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93 朕全都想起来了
首映厅里很昏暗, 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大屏幕上的影片闪动的亮光。
霍稷握在一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以为这不过是因为自己回忆起了往事而产生的幻觉。
陛下没敢转头看对方, 盯着屏幕的双眼印出屏幕上的倒影。
刚才, 是不是他听错了？
电影画面里的少年将军以一个利落的姿态收起了手中的长枪，镜头推进, 额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霍稷其实已经不太看的进电影究竟讲了什么, 剧本他看过，剧情他也熟知, 好多情节他现场都看着拍过，也许没有放在屏幕上的这种效果，但会发生什么, 心里已经熟知了。
陛下眼神落在屏幕上, 可耳朵却一直都关注着身旁的动静。
厉清弘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再说出什么话。
电影已经往后推了好多情节了，在场的众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影片里的画面。
谢宇航不负影帝之名，他将这个角色诠释的淋漓尽致。
从不谙世事的皇子到一肩担起重任的皇帝, 从那个只知道逗鸟玩趣的没心没肺到喜怒难测的心机深沉，他都演绎的非常好。
也正是因为演的太好了，霍稷会有种穿越的感觉。
这部影视的电影从背景到故事都跟他平生经历太过相像, 除了剧中加入的那个白月光，别的几乎像是亲眼见证过的一样。
所以他才会以为, 那句话, 是他的幻觉。
影片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了, 全片最精彩的高潮部分来了。
已经被炮火残破不堪的城楼上, 少年皇帝站在城墙的最高处, 身上灰尘满天, 可面色却毫无畏惧，战火已经燃烧到了城楼之下，敌人的嘶吼声更是不绝于耳。
他从即位起，一日不敢懈怠，殚精竭虑，可还是没能护住家国。
既然这样，那另愿站着死，也要与自己的子民共存亡。
可就在这个时候，厮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密密麻麻的援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敌人乱了阵脚。
他看到了无数人中那个英勇奋杀的身影，从年少分别开始，他们许久未见了，可只要在人群里，他便能第一眼认出对方。
元帅拉着缰绳，踏着马蹄缓缓地走到城楼下，抬起头。
两个人遥遥相望，在这一刻全都红了眼眶。
这一幕现场拍摄的时候，霍稷看过，他当时问过于平凡，是怎么表达这里的情绪的，能将这种令人动容的情感渲染到这个地步，
于平凡说，除了友情，君臣之情，还有爱情。
他们之间有爱，却未曾诉说。
霍稷想起了那一日，他裹着厚重的披风，站在城门上，看着秦垣琛带着他的秦家军从远处奔驰而来。
其实那一次的情况并没有电影里这么危急，哪怕是没有秦元帅，那一仗也未必会输，他登上城门是为了鼓舞士气，是为了告诉众将士，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绝不会退缩，与人民和将士同在。
可是当他看到秦垣琛的时候，无端地便松下了一口气，那个时候距离秦垣琛去边疆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的时光，让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
他们七年没见过了。
秦垣琛的背脊依旧如同当初那样挺拔，面容更加成熟了，身上多了一些肃杀的气息和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那一日，他也是这么站在城门上，看着城门下那个骑在马上，张扬又耀眼的男人，红了眼眶。
城门打开以后，他亲自迎接了他的元帅，他的儿时好友，他的知己。
霍稷在这个时候才猛然想起来，那时候，秦垣琛快步走上前，在他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突然拥抱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的用力而又克制，随后后退了几步，单膝在他面前跪下，震声道：“参见陛下，臣秦垣琛救驾来迟，请陛下赎罪。”
坐在身旁的厉清弘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霍稷猝不及防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人，眼神里还残留着想起往事的情绪。
尽管现场很黑暗，可第一排的光源还是让他清晰地看到了对方面上的表情。
他听到对方问：“阿稷，你觉不觉得，这里少了些什么？”
霍稷像是从他的表情里探寻出了什么，颤着唇问道：“少了什么？”
厉清弘就这么注视着他，缓缓地说道：“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如果说穿书重生这件事情让陛下重塑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观念，那此时此刻厉清弘的话语便再一次让他对所有的一切产生怀疑。
霍稷只觉得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电影里放映的画面，他都无所察觉了。
“老厉，你刚刚说什么？”
厉清弘扒开他握紧的拳头，将五指穿过去，跟他十指相扣，身形逐渐靠近他，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我怎么会放陛下一个人来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呢？”
时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
“陛下去哪儿，臣就去哪儿。”
“臣永远都是您的元帅，这一世，生生世世，陛下都甩不开我。”
“阿稷，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陪你。”
无数声音嗡嗡地涌入脑海，那些被他遗忘的画面争先恐后的闪过。
霍稷僵在原地，一动未动。
他记得，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日子，他都是处于昏睡的状态。
说昏睡，其实不尽然，有时候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只不过却没有力气睁眼。
那个时候，待在他身边最多的人，就是秦垣琛。
秦垣琛跟他说了很多话，最初听到的时候，他很震惊，他从来不知道对方会有这样的心思。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元帅到现在都没有成婚，没有娶亲，甚至在他说到要给对方婚配的时候，会拒绝，还会生气。
但昏迷的时候比较多，这些话在昏昏沉沉间被他当成了一场梦。
那个时候，他有的也仅仅是震惊，却从未厌恶过这样的他，甚至觉得怜惜。
秦垣琛每日都来，每日都会跟他讲很多的趣事，会有他清醒睁开眼时从未有过的语气。
活泼生动，真实，丢开那些君君臣臣的礼仪，让他倍感放松。
原来，很久之前，他的元帅就说过爱他，只是全都被他给忘记了。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那些关于秦垣琛的一切都被他一瞬间遗忘了，不是刻意的忘记，而是他的世界里，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人。
霍稷抬起眸子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厉清弘心中一紧，抬起手用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泪痕，轻声说道：“怎么哭了？”
霍稷猛地闭上了眼睛，将汹涌而来的情谊全都掩盖住，良久这才重新睁开眼，只是眼眶依旧湿润。
他哑着声唤道：“垣琛。”
厉清弘抬手，缓缓地抹去脸颊上还残留的一点水珠，轻声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