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神明之眼]？沈域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仔细询问起来：“[神明之眼]是什么？”
“一种流传于吟游诗人口中的传说。”克里斯告诉他，大陆上每隔几百、上千年就会有某个地方传出类似的信息，却没有谁真正亲眼见过。
他道：“据传[神明之眼]是超过十阶的神级魔植, 已经跨进了神的领域, 大陆上的传奇强者只有找到[神明之眼]之类的东西才能突破传奇的等阶上限。”
而传说中这样的神级物品总共只有三样，分别是[神明之眼]、[水晶心脏]和[神之语]。
沈域第一次知道洛特维大陆传奇等阶之上还有神级，他在洛特维时从来没听说过，军方收集的信息里没有这一点。
他先是惊讶：“职业者有等阶上限？”
“有，”魔族颔首肯定了他的问题，想到这里眼神微沉，没让沈域发觉, “排除未知情况，大陆上已知的、有历史记录的职业者最高位阶便是传奇。”
目前大陆上七大种族的传奇强者加起来有二十多个，听起来有点少, 上百亿智慧生物中同一时期才二十多个传奇职业者。
但放眼整个洛特维大陆的历史这个数字便不算少了，尽管没人具体统计过，不过从有文字记载起距今，洛特维怎么也诞生过成千上万名传奇。
“能晋升传奇的职业者天赋、气运和头脑缺一不可，”既然这些条件都合格了, 沈域也疑惑, “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走到传奇之后的位置？”
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 即便传奇之后的晋升难如登天, 也总该有一条明确的方向吧？
他不信历史上那么多天赋出众的传奇强者没研究出来。
还有面前这个魔族, 对方可是洛特维有史以来最强一任魔王：“……你晋升传奇应该也有几百年了？就没研究过？”
问完之后, 得到的答案是：传奇之后想要再往前走缺少必要的条件。
沈域自言自语：“难不成还真需要[神明之眼]？”
说着他睨向神色淡然的魔族, 听到有关突破传奇的消息还这么沉得住气, 不由挑眉问：“你对[神明之眼]不感兴趣？”
克里斯目光沉沉地瞥了瞥他：“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嗯？克里斯还知道些什么？
沈域有心再问, 克里斯却没想再说下去的想法，听到希尔瓦娜的法师塔里有[神明之眼]的消息是他不曾预料到的事。
他不怀疑信息的真假，传出这个信息便足够令人怀疑。
“我先离开一下。”他告诉沈域道。精神力迅速探查一遍附近有无危险，高阶魔兽刚才已经清理完了，天空中魔力浓度偏高。
不过他们进法师塔以来，法师塔每一层、每层的各个位置魔力浓度都不一致，这点情况并没有引起克里斯怀疑，让沈域等他片刻身影便消失一空。
魔族突然消失的画面让元素精灵眼睛瞪得溜圆，两人刚才的对话它也听到了，但没听懂。
它抓了抓沈域的头发指着魔族消失的位置：“嘤嘤！”不见了！
沈域嗯了声，用指腹揉搓它冰凉柔软的脑袋：“没事，一会儿就回来。现在帮我采集花蜜怎么样？”
元素精灵立刻忘记离开的魔族，扇着翅膀飞起来，手里重新拎起魔法元素凝聚的小桶，它边往花蕊中心飞，嘴里一边嘤嘤催促沈域快点。
动作比沈域本人还积极。
头顶云层后挨挤的“光团”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但无论肉眼细看还是用精神力探查，都无法感知出任何异样。
说要离开片刻的克里斯闪身来到了兽人们被传送进来的地点。
同样是闯入者，几人的待遇和沈域他们差不多，都是被传送到危险区域。
克里斯过来的时候虎腾正指挥着队伍刚杀死一头高阶魔兽。
不打逃出对方的狩猎范围是不可能的，现在魔力浓度越来越高，魔兽也随之愈发狂躁，见到猎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存在放过的可能性。
克里斯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几人解决完魔兽开始服用药剂疗伤和休息，他这才慢慢显露身形：“说吧，来这里的目的。”
“谁？！”兽人们先是一惊，豹玄、貂雪等人脸上种族特征若隐若现，迅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虎腾也眼神锐利一副警惕的模样，等看清是克里斯，顿时松了口气，摆手让同伴下属们别紧张。
他对克里斯开口：“是你啊克里斯，你的同伴沈域呢？怎么没看见他。”说着左右找了找。
克里斯没接他的话，心神大多集中在精神力感知到的沈域带着元素精灵采蜜的画面，因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这时心情好，勉强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兽人族来这里做什么。”
“跟大家一样，来这里碰碰运气嘛，”虎腾打着哈哈说，显露在外的皮肤有着虎族特有的黑色纹路，肤色健康五官俊朗，“希尔瓦娜的法师塔里有不少市面上少见的魔植，我们打算摘点回去自己培育。”
魔族姿态散漫不置一词，像是没相信。
虎腾眉眼间闪过几分纠结，终是重重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我就如实跟你说了吧。事实是我们兽人族自从降落在洛特维大陆后，族中就出现了一种怪病。”
兽人族是千年前魔力潮汐后出现在洛特维大陆的，是七大智慧种族中最后出现的种族。
虎腾表示，这种新出现的怪病传染性很强，最易在族群集中的地方孕化，一连夺去许多族人的性命，等族群中兽人数量减少到一定程度后才能被渐渐控制住消失。
却也不是彻底将其消灭了，族群兽人的数量一高又会出现相同的情况。这么周而复始的，将他们兽人族折腾的不清。
族中萨满占卜得知生机在希尔瓦娜的法师塔，他们便紧赶慢赶地立刻动身过来了，为了避免队伍庞大拖累行进速度，所以队伍成员不多。
听着合情合理，他身边豹玄、貂雪、鹰齐和牛当面上在虎腾说到这件事时面上也浮现沉重之色，看着不像是说谎。
难怪兽人族自出现在洛特维大陆后就很少在外行走。
魔族不爱出门是因为更适应深渊特有的蕴含魔气的环境，兽人族可没有这个限制。
不过克里斯不关心兽人族是不是真的有疾病蔓延开，疾病又带走了多少族人，他淡淡撩起眼皮，不再刻意收敛的威压重重压在在场的五个兽人身上，让兽人们胸口一滞闷哼出声。
不带情绪的视线落在虎腾身上，克里斯：“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怎么，之前故意提起沈域和[神明之眼]，不就是为了引我过来？”
最初见面时有同伴提起代步魔兽的死因虎腾尚且马上出声警告，说明虎腾是个粗中有细、行事谨慎的人，所以当他堂而皇之跟同伴们谈论起沈域和[神明之眼]，合理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冕下。”被厚重的威压逼得喘不过气，虎腾面色涨红，但神情不卑不亢，维持着兽人皇室的尊严。
唔，连他的身份都猜到了，克里斯淡淡想。
“我刚才的话并未说谎，”虎腾郑重道，语气随之一转，“不过我们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神明之眼]。”
“[神明之眼]蕴含了大量纯粹的能量，传说中没有转职的普通人将其吸收后可以直接晋升传奇，本身处于传奇位阶的强者吸收后可以突破传奇步入更高的阶段。”
“这是事实。”
说完这些，虎腾眼里忽然划过一抹嘲讽：“但甜蜜的蜜糖总是包裹着毒药，大家不知道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满足吸收的要求。”
魔族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危险：“所以，你们盯上了沈域。”是陈述的语气。
“是，根据我们几次确认，沈域是已知唯一符合吸收要求的人。”虎腾坦言道。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越说落在他身上的压力便越大，开始只是觉得憋闷，渐渐的身体内部传来骨骼被挤压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形的压力碾碎。
“沈域的精神海——”
“咔嚓。”
胸腔肋骨断裂，虎腾咬着牙愣是没吭声，却也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豹玄等人急得不行，偏偏他们也被魔王的压力扣住，自身难保，只能对造成这一切的魔族投去愤愤不平的视线。
克里斯冷冷看着虎腾，是真的动了杀心。
右手缓缓转动戴于左手的储物戒，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兽人族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压力减轻些许，勉强允许虎腾开口，虎腾艰难道：“我们、族中的萨满……能够沟通兽神。”重重喘口气：“[神明之眼]的消息、由此而来。”
克里斯只听自己想听的，[神明之眼]什么的他不在乎，只知道兽人萨满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得知沈域的信息。
狭长的黑眸半眯起，他思索起离开一趟去兽人族把所谓的萨满杀了彻底解除后患的事。
他满身杀意毫不掩饰，浓重的血腥气让旁边几个兽人仿佛能看见白骨累累、听见亡者哀嚎。魔王从不是好说话的性格，在百年前魔王闭关之前，他比大陆上所有人都弑杀。
虎腾等人猛然意识到这点，他们竟因为对方先前在沈域身边时低调的模样下意识降低了对魔王的警惕！
就算警惕也没用吧，以魔王的实力，杀他们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虎腾内心有些苦涩。
本想着有萨满提前透露的消息，他先一步赶在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之前找到沈域谈成合作。
他不担心沈域不答应，[神明之眼]的诱惑不是谁都抵抗得了的，况且沈域还恰好满足吸收条件。百利而无一害，对方为什么不答应？
这样沈域提升了实力，他也能在族中获得更大的威望，父皇会更加器重看好他。
他唯一没预料到的是沈域竟然与魔王有关，魔王竟然还时时刻刻陪在对方身边。世事难料，蜜糖总是包裹着毒药的。
另一边沈域即将采集完最后一株魔植的花蜜，想回去了的克里斯重新关注起身前的兽人们。
察觉到魔王的神情变化，虎腾心中一紧。
豹玄、鹰齐等下属纷纷不顾受伤也要挪动身体挡在他面前，他内心感动，最后深吸气对魔王道：“魔王冕下，您应该清楚魔力潮汐从来都不是魔法元素活动那么简单吧？”
“不知您是否清楚，这次的魔力潮汐可不像以往那么容易度过。”
“对于魔力潮汐，我比你们更清楚。”魔王漠然道。
正要动手之际，天空忽然风起云涌，头顶白色云层被彻底吹散，显露出大片塔层被摧毁后留下的巨大空洞来。
空洞中有浓郁的魔力涌动，一条条空间缝隙像是蠕虫般在灰色的天幕爬过，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抵抗的恐怖吸力从缝隙袭来。
虎腾等人原本还在等着即将到来的死亡，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愕然抬头。
“不好，核心区域的东西在尝试攻击！”意识到什么的虎腾立即对同伴们道，话音刚落，早有准备的几人先后取出披风穿戴好。
做完这些他们后知后觉发现身体可以自由活动了，魔王居然没管？惊疑不定地抬头，却见眼前哪还有魔王的身影。
克里斯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便闪身以最快速度赶回沈域身边。
事情发生得很快，耳边元素精灵尖叫着不断发出“嘤嘤！嘤嘤！”的惊恐叫声，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快跑快跑！
几乎在沈域刚察觉空中的异动时，身体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上方无形的恐怖吸力。
没有给两人反应的机会，一条空间缝隙静悄悄浮现在身边，像是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迅速吞噬了面前的两具鲜活肉/体。
有所准备的虎腾等人也没逃过。
……
仿佛置身于深海，周身传来绵密的挤压感，胸口透不过气。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浓得近乎浓稠，液体般不留缝隙地将他包裹。
沈域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血肉。
“嘤！嘤！”好痛嘤，要被吃掉了！要被吃掉了！元素精灵哭泣着叫道，死死扒在沈域脖颈上。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它声音便比之前虚弱了许多。
“别怕。”魔族熟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好似在安抚元素精灵。
随即周围撑起了什么东西，将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的魔力隔绝在外。元素精灵这才放弃念叨车轱辘似的话“嘤嘤嘤”单纯哭泣起来。
不独元素精灵，沈域也感到浑身一松，皮肤上的刺痛也消失了。
刚才一切发生在转瞬间，他尚未来得及弄清状况，此时暂时脱离危险才有空打量所处的环境。
眼前这片望不到边际的空间光线昏暗，暗淡的光源不知从哪照来，没有天空，土地碎裂成块，全都零散地散落漂浮在半空。
让沈域联想到太空，同样的黑暗、死寂、沉闷，同样漂浮着许多陨石。
他和克里斯现在便悬在昏暗的空间半空，是克里斯恢复了翼翅形态自身后拥着他。
腰间揽着一条有力的手臂，沈域有些不习惯。
正要使用术法自己维持悬空，猛然记起身体周围的魔法元素全部被隔绝出去了，动作不由一僵。
克里斯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不要使用术法。”
“这里的魔法元素有古怪？”他问。
心里猜到对方用来隔绝魔力的东西是什么了，是当初克里斯完成“寻找铁锤”任务后矮人族给的报酬——[禁魔之匣]。
“嗯，”魔族低低应了声，嗓音听起来有些哑，“没事吗？”
气息喷洒在耳廓有些痒，沈域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没事，你怎么样？”得到同样没事的答案。
于是问：“我们这是被空间缝隙卷入了上三层？”也就是消息中极度危险的核心区域。
“应该是，或许还连通了另外的空间。”克里斯这么说，语气听起来懒洋洋的。
“嘤，嘤嘤。”就是这里，会“吃人”的东西就在这里。元素精灵揪着沈域的头发丝抽抽噎噎告状。
它力道很轻，能让沈域感受到，却又不至于将沈域弄疼。
听完克里斯和元素精灵的话，沈域再度抬眼，这次观察要仔细许多。
[禁魔之匣]经过精神力催动，撑起的屏障完全是透明的，肉眼看去根本看不出异常，使用精神力也感知不出不对的地方。
思及方才置身于浓郁的魔力中皮肤好似被啃噬的感觉，沈域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和胳膊，皮肤光滑如昔，但白皙的肤色上却多了很多挨挨挤挤的红点。
准确的说应该是血点，因为痕迹太浅，时间过去自行愈合了一部分。
他拧起清隽的眉宇，试探着伸手出屏障之外，身后的魔族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呼吸声沉沉地洒在沈域颈间。
四野很安静，没有兽吼虫鸣，也没有风吹过树梢，肩头元素精灵两只雪色的手紧张地在胸前握成拳头，在手伸出一段距离后：
“嘤嘤。”小心点呀。
沈域笑：“好，我知道。”说完隐约感觉哪里不对。以往他玩个火魔王都要把火苗吹熄的，这次居然不阻拦么？
或许因为这次情况更严肃吧。
指尖感受到了屏障的存在，薄薄的像一层水膜。
然后在沈域伸手出去之前，屏障外他掌心与隔膜相接的位置凭空显现出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光团”。
这些光团有着长条形的、类似虫子的圆胖身体，大的有手指粗细，小的就一般菜青虫那么大，个个挨挤着往沈域掌心处拥挤！
它们没有眼睛只有躯体和口器，口器张开，尖利的牙齿让人毫不怀疑咬在身上能造成的后果。
“嘤。”呀，害怕。元素精灵娇声抱着沈域的脖颈说。
沈域却顾不上它，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什么东西？”精神力探出去分明空无一物，只有浓稠似液体的魔法元素！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克里斯。
“或许它们就是魔法元素本身，”魔族声音贴着耳际，揽在沈域腰间的手也愈发收紧，“异变后真正具备活性的魔法元素，[元素之虫]。”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魔王，虽然之前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不妨碍克里斯马上认识到这种东西的本质。
[元素之虫]？
因为隔着一层水膜，这些东西没能咬到沈域的手，它们锋利的口器不停在[禁魔之匣]撑起的屏障上啃食，让水膜摇摇晃晃。
就在沈域观察期间，他看见水膜外没吃到东西的[元素之虫]逐渐暴躁起来，反应在精神力感知里的就是魔法元素越发活跃。
暴躁的[元素之虫]开始相互攻击，尖利的牙齿狠狠啃咬在同类的身体上，疯狂撕扯进食。
它们的身体随着进食越长越大、越长越圆滚，长到临界点后砰然炸/开，散开的身体碎片重新化作最小的[元素之虫]，然后开始又一轮的攻击进食。
“它们以魔法元素为食。”沈域喃喃道。
既是魔法元素本身，又以魔法元素为食。
怪不得元素精灵会说他的同族都被“吃掉”了，元素精灵也是从浓郁的魔法元素中诞生的，同样是最为纯粹的魔法能量。
不过元素精灵和[元素之虫]可不同，前者勉强还能算是生物的一种，后者完全不具备生命和智慧。
“但是[元素之虫]怎么能攻击到我们？”心里升起又一个疑惑。
洛特维的职业者不是靠吸收魔法元素提升的实力，而是冥想修炼精神力，通过精神力操控，因此理论上来说[元素之虫]不该攻击他们。
他向身后的魔族寻求答案。
克里斯双臂环在他柔韧的腰间，将大半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下巴抵着沈域另一边肩膀，低缓的语气近乎呢喃：“……魔法元素无处不在。”
背后身体越贴越近，魔族宽阔结实的胸膛严丝合缝将他身体包裹。
感受着对方传递而来的心跳，沈域嘴角勾起莫名的笑，略微偏头：“魔王大人靠这么近，难道是怕了？”
脸颊与另一片柔软的肌肤相贴，细腻的触感在心间投下一圈涟漪，让他神色微顿。
魔族低低的笑，脸贴脸轻蹭了下他：“是啊，你可要保护好我。”沙哑低沉的叹息声撩人耳膜。
占起便宜还越发得寸进尺了。
抓住腰间的手，沈域刚要说话，不想摸到一手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