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030.
因为李记烧烤一直关门, 宋离在奶茶店下班以后也没什么工作。空闲的时间太多，他心血来潮决定自己下厨做饭。
要完成一顿像样的晚餐，对于宋离而言着实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他站在煤气灶前, 绷着一张严肃的脸, 手中紧紧捏紧了锅盖，在倒入锅内的油骤然炸起时，迅速抬手将锅盖往上一挡，随后拿着锅铲的右手迟疑着是否要抬起，越过锅盖对食材进行翻炒。
几次的迟疑下来, 锅里的青菜已经焦了。
这是今天的第五次了——
是的，他烧的菜已经焦了第五次了。
宋离有些难过地将锅盖重新盖上, 关掉煤气灶后转身走到客厅的小沙发上开始点外卖。
他点了一份评价很高的酸辣粉，又配了一份鸡排和烤肠。
微信软件跳出了群聊的界面, 小徐在群里问他：宋哥你做饭做得怎么样啦？
两个小时前，得知宋离准备自己做饭烧菜的小徐和小周热情地推荐了十来个下厨APP，其中包括[新手厨房]、[米麒麟三星餐厅]、[家常菜]等等，囊括了小白到大厨的所有课程以及菜单，可惜宋离连着下载了五个软件, 也没能成功炒出一份能入眼的菜来。
现在看到小徐的信息, 宋离难得感到不好意思，摸了摸脸甚至感觉脸皮有点烫。
就……怪尴尬的。
宋离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了一句：听说XX家的酸辣粉很好吃，是真的吗？
此话一出，小周和小徐瞬间都懂了。两人忍着笑，从给宋离介绍下厨APP变成给宋离介绍平磐镇好吃的外卖, 宋离一个个记下来, 心想以后肯定都能用得到。
他点的酸辣粉和鸡排没让他等多久, 心满意足地填饱了肚子，宋离靠在沙发上看纪录片。
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刻，漂流瓶APP发来了通知——
[亲爱的神明保佑你晚上好~你的亲密好友[你大爷]给你送来了新的漂流瓶哦，请记得及时查收^^]
宋离惊醒了一瞬，狭长眼眸望着这条消息呆了呆，又很快反应过来。
按照这段时间他对漂流瓶APP的了解，如果是[你大爷]的漂流瓶送到他的海岸上，是需要他自己去发现的。可现在通知里明明晃晃地标出了‘你大爷’这个ID，多半就是对方捡到了他扔出去的漂流瓶，然后进行了回复。
不知道为什么，宋离的心中缓缓涌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盯着这个漂流瓶看了半天，深吸一口气打开。
十秒后，他面无表情地将信纸重新塞回漂流瓶。
…
地府专供丧葬品店内，前来串门的鬼差范无救几人缩在厨房的门口，一个个探头好奇地望着厨房内的男人。
封愈只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冷白双手在水龙头下冲洗着今晚的食材，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很随意很淡定，但莫名的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范无救收回脑袋，单手搂住尤拓的肩膀，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我还是觉得老大太客气了，我们只是路过平磐镇所以来看看你们，真的不用特地留我们吃饭。”
谢必安也点点头：“老大还亲手烧菜做菜，这不折煞我们吗？”
范无救：“不过老大亲手做的菜诶！整个地府应该没什么人有这种殊荣吧？哎呀，这种好事儿都能轮到我们，我们也太幸运了。”
尤拓 ：“……”
尤拓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又忍不住朝着厨房内多看了一眼。
他觉得今天的老大有点奇怪。他是知道他们家老大会做饭烧菜的，当年初来人间，他们身上穷得只能翻出几个三界管理处赞助的钢镚，又因为做生意失败，根本没有闲钱去买吃的。当然了，他们本质是鬼，也不需要遵循人类的一日三餐。
不过那段时间他们老大很喜欢做菜。
或者说，他是在用做菜发泄自己的不爽。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流逝，他们地府专供丧葬品店铺的生意终于走上正轨，他们老大也终于不再沉迷于做饭，而是学会了点外卖，自此之后基本上没有踏进过厨房。
今天怎么跟吃错了药一样？
难道真的要请范无救他们吃饭？不至于吧，下个馆子不就行了？
在几位鬼差紧张兮兮又激动的等待下，封愈终于端着一盘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从厨房内走了出来。在刹那间对上几双眼睛时，他愣了两秒，用颇为狐疑的语气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地府没事了？”
范无救：“……啊？”
封愈：“啊什么啊，还准备留下来吃饭吗？”
范无救：“……”
最终还是尤拓实在是看不下去，拽着几个自作多情的鬼差跑了。等他再次回到店里，见到的却是封愈摆弄着两个餐盘，拿着手机寻找绝佳角度拍照。
尤拓满脸的问号。
他们老大到底在干什么？
心血来潮做饭就算了，难道还想发朋友圈？
然而等到封愈将今晚的晚餐都炫完了，尤拓刷了几十遍朋友圈也没能刷到这条动态。他捏着手机露出了震惊和迷茫的神色，再上网一搜：我朋友突然奇奇怪怪地开始记录生活，莫名其妙下厨，莫名其妙拍照，而且我还不知道这照片拍了发哪儿，什么情况！
十分钟后有人回复：哦，肯定是你朋友瞒着你谈恋爱了，照片偷偷发给他对象了。
吧嗒。
尤拓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们老大，谈恋爱？
他宁愿相信他们老大只是单纯的中邪了，可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往他们老大身上下邪咒？
所以，有些事情，好像即便不愿意相信，也无法。
殊不知，半个小时前，封愈将自己拍摄好的照片调好光线一股脑儿塞进了漂流瓶，作为回复[神明保佑你]的内容。
一个多小时前封愈捡到了漂到他岸上的漂流瓶，看到了[神明保佑你]这位瓶友的吐槽和那几张做菜失败的照片。
于是封愈卷起衣服袖子，给他表演了一下什么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
等到亲自尝到自己烧得可乐鸡翅和糖醋排骨时，封愈不由得在心底感慨——
他做的菜，不止是色香俱全，连味道也好得可以媲美外面五星级酒店的大厨。
就是不知道[神明保佑你]看到会作何感想。
吃过晚饭封愈靠在沙发上，电视机滋啦啦地闪着白光，屏幕上播放的却并非是什么电视剧综艺，而是一片黑漆漆的环境。没一会儿黑色之中亮起了灯，几个身穿黑袍的鬼差手里提着一盏灯，身后跟着面目迷茫或惊叹的鬼魂。
封愈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电视机上，他对鬼门关的直播没什么太多的兴趣。
他在想：
这垃圾软件到底有没有把他的漂流瓶送到[神明保佑你]的手中，不然对方怎么到现在还没给他回复？
等得怪让人着急的。
就这样等到了将近后半夜，手机页面终于亮起，属于漂流瓶APP的通知也跳了出来：
[亲爱的你大爷晚上好，你的亲密好友[神明保佑你]给你送来了新的漂流瓶哦，请记得及时查收~]
他满意打开。
上面只有一串简单的省略号。
封愈：“……”
就这啊？
不该吹他两句，然后拜个师吗？
*
宋离自从放弃了学下厨的大业之后，从奶茶店下班后的时间又空得很。
他有询问过小周和小徐，李叔李婶什么时候回来。他觉得他可能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每天待在家里什么事儿也不做，着实很无聊。
今天照例询问两个女孩的时候，小徐突然道：估计还要好久，李婶那天陪小孙子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李婶家的小孙子情况好像也挺严重的，现在一地鸡毛，估计李叔在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宋离愣了一下。
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等到了第二天，更让宋离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李叔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
宋离接通电话以后便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不等他出声，李叔便自顾自道：“小宋啊，叔给你说声抱歉，叔这个烧烤店估计也开不下去了。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情，我得陪着你婶子，你去找其他的工作吧，至于还没有结的工资，我到时候让小徐爸爸转给你。实在不好意思啊小宋。”
“没关系。”
相比没了工作这件事情，宋离显然更在意李婶的身体。
虽然宋离在推演方面是个半吊子，但他看李婶等人的面相时并未察觉到有任何问题。
可现在听李叔的意思，李婶的情况似乎又很严重。
他想着，问出了声：“李婶的情况很不好吗？”
李叔迟疑了一秒，摇头：“还好，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别担心。”
宋离应了一声，多得也没说。
第二天他去奶茶店上班的时候，路上碰到了小徐 ，小徐是专门到云朵奶茶找他的。李叔将宋离的工资转给了她爸，今早她爸赶紧去取了现金，让她给宋离送过来。宋离收下以后，小徐也没有立马就离开，而是点了一杯奶茶，坐在长椅上跟宋离聊天。
“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听我爸妈说，那天李婶的儿子儿媳出门上班，李叔去了邻居家喝茶，李婶就带着小孙子在小区的游乐设施那边玩。后面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婶摔了一跤，小孙子也从滑梯上摔了下来。”
张罗凑在宋离身边跟着一起听，连连皱眉：“没监控吗？李婶年纪也挺大了，老人家摔一跤可不是小事儿。这小孙子多大啊？”
小徐：“今年刚两岁吧。”
张罗：“那从滑梯上摔下来估计也很严重啊。”
小徐闻言便叹了一口气：“是这样的啊。不过现在两个人都送去医院了，应该不要紧。主要是吧，小孙子是李婶带出去玩的时候出事的，现在李婶儿子儿媳对李婶意见大得很，李婶儿子气上头了还说要是儿子没了，他也不认这个妈了。”
张罗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仨凑一起顶多也只是浅薄地了解一下情况，谁也没多说。
小徐离开之后，张罗扭头看向宋离，问道：“那你晚上就不用上班咯？要不我们下了班一起去吃烤肉怎么样？”
宋离点点头应下了。
两人所选定的烤肉同样有59抵100的券，两个成年人点了不少的肉，又意思意思加了份蔬菜。夜晚的烤肉店相当热闹，尤其是这里的地理位置不错，周围店铺很多，还有电影院、夜店等等。要不是两个男人一起看电影有点奇怪，吃完烤肉以后张罗甚至都想去看场电影。
但电影虽然没看，啤酒却喝了不少。
结束以后张罗朝着家的方向走，而宋离则是在周围转了转。他思考了一天，既然李记烧烤不打算开了，那么他也应该找一份其他的，适合晚上上班的工作。
这样的想法很快落实，宋离一眼就看中了对门那个正在招人的夜店。
刚才吃烤肉的时候他问过张罗关于‘夜色’的各种消息，但张罗作为一个世界里只有奶茶店打工和游戏的宅男，对于夜店向来是敬谢不敏的，根本没有丝毫了解。
宋离只能先来到了夜色的大门口。
尽管还未了解过夜色，但宋离也能猜到夜色在整个平磐镇应该算得上非常厉害的一家店了，它的占地面积非常大，夜晚的平磐镇内属于它的灯光是最耀眼，也最嚣张的。夜色的大门前守着两个成年男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其中一人还戴着一副墨镜。
宋离走到他们面前站定，然后目光落在墨镜男身后半挡着的墙壁上，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请问你可以让一下吗？我想看看这个招聘广告。”
墨镜男：“……”
他还以为这帅哥是出门消费的，谁知道是来找工作的。
他往边上侧了侧，给宋离让出了一条道，让宋离顺利揭掉了招聘广告。
他站在原地垂眸认真地看着上面的职位和工资。墨镜男也探头看了两眼，忽而道：“其实我们安保部的工资挺好的，一个月有五千呢，不过就是估计嫌你太瘦了。”
感觉他一只手就能把人捏死。
宋离听到他说这话，偏头看了他两眼，明白对方嫌弃他瘦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墨镜男的原形是只上百斤的大熊猫。
“不过。”墨镜男见他没吭声，还以为自己说人家瘦戳到了宋离的心窝子，赶紧解释道，“你瘦得挺好看的，那什么，你准备应聘什么工作？你别看服务员工资高，超级累的。”
还真别说，宋离恰好就看中了服务员这个岗位。
底薪五千，如果干得好还能有加成，上面还写着客人给的小费一律都归服务员本人。
他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所以你们这边的服务员一个月能有多少工资 ？”
墨镜男啊了一声，仔细想了想，不确定的比了一根手指：“起码这个数？”
嘶——
竟然足足有一万！
要知道三界管理处给他发的奖金也就只有一万！
宋离狠狠地心动了，当即拨通了招聘广告上的电话号码。
…
第二天从奶茶店下班，宋离吃过晚饭便慢悠悠地晃到了夜色。昨晚见过的墨镜男今天还戴着墨镜，那墨镜像是焊死在他脸上了，让宋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墨镜男假装没发现宋离的目光，轻咳一声搂着宋离的肩膀笑眯眯道：“哥们今天就来上班了啊？应聘成功了？你叫啥啊，怎么称呼？”
“我姓宋，宋离。”
“哦哦哦，我叫张雄达。”
张雄达？
宋离愣了一秒。
张是平磐镇这边的大姓，姓张的人格外多，倒也不值得多思虑。可雄达这个名字……涵养告诉宋离，他不能对别人的名字指手画脚，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偏张雄达本人笑眯眯地问了宋离一句：“你看过一个动画片吗？里面有个叫熊大的，我这名儿就是照它起的，我觉得很适合我。”
宋离：“……”
宋离将那一句‘可你不是熊猫吗’给咽了回去。
时间还早，宋离跟夜色的经理约了六点讨论工作的事，这会儿才五点半左右，于是同样没什么事的张雄达便跟宋离聊上了。张雄达虽然是只熊猫妖，但对人类有种莫名的喜爱，也很自来熟，跟宋离坐在一起的时候话特别多。
他给宋离介绍了一下夜色。
听说平磐镇的这家夜色其实是个分店，真正的老板常年生活在京都的市中心，好像还是某个豪门的少爷。当然了，平磐镇的夜色老板没那么牛逼，老板姓刘，是京都那位的表弟，听说是在京都得罪了什么人，被流放到这儿来的。
不过这个刘老板也不是等闲之辈，短短几年时间就开起了一家夜色。
“刘老板平时不怎么来店里，一般都是赵经理在店。”张雄达说到赵经理时，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面对宋离又忍住了。
等到宋离见到了赵经理，便大致明白了张雄达当时的迟疑。
赵经理不是人，和张雄达一样是只妖。不过相比张雄达，赵经理身上的妖气要浓重很多，一看就修炼成精很久了。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在电话内聊过了，但赵经理乍一看到宋离还是觉得有些莫名，他不太理解宋离这种看长相都足够当明星的人，怎么跑到他们夜色里当服务员，他挑了下眉，笑着问：“我再确认一遍，宋离你是应聘服务员，不是歌手或者舞者之类的吧？看你的样子，我觉得服务员好像有点辱没你了。”
宋离眨了下眼睛：“长得好看不能当服务员吗？”
赵经理：“……那倒也不是。”
宋离哦了一声，赶紧介绍自己：“我很能吃苦的，您要是实在担心我干活不行，可以先试用几天，我不介意的。”
赵经理：“我们夜色也没有这么坑员工的。这样，今天你先留下来，我们看看情况，我和人事那边聊一聊。”
而后似乎是为了证明夜色绝对不坑员工，赵经理特地补充了一句——试用的这一天他也会给工资的。
宋离自然再满意不过。
赵经理找了个人带着宋离，是个年纪和宋离看上去相差不多的青年，对方走到宋离身旁听到赵经理说宋离是新来的服务员，嘴角突然往下撇了撇。等到赵经理一走，他嫌弃的目光在宋离身上一扫而过，扯了扯唇：“行了，我带你熟悉熟悉这边的情况吧。”
宋离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喜。
毕竟眼前的年轻人甚至都没给他留下一个称呼。
夜色的内部很大，里面涵盖了KTV，清吧等等，年轻人将宋离带着走了一圈，路过某一层房间的时候，抬手指了指上面的VIP室，冷笑道：“看清楚这三个字，什么叫做VIP知道吗？就是不能惹的那批人，没事儿不要来这儿，到时候得罪了我们的VIP客人，赵经理也救不了你。”
宋离这个本土神明虽然没有跟时代潮流学习英文，不过简单的VIP三字还是理解的。
毕竟连漂流瓶APP都可以开VIP。
他点头。
年轻人看到宋离神色平静地点头应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干干净净仿佛藏不住任何污秽，难得卡壳。
他还以为宋离会具体问一问他们的VIP客人都有谁，都什么身份呢。
难道只是装得平静？
他心底狐疑的情绪一起，看向宋离的目光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冷淡和嫌弃，但还是听从了赵经理的话，快步带着宋离熟悉场地。
与此同时，赵经理的办公室内。
赵经理靠坐在他那张深色的牛皮老板椅子上，手里举着手机贴着耳朵的位置，眉心微微皱起：“对，今天夜色来了个新服务员，有点特别。”
“其他倒也没什么，就是长得太好看了，我看网上现在当红的小明星也没他长得好。上次被许少带走的小凌也比不上他三分吧。邱哥，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又是个条子？上次条子没查出什么来，这次又换了个新的来？您真别说，新来的这个员工要是被许少看到了，估计不管不顾也得带走。”
“长得真这么好看？”
“可不，所以……咱们要不要直接算了？”
“那不行，万一真是条子，人家来找工作你却拒之门外，这不摆明了告诉你们店里有问题？行了，把人收下吧，这段时间做事注意点就行。”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