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接下来的货款怎么办？”
压对方一头的心思被浇灭,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出风头是出不了了，接下来的路别也给敲断啊。她好不容易冒着风险才打下的江山，可不能就此断绝。
“不知道自己是个干啥的，一天天的就想着出风头。”
开口跟亲戚借钱, 结果被人笑话。被奚落了气的她肝儿疼, 最后还是她姐给她凑了一些。
“姐你放心, 我以后有什么好活儿肯定先想着你。”
“行了, 你赶快挣钱是正经, 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别计较一时, 往长远了看。之前那生意也可以再捡起来。怕什么, 章秋华进去了, 不一定都进去, 我看好多人依旧在做这个呢。”
“我本来也没断。姐你想干吗, 咱们一起。我还发现个好活儿, 也绝对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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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过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 晚上洗了澡又到东西厢房看了看孩子们，回来时脚丫子有些凉。老公掀开被窝让她进, 她摇摇头进了旁边那床冷被。她在被窝里冷的缩成一团，抖了一下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哎, 哎，沈海阳你别抱我，我身上凉, 你这样会不舒服。”
“我是纸糊的？”
男人沉声开口, 李霞笑笑回头给他一个吻。自从开始忙, 晚上累的躺下就睡, 要不就是愁的满脑子官司。如今可算是轻松了, 也运动一下增进夫妻感情。老公特意等着给她暖被窝, 她也十分上道主动。
“最近仨孩子没什么事儿吧？”完事了俩人躺着李霞跟他闲聊。
“没。画画的画参加了全省少儿比赛，年底的时候会出结果。如果获奖，省里举办的少儿晚会会邀请，到时我们陪孩子一起去。”
“好，我知道了。”李霞说着笑笑：“别说，这闺女学习不咋地，画画是真不赖。”
“你别老说孩子学习不好，会打击孩子自信。她期中考了八十多，语文成绩也不错的。”
“哦，我也没敢当面说啊，我这就背后跟你念叨念叨。”
“好像是没当面说过，可怎么每次一说学习的事儿，画画就那么憷你呢？”
“我哪儿知道？”她抬起头望着他：“也许是她自己心虚？”
“应该是女孩子敏感。晖晖和一一成绩太好了，跟她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压力我们不给，学校里同学老师也会给。”
“对，应该是这个原因。尤其她跟晖晖是一个班的，俩人一个年级第一，一个班里倒数，老师或者同学随便一句对比的话她就能伤心难过。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孩子成绩就是不太好。”
前世闺女上的镇上的高中，可谓全市十几所高中里最差的一所。就这她也差些分，招生不够她才能进去的。孩子天资不同，她闺女就是对图像类的很敏感，但对于数字类的东西就反应慢。
“如果这回闺女画作得了奖，咱们给孩子举办一个小型聚会，将她同学朋友都请来。俩臭小子给闺女做陪衬，增加闺女的自信，让她别太在意学习成绩。她有绘画天赋，还很有乐感，这些很多人都不会。”
沈海阳这人真的很心细，对孩子们的状态非常关注。画画面对长辈一提起学习来就低头，明显的在这方面自卑。
“晖晖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臭小子就是之前在别扭，这几年已经磨合的很好。他是男孩子，是哥哥，要是连这点儿肚量都没有，那就该挨揍了。”
“别动手啊、”李霞目光灼灼的望着他，还真怕这温和的男人真的起了火跟孩子动粗。
“晖晖很懂事的，跟孩子讲道理孩子都能听。重组家庭的孩子，害怕父母偏心很正常，尤其你是亲爹，更不能伤孩子的心。”
沈海阳笑着缩紧双臂，轻轻嗯了一声。当初多少人背地里笑话他大病一场后只能跟个农村女人过日子，他当时就不以为意觉得他们肤浅。如今更是觉得自己何其有幸遇到了她，生活沟沟坎坎，可跟她一起，心里那么安稳平静，只觉岁月静好。
“希望米国赶快研究出治疗你病的方法，我们出国去治疗。海阳，你的外语学的怎么样了？别我们出国不会说外国话，没法跟人家沟通。”
“在学了，我会努力学。”
“其实我也应该学点儿。可是根本没时间啊，我夜校的课还拉下许多呢。幸好这种的可以补，等工厂上了正规我再努力吧。”
生产有技术员看着，进入正轨后李霞终于没那么忙了。这段日子她有时间，赶快抓紧时间去上夜校。
晚上骑着车在教室外不远处停下，方中诚骑着车子与她擦肩而过。男人走出去一截又返回来，伸手扒拉了一下李霞。
“还真是你啊，我以为看错了呢。”
李霞不乐意搭理他，扒拉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往教室里走。男人在身后喊她充耳不闻，结果等上课的时候才发现今儿讲课的居然是方中诚。
一句国粹在她心里划过，这老师什么时候换成这家伙的？他大学学的是贸易，如今在经贸局工作。他这人在钱与权中明显更偏向后者，虽然羡慕媳妇做生意挣钱也没辞职。前世他也是一直在单位的，后来好像是什么主任。
这时期各方面都有些乱，经济体的转变好多地方都是灰色地带。他业余时间出来讲课挣外快，这是忽然发现钞能力了？
他在台上讲，李霞在底下认真的记笔记。跟人过不去可以，不跟东西过不去，尤其是知识。重来一世她才有的修养，她儿子天生自带，压根不用人教。
一节课俩小时，下课后感觉头晕脑胀。她底子薄，吸收这些知识有些费劲儿。起身收拾书本，讲台上方中诚被学生围着在问问题，她越过人群从前门离开。
“李霞、你等等。”
推着车刚想走，身后男人在喊。她朝天翻个白眼停下动作，他要说什么就说吧，在外解决了他就不上门了，省的一家子都心烦。
“你走那么快干嘛，刚才的都听懂了吗？”
“有话就说，没话就走，我跟你很熟吗？”
“你这人，怎么一开口就带刺？我是好心好不好，别不识……”话没说完李霞骑车就要走，他赶快喊住她言归正传。“我想跟你商量一一的事儿。”
“没的商量。”
“李霞、你能不能冷静的好好思考……”
“思考过了。”李霞声音本来十分不耐烦，叹口气让自己冷静，省的他老觉得自己是一时冲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这个。
“一一也大了，他有自己的思想。你惦记他、不如重新生一个。”
“我要能重新生、我还用跟你一再的说这个吗？”
李霞冷笑：“方中诚，你俩真是天生一对，都够不要脸。”
说完她猛的推车就走，再不愿跟他多说一句。什么玩意，前世也是他再婚生的孩子出了意外他又去找一一。今生还是这样，媳妇生不出来了，开始打一一的主意。而且这死男人还重男轻女，几乎没说过要画画。
“混蛋玩意，我闺女让你这么瞧不上？王八蛋，等你哪天眼睛里有我闺女时、让你跟现在一样后悔，悔的肠子都青。”
越想越气，越想越为闺女抱不平。自己眼怎么这么瞎，当初怎么嫁了这么个玩意。有文化而已，年轻不懂事傻乎乎的看上这一点就一头栽了进去，给自己的孩子找这么个爹。
她进屋的时候依旧气的脸颊鼓鼓的，沈海阳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一进门看到她狠狠的将外套摔在床上，满脸都写着我很生气。
“怎么了这是？”
听到他温和的声音，李霞顿时就泄了气一样长叹一声。伸手拉他坐自己旁边，挽着他胳膊将脑袋靠他肩膀上。默默的坐了一阵才开始跟开口说话。
“我想把画画培养成琴棋书画都精通的淑女，让那个混蛋高攀不上。”
“方中诚又找你了。”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看她点头后他笑笑摸摸她头发，像对小孩子一样的安抚。
“对他用一分情绪都是你输了。为了个自私自利的人，你要牺牲孩子的快乐吗？画画那么贴心的闺女，你舍得让孩子不高兴，一天天为了别人而打乱自己的生活？”
“对哦，我又差点儿犯傻。那混蛋想咋地咋地，老娘就当他不存在。以后俩孩子按法律必须养他，那是孩子的事儿，我不管。”
沈海阳笑笑伸手搂住她肩膀，“方中诚以后有退休金不用孩子们给钱，他需要的是心理上的关心和慰藉。你这都想多了，就一一那性子，能乖乖给他养老，能给他心理上的慰藉？”
“对哦，他需要的是感情，难怪一次次的想把一一接走。可事情如今这样，有裂痕的感情他怎么弥缝？”
“所以你不用在意他。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把孩子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失去了这个儿子。”
俩人聊了几句，李霞将方中诚扔到了后脑勺。之后去上课就当他是陌生人，他想私下谈话她立马就走。别说跟他吵架，那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就是有些不懂的没法问。”她笑笑不以为意：“不过我想到个好办法，把不太懂的记下来，让我同桌去问。”
“是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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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起来日子过的飞快，不知不觉的就换上了厚重的冬装。外头万物萧条，只工厂里生产车间依旧热火朝天。
这天她上班穿了那件儿红色的羽绒服，一下子就吸引了办公区许多人的目光。小刘十分感兴趣的摸摸，说过年她也买一件儿。
办公室里看了财务报表，那上头一串串数字让人心花怒放。收益百分之十投入研发，剩下的准备扩大经营。如今正是好时候，得抓紧时间研发出自己独立可生产的产品上市，不能一直依赖旁人。
忙碌一天回家先去洗澡，出来时拿着毛巾擦头发。觉得不滴水了将毛巾耷在架子上，沈海阳将擦脸油递给她。
“画画得奖了。少年组第一。”
她停住拧盖子的动作，满脸惊喜：“真的？”
“真的。”
“我闺女真厉害。”
“省电视台举办的晚会邀请我们一家前去，你记得把时间腾出来。”
“好，好，知道了。”
闺女的画得奖了，李霞激动的晚饭时将闺女抱了起来。画画被妈妈弄的惊了一瞬，然后开心的冲她笑。妈妈的脸上写满了骄傲，这份儿荣誉是她带给妈妈的。她也有自己所长，能发挥自己所长，能带给妈妈欢悦幸福。
“妈妈，我得奖你是不是特开心？”
“那肯定的。我闺女多厉害，我早说你画画的好，学美术就对了。”
画画的小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她也是有能力的。一旁沈晖和一一俩人也都为她高兴，望着哥哥弟弟真心的笑脸，她因为成绩而生出的自卑这一刻不再沉重。
“姐，我们美术课要画向日葵，你给我画一张吧。”
“向日葵很简单，姐姐教你画。”
“算了，我才不喜欢美术。有那时间我跟爷爷下棋去。爷爷最近在研究围棋，说我是好搭子，正好陪他。”
孩子们喜欢的完全不一样，画画这一刻脸上露出了自信。就连弟弟那么聪明的孩子也会有不喜欢不擅长的，她没必要苛求自己。至于老师，这回她画画得奖，老师也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的同时会打开另一扇门。
晚会她要上台，还要发言，所以组办方要求她去彩排。李霞抽出时间带她去，俩小子也一起陪同。换上了新的裙子。后台化妆的时候她很紧张，忽然拉住妈妈的手说不想去了。
“妈妈、”
“害怕什么？别怕，你跟妈妈说，妈妈陪着你呢。”
“我怕我说不好，我怕、我怕我不好看。”
“没事的，这只是彩排，正式的会等你发挥好了才录。”她笑着伸手摸摸闺女的小脸：“我闺女多好看，上镜肯定好看。你要不信你上去试试，试试就知道自己好不好看了。”
成年人第一次登台也紧张，何况是个孩子，李霞在一旁轻声的安慰鼓励。另一边也有一个小孩子，父母安慰不好已经开始在低声的训斥。
画画搂住妈妈的腰，好像在从她身上吸取力量。“妈妈，我要是弄砸了可怎么办啊？”
“彩排而已，砸了就重来。就算正式的你弄砸了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妈妈在嘛。这节目是录播又不是直播，出了差错就重来一次。别害怕啊，好赖都有妈妈给你兜底，不怕。”
沈晖拍拍她默默给她鼓励，一一拉住她的手：“姐姐别怕，演砸了就演砸了，重新再来就好。这又不是不能返回的事儿，别怕，我们都陪着你呢。”
“嗯。”
三小只非常有默契的伸出手握拳，低低的齐声说：“加油。”
有妈妈在，还有哥哥弟弟都给她加油，画画在台下紧张的哭，上台后却十分沉着发挥的很好。彩排很稳当，一次次的练习跟搭档的默契。接连彩排几天，差不多了后通知三天后来正式录制。
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时候，画画激动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俩手微微的颤抖。一一开心的在地上蹦，回头跟爷爷嘚瑟。
“爷爷看，我姐姐上电视了。”
老爷子含笑点头：“嗯，看到了，我们画画真厉害，能上电视。”
一一歪着脑袋：“什么时候我也能上电视就好了。最好来个心算比赛，我也参加，那样我和哥哥都能上电视。”
电视兴起才没几年，上电视绝对是值得炫耀的事儿。不仅是熟悉的人，就是周围不算熟悉的邻居也都见面就恭贺。
请来一起看晚会的同学也都羡慕不已，觉得画画好厉害。她哥哥和弟弟虽然学习好，可是她画画好啊，还能上电视。
李霞给孩子们准备了可乐、饼干、罐头、爆米花、瓜子花生糖、一帮孩子觉得晚上在这儿比过节时在学校还热闹有气氛。老爷子看了孙女出场后也离开了，留小家伙们自己疯玩。
“噢耶、”
“干杯、”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玩嗨了，屋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声音嘹亮的唱着歌，兴奋的站起来拉着手转圈。学校里不敢做的这里全都敢。有吃有喝有彩电，不论是上电视还是家里的招待，都让同学们羡慕万分。
画画的闺蜜小声的跟她咬耳朵。“你爸爸妈妈真好，真舍得。”
另一位闺蜜小声道：“她哥哥也好啊，知道护着女孩子。画画的作业有些都是沈晖写的，我能看出来字迹。”
画画开心的笑没说话，这俩互望一眼同时小声：“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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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过后眼看就是期末考试，画画这回脸上没了那种担忧。尽力学尽力考，只要努力了就没什么可羞愧的。
十二月底考完试很快放假，仨人拿着通知书回来，将书包往桌上一放转身出去玩。下周才开始上课外班，这段时间画画自由画，俩男孩子除了每天背一首古诗词，钢琴却是仨人都得练。
快过年了，李霞厂子里这段日子进账不少。而且又接到几笔订单，可以做到明年下半年。她抽出时间带孩子们去玩，今年去西北，十三朝古都有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秦始皇兵马俑恢弘浩荡，从中感受一代始皇帝的威武霸气。
这回老爷子没来，老人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好。他们一家五口开车进潼关，原定在西安待十天。这么长时间三小只想着能玩遍附近。
古都城里，开车转悠着找了家最好的招待所。床品都是新的，房间全都有独立卫生间。入住当晚，三小只就为翌日去哪儿产生了争执。
“去看无字碑。”沈晖对一代女皇非常好奇。
“去看大雁塔。”画画想近距离观察这个古代著名的建筑物。
“去李白墓，我都给他买好酒了。”一一晃动手里的酒瓶子，“看，花了我一块多呢。正宗杏花村。”
仨孩子吵起来了，之前在苏杭的时候没这样啊。李霞回头看沈海阳，这种孩子们之间的争吵还是让他来处理。
“猜丁壳吧，三局两胜，谁赢了就先去谁最想去的地方。”
“好。”
仨人在地上开始猜丁壳，李霞望着沈海阳一脸懵。就这么简单，不用训不用讲道理？
沈海阳不说话用眼神回她：不然还要多难。
猜丁壳一一输了，将自己买的酒放在招待所，跟着家人到处转，最后才领他去看李白。他兴奋的在路上开始一首首的背李白的诗。
这孩子记忆力真的超好，前世从小山村出去依旧成为了理科状元。李霞透过后视镜看他得意的小模样，心想方中诚是不是每见一次都后悔一回？
后悔吗？那还用说。自从看到他儿子那么聪明后，他就开始关注他儿子的成绩。特意跑去找过孩子的老师，从学校出来时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放假了再次来找，结果人家一家又外出玩去了。
一进门看慕容丹玲才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又在描眉画眼，十二点了冷锅冷灶的家里连点儿热乎气都没。
“你这样有个结婚后的样子吗？给人当媳妇有你这样的吗？幸好我妈没看到，看到又该数落你。”
“当初是谁夸我漂亮的？敢情你又想贤惠又想时尚，你以为你谁啊？还你妈数落我，我自己挣钱自己花，她凭什么数落我？”
她们在家说着话又开始吵架，李霞这边开着车回到了省城。先去医院给沈海阳检查了一下，没事后一家人回了家。
画画寒假里要求写十篇日记，这回旅行一趟有了足够的素材。路上李霞还给买了本旅游类的书籍，这回小姑娘再不愁写日记了，别说十篇，就是二十篇她觉得也不成问题。
三小只自己安排自己的时间，沈海阳会不定期的抽查一下他们，有时间也会听他们练琴。寒假里小家伙们玩嗨了，一一完全不耽误玩，还背了许多单词，每天在跟爷爷叽里咕噜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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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夏天，暑假的时候省城来了个拍戏的剧组。剧组对外找小演员，要求男孩、在十到十二岁，会弹钢琴最好。
这条件沈晖完全符合，李霞在报纸上看到消息后回家就将孩子叫到跟前。“剧组找演员呢，你的条件很符合，想去吗？”
沈晖接过她手里的报纸，看了一下神情犹豫。“剧组就是拍电视吗？”
“是电影。主人公的孩子是从国外回来的，所以想找一个会弹钢琴的。”
孩子好久不说话，李霞转头默默观察他脸色，然后开口问：“不想去吗？”
“我、我也不知道。回来问问爸爸。”
“好，回来跟爸爸商量一下。”
沈海阳回来听说了这事儿，他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意见。“看你自己，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别去。而且，人家这个报名后也是要考核的，不一定就选中。”
“那、我去试试？”
“好，那我先给你报名。”
李霞倒觉得沈晖条件非常好。这孩子长的是慕容丹玲和沈海阳的结合体，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一双眼睛水水的，好似飘着雾，有种忧郁的感觉。
晚上吃饭时韩军过来了，李霞将消息也告诉了他们两口子。“剧组找演员呢，男孩十到十二岁，我记得你家儿子比晖晖大一岁是吧，也是符合要求的。”
“演员啊，我去给我儿子报名。”秦沐对此听感兴趣。
“报什么报，”韩军呵斥她：“让孩子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给我们老韩家光宗耀祖。”
“老韩，你这思想真落后。这什么年代了，平等自由的时代，做演员怎么了，凭本事吃饭有什么可瞧不起的。”
李霞开口反驳，韩军讪笑一下不好意思。“没，我是说我家小子长那么磕碜，他也不是吃这碗饭的料。不如以后考大学，或者当兵去。”
旁人家事儿，李霞也不再多言。翌日她去给沈晖报名，秦沐也跟着一起给自己儿子报了名。
“老古董一个，让孩子出去见见世面怎么了。”
“到底是同意了吧？”
“同意了。就是黑着脸不理我，说极大概率选不上。哼，我才不在乎。我就想让孩子多看看不一样的事物。”
秦沐笑笑转头问她：“你跟老沈会吵架吗？我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了，没听见你俩拌过嘴。”
“也没什么好吵的啊。”
这话太凡尔赛了，秦沐顿时就歇了菜。人俩不缺钱，尤其是厂子正常运转后，听老韩说那钱简直如流水。而钱能解决生活中百分之□□十的烦恼。剩余那些，有商有量的也就处理了。
“我俩文化水平都差不多，家庭也都差不多，结果成天吵架。你俩从小生活环境天差地别，居然思想上没什么分歧。看来爱情果然可以调节矛盾，喜欢一个人他说什么都觉得好。”
李霞被这话说的不好意思，这么大岁数了说什么爱不爱的。她跟沈海阳是真没什么可争执的，两口子互相尊重就好了。他那人脾气又好，说话做事如涓涓细流，她有火也会被浇灭。时间久了她性子好像都沉静不少。
“你家老韩是有些古板。”
“对啊，跟老沈一样的年纪，他咋好像特别不开化。之前他们都说我不挣钱，就该对男人言听计从。如今我自己也挣钱，我非得好好改造改造他。”
李霞笑笑不再说话。生活中许多事儿其实都是左右皆可的，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互相妥协包容就过去了。秦沐这么多年都听男人的，如今也是时候该男人妥协一下。就今儿这事儿，最主要的该是孩子的意见，孩子喜欢尊重孩子多好。
开车很快到地方，俩人给俩孩子交了照片报了名。“后天上午九点到这里试镜，别迟到。”
“好。”
俩妈妈一起来报名，两天后又一起带孩子来试镜。一一很好奇剧组是什么，所以也跟着。李霞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乖乖的，小家伙那脑袋点的很快，等她领沈晖进大院里试镜了，臭小子开始四处转悠。
这地方是剧组临时租的，其实没什么好看。他转悠了下觉得没意思，跟着进了那个试镜的院子。
里头一个小男孩正在表演，这一段是他犯错被爸爸打了，歇斯底里的跟爸爸闹。设定是国外待了两年回来的孩子，性格非常的外放，完全接受不了家长动手。
可这个孩子十分怯懦，对着试戏的副导演根本放不开。被副导演轻轻的打了，懵逼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今表现自己的愤怒。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就被轻轻拍了一下，有什么好愤怒的。
“你这样不行……”
这个下去该沈晖上，沈晖被慕容丹玲几次要打，知道挨打是什么感觉。可他性格内敛，对着陌生人，他那情绪完全调动不起来。
看副导演在指手画脚不满意，一一在一旁急眼了，直接冲了上去。“哥哥，你就跟他发脾气就好了啊。”
说完，小家伙转身狠狠推了副导演一把，将大男人推的一个趔趄。“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多辛苦，她都没跟我动过手，你凭什么，啊，你凭什么？”
副导演懵了一下才接上：“凭我是你爸。”
“爸爸怎么了，高人一等啊？我从小吃喝拉撒都我妈管，你个哪儿冒出来的爸爸敢动手打我？你算老几，你以为个子高就可以掌控小孩子吗，小孩子也会很快长大。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爸爸。”
不知道是自己的真实情绪，还是小家伙天生戏精，这一段台词说的情绪饱满神情到位，副导演望着他的眼眸都带上了光。
“这是几号，家长呢，家长在哪儿？”
李霞赶快上前：“他不到十岁，不符合你们的要求。也根本没报名。”
副导演仔细瞅瞅一一：“不要紧，年龄差一些不是大事……他会弹钢琴吗？”
接二连三的孩子全都不会，副导演估计这孩子应该也不会。不过他演的真不错，大不了钢琴后期做。
“会一点点。”
“那好，你们先别走，等一下导演来，定下的话两天后进组。”
副导演说完又去忙别的了，李霞下意识的去看沈晖。说好了是他来试镜，结果臭小子、他这不是抢戏吗？
“妈妈，一一演的真好，就让他进组吧。”
“你、你不生气吗？臭小子自作主张、”
“生什么气啊，我一上台就紧张害怕，这事儿还是交给一一好了。”
沈晖不喜欢，恰巧导演看中了戏精小儿子。臭小子被选中进了组，演个桀骜不驯的孩子。
暑假结束后开学，李霞到学校给儿子请了一个月的假。一一成绩好，老师对此没说什么。将新的课本交给她，让她带回去让孩子抽空自学。
“没时间学也没关系，沈如一的能力，数学现在就考试都没问题。语文，等回来给他补一下也没问题。”
“谢谢老师。”
因为孩子要上学，所以剧组先拍了他的戏。不到一个月臭小子回来了，剧组送了李霞一套剧照。
里头有他坐在夕阳下忧伤想妈妈，有他坐在钢琴前像个小绅士，还有鼓着脸颊跟爸爸吵架，那眼眸里满是愤怒，不用任何语言和动作就完美展现了对父亲的不满。
“妈妈、好看吗？”
“好看。你收收心明天上学去，戏演完了该出来了。别再想它。”
本来是想锻炼一下沈晖的性子，结果臭小子疯玩了一把。听到妈妈的话一一乖乖点头，翌日背上书包上学去。
暑往寒来，时间飞快。秋末电影快上映的时候电影院贴出了海报，方中诚看到他儿子居然演电影了，激动的到处宣扬。
排队买了第一场的十多张票，又给兄弟又给同事，嘚瑟的跟人炫耀海报上那个弹钢琴的是他儿子。
“牛，真牛。哥你儿子可真好，长的好还能演电影，真给你这个当爹的争光。”
“就是。方科长你好福气，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方中诚被吹捧的飘飘欲仙，很快电影开演了。随着情节的推动，他那脸上的血色开始往下退，直到退的一丝不剩，煞白如纸。
“爸爸怎么了，高人一等啊？我从小吃喝拉撒都我妈管，你如今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个子高就可以掌控小孩子吗，小孩子也会很快长大。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爸爸。”
他儿子的嘶吼穿过荧屏直直插进他心里，让他脑袋嗡嗡作响。给儿子买的玩具掉在了地上，他已经忘了去捡。
刚才还赞扬羡慕他的同事们也都不吭声了，大家都知道他跟儿子如今是什么情况。
啪、啪、啪、他好像听到了耳光声，脸颊不由的泛起了红。当众被抽耳光，羞恼的他浑身哆嗦。来自亲生儿子的伤害，刀刀都精准的插进了他心里。疼的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几天后、然后李霞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方中诚把她告了。
晚上两口子坐下商量，沈海阳拿着传票默默摇头。“是一一演电影刺激到了？”
“谁知道呢。”
“没事，一一也大了，而且电影一放映他有一定的影响力。方中诚当年自愿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如今想要没那么容易。”
他在检察院工作，虽说不在一线，但对这种事儿还是了解的。李霞也没多担心，毕竟小孩子他不是个死物，他是活生生的人。法院就是将一一判给方中诚，难道这孩子就乖乖跟他过日子了？臭小子一天天的往这儿跑，法官还能天天派警察来抓他不成。
月底了，李霞厂子里开始忙着对账，计算工资奖金交税等一系列的事儿。晚上跟臭小子提了一嘴，臭小子跟他妈一样的看法。他不跟方中诚。
“要是把我判给他，我也不跟他走。”说完小家伙跑过去让沈海阳抱着：“我有爸爸，才不要他。”
画画和沈晖也舍不得他，听他这么说顿时都放下心。开庭的那天电影上映一个多月了，臭小子胆大的跟老师请了假，自己跑去了法院。
“他当初已经不要我了，我如今姓沈，我才不跟他。”
孩子自己的意愿，法官自然也会考虑。方中诚之前提前借钱换了个大点儿的房子，如今在法庭提出他自己学历高，住处也宽敞，孩子跟着他更好，结果被李霞给反驳了。
“我们家房子前后院加起来几百平，绝对比你家宽敞。而且我男人也是大学生，我公公留洋归来，如今在教孩子学外语，我们家的学习氛围比跟着你更好。”
庭审不可能很快出结果，中间休庭的时候方中诚过来找李霞。“你就那么恨我，想尽办法就非得让我儿子跟我成仇。我、我承认当年是我不对，我不该抛弃你……”
“别。你抛弃的挺好。”
“李霞、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我？可你不该用孩子来打击我……”
李霞本来是要走的，听到这话震惊的回头，劈头盖脸打断他。“你是不是没睡醒？”她深呼吸一口，冷静的开口。“就算没有电影，你有没有打算强制争夺一一的抚养权？”
方中诚不吭声了，他的确想过这个方法。他儿子那么聪明，如今还小。要到身边好好培养，以后绝对给他长脸。
他知道胜诉不大，所以一再拖延，想着先跟孩子打好关系。有时候安慰自己、她和沈海阳培养的再优秀那也是他的种，可这回儿子大荧幕上的嘶吼让他痛彻心扉。电影只是一个契机，他以为的长脸变成了打脸。恼羞成怒下，他不管不顾的起诉了她。
“是不是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把儿子给我？”
因为打官司，他提前打听过李霞目前的资产。税务局走一趟，出来他整个人都萎了。今儿硬着头皮说那些陈词，他知道以自己的条件，这抚养权很难胜诉。
法庭上看到李霞自信的讲话，他心里实在酸涩难言。他的那些话都好像是台词一样的念出来的，没有一点儿气势。好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好像给别人一个交代。我努力想养儿子，是这个女人不给我机会。
“是。”
李霞说完转身就走，对他后悔莫及的脸没一点儿感觉。前世他面对长大后优秀的儿子也很后悔，可你这点儿抱歉真的比草还贱。
孩子优秀了你喜欢，孩子如果蠢笨了你就弃如敝履？这天底下哪个给你当儿子算他倒霉，怎么就会有你这种爹呢。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山是稳重厚实而可靠的，是孩子学习的目标也是孩子遮风挡雨的港湾。
可你瞧瞧你，喜爱孩子都那么功利。如果他不是这么聪明，如果他身患疾病或者愚笨，那你是不是如今该说这压根不是你的儿子。
如果我没有如此优越的经济条件、优越的家庭环境，你是不是就不顾孩子的意愿，我的意愿而强行用法律的手段将他带走，让我们母子分离。说到底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李霞开着车深呼吸，对这样的男人已经不愿再浪费情绪。这官司他赢不了，也就走个过场。
方中诚颓废的回到家，他本来就难受的要死，结果慕容丹玲还出口往他心窝里扎刀子。
“李霞好像被评为省十佳青年了，颁奖仪式在年前。”说着她嫣红的嘴唇笑起来。
“跟你在一起时就那么灰扑扑的没一丝光彩，跟沈海阳在一起就成为了如今省城的传奇。看来你这男人不养人，完全没有滋养女人的能力。”
他心里噗噗冒血，被扎的透心凉。抚养权官司他知道没胜算，家里家外的夹起尾巴做人，不然他媳妇那话一次比一次更胜刀子。
年底，李霞和一众创业先进聚在电视台。颁奖仪式已经过去，今年省电视台举办了简单的晚会，她们作为时代的引领者将会在晚会中间被采访。
李霞坐在那儿有些紧张，万众瞩目中身上带着光辉。前世她这么出彩的时候是儿子成为高考状元，那时候她已经满面风霜眼神浑浊。而今生她自己走到了人前，身上是光鲜的衣着，脸上笑容满面洋溢着年轻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