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跟俩孩子谈过后, 这俩不在校园里卖东西了，改为午饭后和晚上放学这段时间在校门外卖。小到铅笔橡皮、小刀、榴蛋儿，大到文具盒和考试用的夹纸板, 反正学生能用上的全都有。
“这是积攒了多少钱，连文具盒这样的大件儿都进了货。”
一一在一旁叹气：“哥哥把我的零花钱都收走了，说是入股。”
李霞笑笑：“这都从哪儿学来的, 不会是他爷爷教的吧？”
沈海阳望着后院的方向：“也许他也入股了。”
一家人都钻钱眼儿里了, 这样真的好吗？她自己文化水平不高, 对于学习是非常看重的。晚上找俩孩子谈话，郑重的跟俩人申明。
“如果学习成绩下降，你们这生意就不许做了, 我会全部没收, 听到没有。”
画画乖乖点头：“知道了妈妈, 我没耽误练习。你看我写的字，老师说我有进步。”
孩子说着将自己写的大字给李霞拿过来，那整齐的字迹让李霞忽略了她袖子上沾染的墨迹。学门才艺不容易啊, 她那衣裳上就没一件儿没沾墨水的，这玩意洗起来费老劲儿。
“好、每天的字不能懈怠啊。”
“好, 我知道, 我写完字督促一一背书。”
李霞笑笑将目光移向沈晖，小男孩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然后笑着点头。“妈你放心, 我要是考试低于九十八, 那我就啥都不干了, 你把我那些全部没收。”
“好, 记得你说的啊。咱以后是要干大事的, 你要是没文化管理不好, 那我可给一一了。”
“妈、你是不是要开厂子？”
“有这个可能性。我现在上夜校就怕以后想做点儿啥大事不会管理。等以后妈妈老了，这些不都得你们接班嘛。你们要是没文化，那夜校教的绝对没人家正经大学生学的好。”
“嗯。”一听以后学了知识挣钱，沈晖这回这头点的比刚才郑重多了。“我会好好学习，不会拉下的。”
给俩孩子打了预防针，接下来的日子沈海阳关注他们的学习问题。李霞一天天忙着摆摊忙着上课，忙碌中光阴匆匆，孩子们放了暑假。沈晖成绩依旧，画画也考了八十多，比之前有长进。
“还是城里教学好!”
一年级结束了，画画将老师遗落的那张空白数学试卷捡了回来，下午哄弟弟写。承诺他写完了给他买冰棍。
一一接过姐姐削好的铅笔，为了冰棍低头奋斗。他学心算不到半年，但计算水平让画画羡慕。只见他低着头伸出手指，第一大题的二十道计算题很快写上了标准答案。
之后的题他不识字，由画画给他解释。一年级的东西，大部分还是绕着计算在打转，后面的题只不过变换形式考验孩子的思维。画画发现弟弟比她小，可理解力比她高。基本一点就透，最后的应用题她念出题目，他很快就在下方写上了算式，算的清清楚楚。
一张数学卷子考试时给一个小时，臭小子只用了一半时间全部答完。写完了他也不关心对错，拉着姐姐先去买冰棍。家里有冰箱，可李霞不让他们多吃，所以并未往家里批发。
画画用零花钱给弟弟买了冰棍，小家伙撕掉包装迫不及待的舔一口。“好凉，好爽，姐，你怎么不给自己买？”
“吃你的得了。”
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她拿着弟弟写的那张卷子跑去找沈晖。“哥哥，把你期末的卷子给我用一下。”
沈晖刚背完古诗，这是暑假爸爸给他留的额外的作业。一天两首古诗词，书架上多了一摞书。唐诗三百首全集，宋词鉴赏，至于背什么，由他自己决定。他一天天忙着玩忙着练钢琴，忙着想开学了卖什么，哪有心思挑啊，都是拿着一本挨着背。
“要我的试卷干嘛，照着抄？老师好像没留这个作业吧？”
“九十分以上、八十分以上、八十分以下的作业都是不一样的好不。”
真是的，何不一起玩。你自己满分，老师压根没要求你们这些人写暑假作业。开学只要将练字交上去就好，你哪里能理解学渣要写多少。
“好，好，你写不完拿过来一本，我帮你写总行了吧。”
“我才不要。”
“这是你不要的啊，可不是我当哥哥的不帮忙。”
画画拿着笔，将两份试卷放桌子上开始对照答案。对哥哥的话不置一词，这家伙凡尔赛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对、对……随着一个个对勾打上去，画画的脸色阴的厉害，心里实在是受打击。沈晖此时也看到了那份试卷，除了数字外基本没汉字，这样的题做的不合格，应用题不写全是不给满分的。
“谁写的数字，怎么看着那么像一一的。”
画画此时也对照完毕，除了最后四道应用题一一没学汉字没法写汉字类的答题外，其余全部正确。
“就是一一写的。”说完这话话，小姑娘沉默着坐在椅子上不动。沈晖抬手将卷子拿起来瞅，然后满不在意的开口。
“心算学的不错，臭小子的字写的太差了，歪歪扭扭的。不过妈妈说他还小不能太早握笔写太多字，等他上学就这字可有的练了。”
笑笑说完他将试卷叠起来放起，一转头看到画画失落的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我美术课的作业都是你帮忙才能过关，甚至还得胡乱画一下才能不被老师看出来。那时候你多自信，干嘛为了几十分在这儿生闷气？”
“可、一一比我小好几岁，他都能全做对，我怎么就反应不过来呢？”
“也许粗心大意。”说完男孩笑笑，拉着她出去玩。“走吧，别想那么多，妈妈都说了你能考及格就好，你这回开始超出及格线十几分呢。画画的好，钢琴学的也快，你要是再学习好，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别说，小男孩挺会安慰人。几句话说的画画眉开眼笑。兄妹俩出去找到一一，街门外结合几个小伙伴大家一起玩。女孩子跳皮筋，男孩子捡了砖头冲老爷儿。
疯玩一阵，一辆轿车停在他家门口。小伙伴们下意识的喊他们，觉得这条街也就他家有开小轿车的亲戚。哦，对了，他爷爷也有轿车，这条街独一份。
沈晖画画都停住动作，一回头果然是沈耀宗来了。同行的还有之前跟他来过一次的他媳妇，女人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男孩。
母子俩一下车就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情愿。女人甚至挥手在鼻子前使劲儿扇风，好像这里的空气都让她十分不耐。实际这时期的大陆污染不严重，空气绝对的清新。
“亲爱的，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生活吗？”
“至少在老爷子改变心意之前。”老爷子喜欢儿孙饶膝，他也有妻有子，又不是只有沈海阳这里才能提供这种情绪价值。
“哦、我的天，我没法活了。”
“如果你不在乎那些财产，那你现在就走。”
沈耀宗沉着脸，对着媳妇也懒得再哄。一天天的就知道享受，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一旁的小孩子对脚下的地面也十分不满，本来想说什么的此时不敢再言。
“走吧，进去好好跟老爷子说话。”
他们来了，沈晖和画画互望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分别去通知爸爸妈妈。时间已经是傍晚，李霞和沈海阳很快到家。前院里就听到后院在嚷嚷，两口子迈步去了后院。
“爸、我劝你迷途知返，别一条道走到黑。这么穷困的土地上，能发展出什么来？到时候深陷泥潭你再想撤身来不及，哭都没地儿哭。”
沈耀宗显然对大陆的投资环境十分不看好，不仅是如今这落后的模样，更是之前那十多年的混乱给他心里照成的阴影。如果大陆再来一次，一个资本家的名号，到时鸡飞蛋打。
“是啊父亲，您就听迈克的吧。回米国不好嘛，这里如此落后，万一您旧病复发可怎么办？”
这两口子还真是做了功课，劝说的话一句句全在实处。老爷子面对儿子儿媳不做声，抬手递给小孙子几颗荔枝。
在这物流不发达的时代，北方多少人根本都不认识这东西。可沈海阳托人带来的稀罕水果这臭小子一点儿不在意，觉得它粗糙的外皮有些丑，抬手就丢在了地上。
“好丑，我不要。”
老爷子深呼吸一口，自己起身亲自将荔枝捡了起来。对上沈海阳的目光有些抱歉，然后没回答那两口子之前的话，而是剥了皮慢条斯理的一边吃荔枝一边跟臭小子讲解。
“荔枝、生长于气候温和的南方地区，喜欢高温高湿的环境。荔枝味甘、性温，开胃益脾、可促进食欲……荔枝果肉洁白，食之甘甜，古代交通不发达的时候，咱们所处的地理位置根本吃不到这样的水果。”
小男孩之前也没吃过荔枝，之前看它果皮粗糙以为不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听完爷爷所言才知道这东西十分稀罕。而且剥去外皮里头的果肉洁白细腻，能闻到一股清香。
“爷爷、不是说大陆很穷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华国地大物博，北起北纬五十三度的黑龙江漠河，南到北纬四度南沙群岛。东起东经一百三十五度的黑龙江抚远县，最西端在东经七十三度新疆维吾尔帕米尔高原，时差四个多小时。南北跨度四十九度，距离五千五百公里。
如此大的经纬度，使得华国物产丰富，几乎包含热带温带寒带的各种动植物。刚才你吃的荔枝就是热带水果，虽然我们这里地处温带，但因为国家疆域的辽阔，所以不用进口就可以品尝到。”
小男孩嘴里嚼着鲜美多汁的荔枝果肉冲爷爷点头，“原来华国也不是很穷嘛。那爷爷，除了荔枝，这里有苹果、牛油果、黑加仑吗？”
“因为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果蔬种类也大不相同。这里没有牛油果黑加仑，但是这里有哈密瓜、香梨、葡萄、这些都是产于新疆的水果。南方还有荔枝、龙眼、橘子、芒果等，物产十分丰饶。”
“哦!”
小男孩露出惊讶的表情，对这个陌生的国家，爷爷口中的故乡有了另外一种认知。刚才还嫌弃荔枝的，此时吃的口齿留香。
一旁他爸妈可没心思跟老爷子谈论什么物产，对老爷子所说的嗤之以鼻。这国家再大又如何，工业严重落后，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跟米国相差太远。家家别说小轿车了，这里的人能买得起自行车都不赖。
放着米国那么好的环境不待，不知哪根筋不对非要回到如此落后的国度。还想要开电子工厂，就这样的生活水平，他们买得起电子产品吗？难道要在这里生产，然后再花费大量的关税销回米国吗？
“爸、米国的生意不好做，我们可以开拓海外市场，或者转型做其他的。但您转移到大陆来投资，还跟西西电子谈合作，那可是大错特错。这里的生活水平根本无力消费电子产品。”
老爷子抬头望着这个在他身边长大的儿子，心里默默叹口气。“你这话太武断了。我告诉你，再过十年，十年后你会为今天的猖狂鄙夷悔恨道歉。”
“不，我绝不会。”
“爸爸、是您太高看自己的家乡了。”儿媳安妮也附和丈夫，想劝公公回心转意。“这个国家太落后了，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他们能实现温饱都够呛。”
儿子儿媳对这地方成见太深，老爷子知道空口白话很难说服他们。故而摇头不再多言，让他们去洗个澡，准备吃晚饭。
一家三口去洗澡，对于这没有热水器的洗澡间自然又是一番吐槽。李霞到前院和秦沐一起做饭，既然上门了就是客人，得招待。
“没有熟食了，连菜都没多少了。幸好家里有冰箱，里头你之前冻了猪尾巴和鸡肉，要不然今儿又得被那一家三口笑话。”
猪尾巴的毛冷冻之前早已收拾干净，此时切段焯水和鸡肉一起下锅爆炒。刺啦一声浓郁的肉香和调料香味扑鼻而来。
她手里拿着铲子，秦沐在一旁掰豆角小土豆皮准备配菜。只听她一边炒肉一边开口了。
“就这估计也会被笑话。”
“啊、不是吧？”秦沐这些年家庭负担重，日子过的十分节俭。别说鸡和猪尾了，一顿放二两肉那都是过年，所以对此十分不信。
“大米饭、猪尾勾鸡、凉拌菠菜、酸辣白菜、拍黄瓜、凉拌耳丝、凉拌鸡丝、冬瓜丸子汤，这是……”秦沐伸手数了数：“这都六菜一汤了，他们还不知足的话是想吃龙肝凤胆吗？”
眼界限制了想象力，这样丰盛的晚饭在秦沐眼里已经是皇帝御膳级别的。李霞前世几十年经历，她听说过那些有钱人生活很奢侈。老爷子一点儿不挑剔，一般就是两菜一汤或者面条小菜，只要合他口味就好，所以秦沐压根不知道有钱人的生活会多奢侈。而且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想挑刺哪里都挑的出来。
“不用管他们一家三口，你只管按照老爷子口味做，将饭菜加大量就好。”
秦沐回头有些忐忑：“那可是老爷子的亲儿子亲孙子，真不用顾忌？”
“不用。”老爷子态度明显就是在点拨敲打沈耀宗，他一点儿没迁就的意思。他都不迁就，她们何必迁就他。不爱待你就走，又不是我们请你来的。
“可是……你说他们会在这里多长时间？”
秦沐主要照顾老爷子的生活，做饭时顺带做李霞一家人的。之前都觉得很好，他们都很好相处。可如今多出沈耀宗一家三口，就让人不那么愉快了。
“我估计要不了一周就会有结果。他们如果狠狠心留下，会另外找房子。不可能都在一起住。如果劝不动老爷子自己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那就该走了。别怕，总之跟他们相处时间不会久的。”
“哦。”秦沐笑笑：“多亏有你。”
“你不用让着那一家子。自由平等，该怼就怼。”
“啊？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尊重是相互的，他们如果不尊重你，你直接怼别客气。”
“给怼跑了可怎么办？”
“跑了不是正好，让他们出去住去，别在这儿碍眼。”
等饭菜上桌，那两口子全都皱眉。安妮说菜太油了，沈耀宗皱着眉说赶路太累就想吃点儿顺口的。如此不尊重做饭招待他们的人，没等秦沐和李霞怼，老爷子直接怼了。
“不想吃就走，没人求着你们坐下。”
老爷子的话把沈耀宗两口子噎的一愣，俩人面子上过不去，气哼哼的起身离开。坐着的没一个理会的，连他们儿子都不理母亲的目光，径自拿了勺子将一块儿红油耳丝送入口中。
耳朵的清脆与辣椒油的香完美融合在一起，小家伙吃的眉开眼笑。老爷子在国外生活几十年，有条件后家里请了位中国阿姨做饭，餐桌上经常是中餐。小家伙在国外时跟着爷爷生活过，同样也非常喜欢中餐。
“这个是什么，外皮好好吃。”
“猪尾巴，富含丰富的胶原蛋白。”
“嗯，好香。”
这段日子跟着妈妈吃西餐，已经让他非常怀念中餐。这一顿吃的很满足，完事了几个孩子去洗手，然后传来叮叮咚咚的钢琴声。
李霞收拾碗筷，看到厢房里弹钢琴的是凯文，沈耀宗的儿子。小家伙年纪虽小但对钢琴非常熟悉，神采飞扬间满是自得。白嫩的小手十指翻飞，流畅的琴曲自指尖倾斜而出。
他这行为带着默默的挑衅，一边弹琴一边时不时回头看那仨。他跟一一同岁，那目光尤其冲着一一。
家里这仨学的时日尚短，若是经不住挑衅应战的话那可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了。正担心间，家里三小只翻个白眼手牵手走了。
凯文正志得意满，回头一看同龄人不见了踪影。孩子顿时没了炫技的兴趣，手上动作停止从屋里出来，抬头冲李霞开口。
“他们呢？”
李霞端着脸盆脚步不停，小男孩看她不理他，急的伸手拽她衣角。“哎、我在问你，他们呢，他们去哪儿了？”
李霞被拽的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他。“你在跟我说话？”
“是的，不然我在跟谁说话？”
“那你太没礼貌了。跟我说话，首先你得称呼我啊。我不叫哎，也没义务回答你的话。”
被教训了，小男孩歪着脑袋好似在思考。“我该称呼你什么？”
“按照国内的辈分，你该叫我伯母。”
“好吧，伯母。请问他们仨去哪儿了？”
“不知道。”
李霞说完起身走了，独留小男孩风中凌乱。我都有礼貌了啊，我都称呼你伯母了，你怎么还能不回答我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