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一对又粗又长的步足率先从树叶后露了出来, 若不是胫节处亮黄色的环纹,墨蓝的底色能让它完美地隐匿在了昏暗的阴影处。
步足往前探了两步, 接着是一对黝黑的螯肢和前近后宽的暗黄色眼睛。
它的头部是明黄色的, 后端一对角状突起非常特别。
随着一张荧蓝色的“鬼面”出现,宁司谕终于确定了这位藏于暗处的“猎手”的身份——
鬼面络新妇,A.级虫族,就像背上可怖的“鬼面”花纹, 它是雨林中可怕的猎食者, 一旦猎物落入它的蛛网, 就注定插翅难飞。
很快, 剩余三对步足全部出现,这只鬼面络新妇露出了它的全貌。
而那涟漪的、将两只短额负蝗禁锢住的浅金色波纹, 也现出了它的真身——这只鬼面络新妇编织的蛛网。
宁司谕看着鬼面络新妇慢慢向着那两只短额负蝗靠近,没有动。
鬼面络新妇的速度很快, 几息之间, 它就到了那两只还在挣扎的短额负蝗面前。
它停顿了一下, 一对暗黄色的眼睛和前面的螯肢左右晃动着, 似乎是在犹豫先吃哪一只好。
短暂的犹豫后, 它最终选择了左边看上去稍微大上一号的那只——
毒牙轻而易举地刺进了短额负蝗的身体, 猎物的挣扎逐渐停下, 锋利的口器咬开了猎物的腹部, 消化液被灌了进去。
然后就是等待, 等猎物的肉.体化为液体,就到了它真正的进食时间。
这只鬼面络新妇似乎是有一阵子没有进食了, 给这只短额负蝗注入消化液后, 它又移动到了另一只短额负蝗面前。
同样的一套操作, 另一只短额负蝗也很快停止了挣扎。
鬼面络新妇开始等待, 宁司谕也在等待。
五分钟之后。
鬼面络新妇移动到了第一只短额负蝗面前,它那对并没有实际作用的眼睛转了转,然后缓缓凑近了短额负蝗的腹部。
宁司谕抬起了手。
就在鬼面络新妇的口器触到短额负蝗腹部的瞬间,黑底蓝纹的重型机甲突然从树后闪出。
一片光影闪过,泛着冷光的单手剑精准地刺入了鬼面络新妇的关节窝。
握着剑柄的机甲手缓缓一转。
“噗嗤”一声,鬼面络新妇左边的第一足被砍断,在长剑抽出后,晃悠着掉到了地上。
然而重型机甲的动作并没有停。
趁着鬼面络新妇愣神的时间,长剑高高举起又再次精准地刺入另一边的关节窝处。
短短的两息间,原本八足的鬼面络新妇只剩下了六足。
失去了平衡的鬼面络新妇晃了下很快在蛛网上稳住了身体。
她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一对螯肢和眼睛死死地“盯”着机甲的方向,它的身体缓慢拱起,下一秒,泛着浅金色光芒的蛛丝毫无预兆地从它腹部末端的纺器中射出。
然而,宁司谕早有准备。
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击出指令,黑底蓝纹的重型机甲微微侧身,刚刚好和蛛丝擦过。
但下一瞬间,连着两道蛛丝再次从鬼面络新妇的纺器中射出。
这两道蛛丝的角度非常刁钻。
一道朝着宁司谕现在的方向而去,另一道则微微岔开了角度,刚好封死了宁司谕后退的路线。
“嘶——”
正通过各种渠道观看直播的人们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距离远一些,或者宁司谕驾驶的是轻型机甲,那想要躲掉这次攻击并不会太难。
可偏偏宁司谕驾驶的是最笨重的重型机甲,而且,为了能卸掉它那一对布满了尖刺的步足,他此刻和鬼面络新妇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人群中,傻克三人组紧张地注视着大屏幕,大气都不敢出。
克拉斯伦和克缔尔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似乎这样就能从对方那里汲取能量,旁边的克里像面墙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但放在身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Tu B No.1”小队唯一神色正常的,只有凌洲。
若是宁司谕在这里,就会发现他落在舱内画面的视线里透着一抹若有所思。
不过眼下,并没有人留意到凌洲的异常,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
而此时,驾驶舱内的气氛和外面的紧张完全不同。
宁司谕脸上的表情依旧非常淡定,甚至因为情绪的亢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双好看的蓝眸中也带上了点点星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换个角度避开那道蛛丝的时候,黑底蓝纹的重型机甲却突然在原地转了个身。
“哒。”
浅金色的蛛丝黏上了重型机甲。
鬼面络新妇的身子拱了拱,下一秒,它第四足猛地发力,整个身体凌空,朝着“落网”的猎物跃去,闪着毒液的口器已经蓄势待发。
“天——”观众席上一片惊呼声。
大屏幕上,那个漂亮的蓝发Beta青年却笑了。
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被蛛丝粘住主盾的重型机甲非但没有挣扎,反而整个机甲朝后一倾,机甲和鬼面络新妇的距离进一步拉近。
就在鬼面络新妇的口器几乎要贴上重型机甲的后背时,它突然停住了。
“*&%!@——”
鬼面络新妇暗黄色的眼睛疯狂颤动,浓稠的毒液从口器中滴落。
“嗞啦。”
毒液滴落在重型机甲的后背上。
然而,预想中的腐蚀并没有出现。
原来重型机甲的主盾不知何时打开了高防御模式,滴落的毒液在触到粒子盾的瞬间蒸发,只留下了一滩墨绿色的痕迹。
“#%@——”
鬼面络新妇整个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它努力地将头部朝着机甲伸去,但不断滴落毒液的口器却始终距离那黑色的机甲一步之遥。
驾驶舱内,宁司谕瞥了眼“后背”上的鬼面络新妇,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
“哒。”最后一道指令发出。
“噗嗤。”
带着模糊□□的剑尖从鬼面络新妇的后背破出。
“@%——”
鬼面络新妇最后发出了不甘的无声尖叫,但随着它暗黄色的眼睛不再颤抖,原本曲起的剩下三对步足也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选手宁司谕率先获得30分,本场比赛结束,请参赛选手停留在原地,等待移动星船的接应。”
AI的电子音突然响起时,茅岳刚杀死一只E级虫族,正皱着眉看着积分板——
他已经刷到了24分,但宁司谕的分数却很不对劲,他从比赛开始就涨得很慢,一分一分的,看着特别可怜,好不容易上两位数了,却又停下了。
看样子,是走到了怪物低频区域?还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如果他不能破整个僵局的话,再过十分钟,他就能攒满30分获胜了。
难道这回他终于幸运了一次,对战那位宁三少,还可以如此“轻松”地获胜?
茅岳刚产生了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AI无情地打醒了。
“呵。”茅岳轻笑了一声,挺直的后背瞬间卸了力,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有机会的,可惜了。
而观众席上的众人直到那台黑底蓝纹的重型机甲登上迷你星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怕从宁司谕突然躲在树后开始等待起,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后续的发展!
先是放任两只短额负蝗离开,用它们勾.引出鬼面络新妇。
然后趁着它进食放松的瞬间突然出击,将它除了蛛丝外最具有威胁的那对长了尖刺的步足砍断。
这时候,鬼面络新妇势必会发动蛛丝攻击。
而宁司谕早就做好了准备,避开第一次的蛛丝,接着在鬼面络新妇狂暴状态下连射两道蛛丝的时候,又反其道而行,主动迎上了蛛丝。
见猎物被蛛丝黏上,鬼面络新妇肯定会以为胜券在握。
就在它放松警惕的时候,宁司谕借着蛛丝的反作用力再次靠近它,开启粒子盾防备毒液的同时,一个巧妙的反手后刺,长剑从络新妇最柔软的腹部刺入,穿体而出。
鬼面络新妇死亡,A.级虫族的积分妥妥超过30分,比赛自然也就结束了,而获胜的宁司谕只需要登上接应星船,甚至善后都有校方安排的人员负责。
“嚯——”
一连串的倒吸气声音,人们再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三少的可怕——
丰富的知识储备,随机应变的反应力,强大的推断力,不骄不躁的态度,还有强大的实力——至少他们中就有很多人做不到在那么近距离下,能驾驶重型机甲躲开第一道蛛丝的。
心服口服。
尽管茅岳并不知道那一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能在瞬间从堪堪两位数的积分刷满30分,宁司谕显然是干掉了一只起码B级的高级虫族。
高级虫族,茅岳自然也能对付。
但显然,宁司谕的速度是他望尘莫及的。
而且,在接应的星船上,他特地观察过宁司谕机甲的破损情况,让人吃惊的是,除了主盾上有些墨绿色的痕迹外,宁司谕机甲的状况可以说是非常的好。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台刚对战过高级虫族的机甲。
至少,茅岳自己是做不到的。
宁司谕的实力显然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
于是,等把机甲放回原位、从机甲上下来后,茅岳主动走到宁司谕面前,伸出手:“恭喜。”
宁司谕回握,礼貌地点头:“承让。”
“三少~~~”
宁司谕刚松开茅岳的手,克拉斯伦就已经飞奔而来,旁边的小萝莉也一边跑一边兴奋地挥着手,克里倒是没有跑,但过分大幅的步伐也出卖了他的激动。
唯有兔兔,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一双金眸依旧半耷拉着,而且,宁司谕又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那一抹“打量”。
可惜没等宁司谕仔细辨认,克拉斯伦已经跑到了面前,挡住了后面的凌洲。
“三少,你太厉害啦!”哪怕隔着厚厚的黑框眼睛,宁司谕也看清了克拉斯伦眼中的星星。
“我的天,那一招反手后刺简直太帅气了!”克缔尔比划着重型机甲的动作。
克里直接比了个大拇指。
宁司谕笑着接受了队友们的夸赞:“谢谢。”
等克拉斯伦一通彩虹屁吹完,“闲庭信步”的凌洲终于走了过来,他的视线在宁司谕身上转了一圈,开口的对象却是克里:“你该去签到了。”
“啊,对!都把正事忘了!”克拉斯伦一拍脑门,立刻拱着克里:“快快,我记得你是第六赛场,从这里过去还要好一会儿,我们快走。”
“走走走,边走边说。”克缔尔拉着克里的另一边,催促道。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克字辈三人组的感情已经非常亲密了。
特别是克拉斯伦,现在在克里和克缔尔面前也和宁司谕面前一样放飞“自我”,甚至因为和克缔尔身高差不多以及“志同道合”,两人完全忘了彼此的“A、O”身份,相处起来简直就像一对好“闺蜜”。
看着高大的克里被两个“小矮子”一左一右推着往第六赛场走,宁司谕笑着跟了上去。
大部分人都选择继续留在第一赛场外的观众席,所以往第六赛场移动的人只有“TuBNo.1”的五人。
再次感受到身侧似有似乎飘过来的视线,宁司谕猛地转过头。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的凌洲:……
“说,你最近怎么了?”宁司谕微微压着声音问道。
别以为他没发现这两天兔兔偶尔总是用一种“打量”的眼神在看自己,发呆的时间也明显变长了。
本来他没准备问的,但既然逮到现行了,那必须老实交代。
凌洲瞥了眼前方的傻克三人组,克拉斯伦正在激动的和克里说着什么,三人都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于是,他清了下嗓子,似是无意地问道:
“那招‘反手后刺’,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