件，是年神邀请身为神明的她一同去自己的神社参拜，这也是每一位神明年末需要完成的一项工作。
樱子正有点好奇的看着奈奈生姐姐和那边的神使呢，结果它一转头，又将另一封信件递给了她。
“尊敬的木开花耶姬大人。”神使这样唤道：“我们的年神也邀请您一同前往神社参拜。”
樱子：“……？”
“木开花耶”就是“樱花”的意思，而樱姬就是平安时代自己被旁人起的敬称之一。
这倒是大大的勾起了她的兴趣，为什么年神会邀请她？又为什么要运用她只出现在平安京的那个马甲？她揣着这封信件预备找巴卫先生商量一下时，却被那边的低气压吓到径直开溜。
不过还好，她可靠的傩子哥并没有离自己太远。
在读完了那封信之后，宿傩的眉头微微一挑。
“传说中的木开花耶姬，从千年前的冲绳地带出发，途经九州，关西，关东，把象征希望与勇气的樱花散播至每一个角落①。”
“当年你游历四方，用你的呼吸法斩妖除魔，所到之处樱花飞舞，有不少人予以你神社供奉，将你当作木开花耶姬去信仰。”
樱子：“……？”
我自己还有神社？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早知道自己有神社，还需要年少时被妖魔鬼怪追到叽喳乱叫？
不早就飘了，眼睛一横说，放尊重点，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那位大人，神明木开花耶姬！
宿傩：……看她摆出这副蠢样子，准没有着想好事。
“不过那些神社，这么多年早就倒完了，就算还剩下，也没多少虔诚的信徒能把你和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木开花耶姬联系起来，信仰的力量也到不了你的身上。”
樱子：“QAQ”
宿傩先生，您这话讲的好伤人。
但是只有神明可以有资格前往的神社啊，好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那么好奇想要应邀去参拜的话，本大爷与你一同前去就是。”
“有我在，总不会让你遇到什么不必要的危险的。”
“呜呜呜……”
“呜呜什么？”
“还得是我傩子哥！超级可靠！”
有他这句话就全部安心了好嘛。
于是她就这样厚着脸皮揣着一份古早括弧已过期神明的身份，和奈奈生姐姐一同前往了传说中的年神神社。
“信上说，需要从这一座鸟居走进去。”奈奈生看了一眼这封信件，逐字逐句的读道：“嗯……会根据你的年龄出现对应年份的鸟居，如此走完就好。”
“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好奇的？”
樱子摇了摇头，和桃园奈奈生一并走进了鸟居。
不过在这个时候，巴卫才喘着气姗姗来迟，看到俩个女孩已经消失在年神神社的身影时，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他对身边的两面宿傩道：“……建议去找找。”
宿傩：“……为什么？”
“要知道，年神的神社不止是参拜而已，是回顾。”
“回顾那一年中，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些时光。”
“如果心智薄弱的话，怕是会直接迷失在那些时间中。”
两面宿傩很想回答，他的那个傻丫头大抵是和心智薄弱一词毫无关联的，因为她确实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只不过……
回想起她生为人类时那一段曾经不甚愉快的时光，宿傩还是迈开脚步跟上了前去。
他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像仓皇的小兽那般迅速逃远的身影，不过他依旧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抓了起来。
幼崽的样子很有趣，亚麻金的头发蓬蓬松松的倒映着阳光的色彩，泪汪汪的眼睛也如同幼猫一般惊诧的看着他。
“怎么了？”
这副模样倒是很好的取悦了她。
因为软弱，胆小，畏畏缩缩，这些的词汇，已经很久都与她没有关联了。
而她的这副模样，自己也只在战国时代有见过。
“那个……妖怪……”
她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却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瞬间捂住了嘴巴，又开始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刚刚说错了，应该是我看错了，有野狗在追我。”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上面依旧挂着细小的泪珠。
下一秒，小姑娘就被整个圈进了怀里。
宿傩无视了她的改口，眉眼中已然透露出对她这个时期养成这副性格的罪魁祸首的不悦。
“妖怪在哪里？”
他嗤笑一声：“放心吧，本大爷会帮你把它们撕成碎片。”
闻听此言，缩在他怀里的小姑娘的嘴巴，慢慢的化成了一个圆润的O字。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应当先做什么反应，是惊讶他说的能够消灭妖怪，还是喜悦终于有除了哥哥之外的人能够相信她。
然后结结巴巴了半天，她只是弱弱的问了一句：“所以，先生……您也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吗？您也能看见吗？”
曾经的自己，从来也无法与这个时期的她交流。
在她那副期盼的眼眸近在咫尺之时，他忽然察觉到了比当上诅咒之王为众妖与魑魅魍魉所敬仰更加充实的心情。
所以他的声音已然柔软到现在的他都不可思议。
“啊，本大爷当然能看见。”
“不止能够看见，任何的妖怪在本大爷的面前都渺小的连同蝼蚁都不如。”
“就比如说——”
源自少女记忆中的妖兽朝着他们猛扑过来，女孩发出了一声惊叫，而这只妖兽在他抬手之间化作了尘埃碎末。
“像这样。”
女孩望着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崇敬了。
他的内心也忽然更加充实了。
—
“想要与本大爷做朋友？”
诅咒之王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小不点，如是问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要求？”
他询问这个时候的她最需要什么，最想拥有什么。
她却没有回答想要力量，想要报复那些欺凌她的人，只是予以了这样一个回答。
“因为……”小姑娘用树杈在沙地里画画，画了一个房子，四个小人，爸爸，妈妈，哥哥，她。
“因为樱子没有朋友。”
“没有人愿意和会说谎的孩子交朋友。”
“因为我能够看得见，大家都看不见，所以我是非常奇怪的人。”
“因为……”
“先生是第一个对我这样温柔的人。”她抬起头：“所以我想和您做朋友，这样的话，您就可以留在我的身边，当然没有时间也没关系，我……”
她微微的垂着眼，不过那一堆细碎的言语被用力摸头给彻底打断了。
“在之后你会有很多朋友。”这位气势有点凶巴巴的先生，却用了无比温和的语气这样告诉她：“你会拥有新的家人，志同道合的友人，非常非常多与你相互信任的朋友。”
她的嘴巴又张成了一个O。
“哇，真的吗？”她问道：“能有多少呀？”
“一本这样厚的书都记不下他们的名字。”
小樱子闻言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小声说：“哇，那听起来可真多啊。”
“而且不止如此，你还会拥有力量，能够对抗妖魔的力量。”
“……就像传说中的阴阳师那样？”樱子问他。
“差不多。”
她听着这位先生为她描摹出的美好未来，脸颊一点点的泛出了红晕，不过她最后还是用力摇了摇头。
“但是我还是想和宿傩先生当朋友。”
“之后的事情之后才知道，但是现在想和宿傩先生当朋友。”
似乎是完全看出了对方对待自己的偏爱与袒护，她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了面前的宿傩先生不放手，生怕自己轻轻一送来手，对方就会像一场梦境，像镜花水月那般消失。
所以她很狡猾，这样小就会耍小聪明，用上了“现在”这样的字眼。
她所做的就是轻声重复着这个小小的诉求，然后睁大了眼睛安安静静的望着他。
大抵是明白这个方法于他而言是最为有效的。
宿傩伸出手，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现在情绪已经安抚完了，他又升起了欺负小孩子的心思。
樱子捂住额头往下一坐。
“但是我不想与你做朋友。”
在她因为这句话语，眼中迅速盛积起清澈的泪水之前，他伸出手轻轻掐了一下女孩子依旧拥有着婴儿肥的脸颊，力气极轻，却足矣她抬起头来，眼神不能躲闪的望着自己。
“我不想只是与你做朋友，夏目樱子。”
你已经如你所愿，成功的掳获甚至驯服了堪称世界灾厄的凶兽诅咒之王，从此以后他的利爪与獠牙再也不会朝向无辜者的那一方，极恶已然化作了守护旁人的利器。
那么，需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代价当然不会只是轻描淡写的“做个朋友”那般简单。
他曾在战国时代心思已经沉淀之时，升起过就这样将她像小动物一般牵制在身边饲育长大也好的想法，毕竟这样的话，她就再也不能本着正大光明的缘由从自己的身边狡黠的逃走，一次又一次。
但是最终，他没能这样做。
身为极恶的诅咒，在某一天居然会放弃内心升腾起的淤泥想法。
他望着面前的女孩，还未等到他开口，她却眼睛亮亮的，歪了歪头。
“不做朋友的话，那……”
“我就在未来做宿傩先生的新娘，好不好？”
她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两面宿傩：“……？”
方才正巧陷入遐思的他闻听此言，被这句话狠狠的呛咳了一番，一时半会都未能缓过神来。
然后他有点好笑的望着面前的人类幼崽。
“你知道新娘是什么意思吗？”
这大概可以理解成童言无忌吧。
没想到她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如是回答：“我知道，就像爸爸妈妈一样。”
两面宿傩：“……？”
然后她补充道：“家务活是爸爸给妈妈做，饭也是爸爸给妈妈做，爸爸说妈妈是他的公主殿下，这个就是新娘。”
“……”
一脸无言的瞥了她一眼，而更好气的是这只小猫依旧在用纯粹无暇的亮晶晶眼神望着他。
“胆子很大啊，居然想让本大爷做菜和做家……”
不过话说到这里时，他的语气一顿。
因为他回想起了自己那个尚且年少的时候，夏目樱子确实在自己的身边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甚至她自己亲口说过的，傩子哥没有你我在美食荒漠的平安京到底应该怎么活下去啊傩子哥。
她是个完完全全的料理白痴，厨艺已经达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和她对剑法的悟性成反比。
区区做菜而已，他也不是没做过。
“那好。”
良久，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虽然不知道这位年神究竟是谁，但是自己确实需要万分感谢祂予以的帮助。
“那么，就按照你自己亲口所说的。”
“你会在未来成为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