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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Chapter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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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0

韩锦书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吼完, 听筒那边陷入了阵微妙的沉默。

不多时,言渡应了一个字:“好。”

然后淡声说:“你稍等一下,我找个角度。”

韩锦书:“……”

须臾, 韩锦书有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叫住电话那端的言渡:“诶诶诶, 算了算了,你还是先别自拍了。”

最开始看见那些编造的谣言,她确实非常愤怒。

网络世界,随便一个牛鬼神蛇都可以跳出来充当所谓的“知情人士”。

那些爆料, 有的说:“韩锦书和俞沁这对姐妹花,心肠歹毒到了一起去,仗着自己家世好, 一直以人上人自居, 长时间对底下员工呼来喝去语言暴力,不顾及手下人死活。”

有的说:“俞沁前段时间离婚,就是因为前夫看透了她的毒妇真面目, 所以与她分道扬镳。”

还有的说:“韩锦书这么多年在医美界没差评,根本不是因为她真有那么好的技术,而是因为她的隐婚对象是个大人物,秃顶早.泄一把年纪。这姐也真是个狠人, 为了上位这种老男人也吃得进嘴。”

而吃瓜群众们不明真相,见那些“知情人士”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 煞有其事, 当然不会过多怀疑。

在那些言论的煽动下, 群情激愤, 网友们纷纷化身正义使者, 高举键盘誓要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但是, 韩锦书这种愤怒到几乎失去思考能力的情绪,在听见言渡的声音后,神奇地便平复几分。

冷静下来一思索,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公开她和言渡的婚姻关系。

言氏集团盛名远扬,银河市乃至全国,但凡有点见识的人,几乎没谁不知道这个显赫到极点的家族。

这时官宣她的隐婚对象是言氏CEO,倒是能打脸胡诌她“嫁秃顶老男人上位”的造谣者,但也会把言渡与整个言氏都拖进这趟浑水。

听筒那端。

言渡静默几秒,道:“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韩锦书身子往办公椅的椅背上一靠,闭眼捏眉心。答话时已不再情绪化:“这个时候官宣你是我老公,不仅把你一起拖下水,也等于间接坐实了,我背后的靠山很硬,我真的有‘特权’,可以只手遮天。”

言氏集团总部办公室。

言渡挑挑眉,嘴角弯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他开口:“继续。”

“这样对我们非常不利。”

韩锦书沉声说:“我看了那个发帖网友的博文内容,她说自己国庆期间,在盛世做了线雕隆鼻,术后出现大面积感染溃烂。这件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鉴于线雕隆鼻术的高风险性,我从成立盛世到现在,根本就没有设立过‘线雕隆鼻’这一项目。但是,如果今天官宣我们的关系来压制舆情,难免有‘恐吓震慑被害者和知情人’的嫌疑。”韩锦书顿了下,接着道,“那么,之后盛世在对外澄清的时候,恐怕大家就不会相信真正的事实,只会觉得是你在背后帮了我,让我得以‘脱罪’。”

话音落地,言渡安静片刻,忽然很低地笑了声,道:“小情书,你真的长大了。”

韩锦书:“……”

韩锦书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起无中生有的医疗事故,没什么功夫深思他的话。她有点无语地回道:“拜托,大哥。和我同龄的同学有些都当妈了。我早就长大了。”

言渡淡淡地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走一步看三步,条理清晰地想到所有选择可能对应的结果。可以。”

韩锦书冷不防被他一夸,愣了下,随之便问:“不过。言渡,我刚才让你官宣你是我老公,你居然答应了?”

韩锦书原本以为言渡不会同意。

事实上,她刚才的要求,不仅无脑,还非常无理。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作为言氏的CEO,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整个企业整个家族的命运走向。加上他的超高智商和缜密心机,她都能想到的事,没道理他想不到。

言渡平静地说:“理智上,我不该答应也不能答应。”

韩锦书费解:“但是,最后为什么又说好?”

言渡:“谁让我是颗‘情书脑’。”

韩锦书:“。”

言渡:“给你打这通电话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两种打算。”

韩锦书:“哪两种打算?”

“你平心静气,我按兵不动。”言渡笑了下,说:“你如果想发泄要任性,我就陪你疯,当个昏君给你兜底。”

韩锦书小姐向来以“漂亮仙女贤内助”自居,当然不会给自家老公当昏君的机会。

听完言渡的说辞,韩锦书默了默,心想:真庆幸她的脑子凑合能用,不算很拉胯。否则,换个任性不讲理的野蛮妖妃,言家的百年基业,说不定不出十年就要被她毁个精光。

两人又聊了两句,约定好下班了一起吃晚饭后,结束了对话。

言氏集团总部。

挂断电话,言渡坐在办公桌后方闭上了眼睛。养神须臾,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弗朗的声音传入,恭恭敬敬地唤道:“BOSS。”

言渡眼也不睁:“进来。”

下一瞬,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弗朗助理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资料。

言渡高大的身躯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语气很淡:“怎么样了。”

“有了一些眉目。”弗朗说,“我们查到的发帖人IP地址,是在丹麦的奥尔胡斯。阿钦已经准备动身出发,根据这段时间航线天气对航班飞行的影响,预计三天之内能有结果。”

“知道了。”

*

城市另一端,盛世医美这边。

挂断和变态老公的电话之后,韩锦书又点进微博看了眼。

热搜上【黑心姐妹花】这个词条,阅读量已经超过两千万。且热度一直呈上涨趋势,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讨论。

网友1:#黑心姐妹花#吃完瓜真的吐了,这两个女的怎么能这么坏。天哪。

网友2:昨天还在说每到年末必有大瓜,果然这个定律从来没让我失望。豪门原来也这么多人渣#黑心姐妹花#

网友3:心疼那个小姐姐,被职场PUA完还被毁容,看完她的微博我真的哭死。希望她能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加油啊,正义虽迟但到!!!#黑心姐妹花#大家把热度刷起来,千万不要沉下去!我们团结起来,让作恶的人得到惩罚!!!

网友4:以前想做双眼皮去盛世咨询过,价格太高了,而且那个院长韩锦书看面相就不像好人,跟个狐狸精似的。不懂之前为什么那么多人推荐她,有个大佬老公就是好,有的是钱让她包装搞营销,丑点肥点也没什么影响啦【大笑】【鄙视】#黑心姐妹花#

……

韩锦书揉了下太阳穴。

姚荟荟也在旁边刷广场,越刷越气愤。她七窍生烟,忍不住爆粗口:“这些乱造谣的煞笔!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刷着刷着,忽然顿住,瞪大了眼睛道:“韩院你看这个!”

姚荟荟把手机凑到韩锦书面前。

韩锦书探头一瞧,见是一个美业大V营销号发的视频,标题:匿名网友投稿,俞氏糖酒集团的千金给员工们开PUA大会的现场视频,大家品品【狗头】

韩锦书眯起眼,点开视频。

视频是一段偷拍录像,画面的背景是一个会议室,主角则是表姐俞沁。她身着干练西服套装裙,脸色冷淡,站在会议室的前方,正在批评市场部几个员工这个月业绩没有达标。

韩锦书看了眼视频下端的总时长,只有十来秒。

“无语了,真的无语了。”姚荟荟捂着心口,只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就十来秒,沁姐就只说了一句‘业绩完成得不好’,哪里PUA了!我靠,评论区居然还一堆冷嘲热讽骂人的,他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视频啊!”

“听风就是雨,网络不就这样吗。”韩锦书淡淡地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和俞沁姐真的好冤!”姚荟荟眼眶泛红,心疼得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你们明明那么好。那些人根本都不认识你们,怎么就能不分青红皂白,说出那么伤人那么难听的话呢!”

见姚荟荟眼泪都快急出来,韩锦书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这小丫头的脑袋,安慰道:“好了,现在不是和这些流言蜚语较劲的时候。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姚荟荟闻言,点点头,咔哒一声锁掉手机屏幕。她迅速整理好情绪,对韩锦书道:“老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交代吧。”

韩锦书表情严肃几分,说:“国庆期间我在休假,所有的手术都是其它医生给客人动的。你马上去核实一下,国庆期间有没有哪个医生给顾客做过线雕隆鼻。”

“嗐,这还用核实吗?”姚荟荟道,“你之前说过,线雕隆鼻很危险,咱们医院成立这么多年,就没接过这种项目的单子。而且,我前不久刚整理过这三个月来所有鼻部手术的顾客档案,绝对没有。”

“嗯,我也记得档案里没有。”韩锦书缓慢点头,“只要我们确实没做亏心事就好。”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走廊传来。韩锦书抬起头,刚才姚荟荟冲进来的时候没有把门关紧,外面来的人似乎有些焦急,门都忘了敲,一伸手便推开了门板。

韩锦书眸光突的微闪。

对方个子高挑时尚靓丽,正是和她一起被骂上热搜的另一位丑闻主人翁。

“我怕你工作忙,还说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韩锦书有点惊讶,“没想到你居然直接过来了。”

俞沁脸色看着倒是还算淡定。她嗤了声,自嘲道:“网上那阵仗,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全扒拉出来鞭尸,我要是继续跟没事人似的,上班打卡照常工作,岂不是太不给幕后主使面子?”

韩锦书琢磨几秒,道:“我看了网上的那个帖子,编得还挺真,一箭双雕,既给你泼了脏水又将我一军,看得出来,费了点儿心思。”

俞沁:“不光这样,我刚才看股市,俞氏的股票都开始跌了。”

“现在网络太发达,有点什么,要不了几小时就能传遍全世界。”韩锦书说着,想到什么,眉宇间浮起一丝忧色:“对了,橙子念的那个幼稚园,圈子里好些人的孩子都在那儿上学。我担心这件事会对橙子……”

俞沁自顾自坐在沙发上,道:“放心吧。我帮橙子给幼儿园那边请了三天假,送我爸妈那儿去了,他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韩锦书点点头,随即便对姚荟荟道:“荟荟,你先去忙吧,我们说点事情。”

姚荟荟便转身离开了院长办公室,顺手一拉,替姐妹两人关上了门。

等姚荟荟走远,韩锦书视线重新看向俞沁。她迟疑了下,道:“你觉得,这件事和你之前收到的恐吓包裹,会不会有联系?”

“你和我想到一起了。”俞沁微微皱起眉。

韩锦书思索几秒,接着说:“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你平时工作中比较强势,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有离职的员工,那个发帖的女孩……”

俞沁看她一眼:“想问我是不是真的语言羞辱她?”

“你瞎想什么呢。”韩锦书翻了个白眼:“我跟你什么关系,从小到大那么多年,能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我想让你回忆,这段时间你们公司的离职员工有哪些,好排查一下这个发帖人的身份。”

俞沁说:“销售这一行流动性本来就大。而且,这个人突然冒出来发帖,多方打配合,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她到底是不是我们公司的离职员工,还说不清楚。”

“也是……”韩锦书苦恼地抿唇。

俞沁沉吟须臾,又道:“我一个市场部的总监,这次风波对我的影响只是暂时的。但你一直是你们盛世的活招牌,这么多年积攒的口碑被搞成这样,后果不堪设想。你现在有什么处理方案吗?”

韩锦书说:“那个人说自己在盛世动毁了脸,但是我们这里,每个顾客来做项目,都留有档案。在顾客各自的档案袋里,手术内容、手术时间、手术地点,主刀医生姓名,麻醉师姓名,还有顾客本人的术前术后对比照,手术过程的监控录像,全部都存放在一起,最后还要加盖公章。她没有来过盛世,当然也提供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谣言会不攻自破的。”

俞沁明白过来:“可是,事件已经发酵成这样,你们这边还是先发声明辟谣吧。拖得越久,越落人口舌。”

韩锦书思忖半晌,点头:“嗯。”

俞沁又坐了会儿,起身走了。

一个小时后,姚荟荟登上由她管理的“盛世医美”官方账号,贴出了一则加盖公章的声明。

这则声明言简意赅,先是辟谣了网络上有关“线雕隆鼻毁容”的不实言论,再是感谢广大网友对盛世医美的关注。

韩锦书紧随其后,将声明转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不到一分钟,评论数就再次破百。点进去粗略一扫,全是讽刺挖苦以及问候她全家的。

经过这几个钟头的吸收消化,对那些或内涵或直白的骂人话,韩锦书已全然无感。

总之,事实就是声明里说的那样,至于网友们信不信,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韩锦书打了个哈欠,退出评论区,端起桌上的一杯黑咖啡,边喝咖啡,边拿起桌上的文件,准备继续工作。

就在这时候,外面走廊上忽然响起人声和脚步声,嘈杂喧嚷。

“抱歉,我们院长不接受任何采访!你们不能这样闯进去!安保!安保!!”

韩锦书被吵到,狐疑地皱眉。

抬头瞧,正好看见一大群记者模样的人蜂拥入内,扛摄像机的,拿话筒的,足有十来个。他们争先恐后,从门口挤入,其中一个女记者手上不稳,录音笔都被挤得掉在了地上。

韩锦书无语。

这场景,和之前范董夫妇来她这儿“打小三”时出奇一致。

紧接着,伴随姚助理的惊恐呼喝,两个安保忙颠颠地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横眉冷竖,用魁梧地身躯挡在记者们面前,呵斥道:“快出去!”

安保动作粗鲁,不留神,手肘撞到一个男记者的脸。男记者勃然大怒,高声道:“我们都是正规媒体的记者!享有正当的采访权报道权和评论监督权!你们这是什么医院?居然还打人!”

话音落地,一呼百应。

记者们被推搡得火大,全都抱怨起来。

韩锦书沉吟几秒,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间,淡声道:“让记者朋友们过来吧。”

听见这话,两名安保和姚荟荟都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些记者连忙趁机凑到最前面,话筒和摄像机齐齐举高,对准了韩锦书。其中有几个还偷偷打开了直播软件。

记者甲问:“韩院长,有网友爆料有人在你们医院做了隆鼻手术,毁容抑郁,甚至出现了自杀倾向。请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韩锦书面无表情:“假的,我们盛世从来就没有线雕隆鼻这个项目。那些指控无凭无据,纯粹是无稽之谈。”

记者乙又问:“韩锦书医生,你从业以来一直以“修复神手”著称,在业内颇负盛名。请问是否如传言所说,你堪称神话的零事故率,是给了所有手术失败的患者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韩锦书笑了:“那这次这个网友为什么没被封口,是嫌钱给太少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着,韩锦书也尽量耐着性子一一作答。忽的,有人不怀好意地说道:“所有顾客在医美做项目都会留档案,那个网友说她是10月3号在你们这儿做的线雕隆鼻手术,你当着这么多镜头,带我们去你们盛世资料室,把那天的所有入库档案找出来,有没有线雕隆鼻不是一目了然?”

姚荟荟气得直跺脚,怒道:“顾客的留底档案涉及个人隐私,能让你们去看吗?”

又有人嘀咕:“做贼心虚吗这不是。”

韩锦书静默半晌,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找到了,证明我谎话连篇,找不到,也会说我是提前把档案袋拿走,销毁了证据,不是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人群里一时鸦雀无声。

记者们被她最后一句怼得哑口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最后悻悻地走了。

此时某晚报直播间内,弹幕滚动:

弹幕1:……我怎么突然觉得要反转了?

弹幕2:感觉有反转,韩锦书太镇定了,一点都不理亏心虚的样子欸。

弹幕3:演得真好。

弹幕4:说起来,那个网友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放过实锤啊。一直就在各种卖惨,然后就有分析帝跳出来带节奏说是盛世和俞氏集团害她……

弹幕5:对啊,锤呢?

……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被记者放出去蹭热度的直播,令整个事件的舆论风向,在几个钟头内便发生了变化。

原本帮着“受害者”痛骂韩锦书的网友,在发现那个“乌鸦不会飞”一直没有提供出任何有力证据后,对她倒戈相向,纷纷在她的评论区质疑,让她晒出和盛世医美方签订的手术协议。

“乌鸦不会飞”销声匿迹,直至下午六点半,都没有再冒泡。

“哼,真金不怕火炼。”

姚荟荟感到很解气,哼哼道:“这么喜欢造谣中伤别人,让她也尝尝脑袋都被骂裂的感觉。”

“这位可爱的助理小姐,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韩锦书指了指手上戴的表,拎起包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你要继续加班还是回家,随便你。反正老板我要拜拜了。”

姚荟荟哭笑不得,心想,她明明是在为老板抱不平,怎么看老板这态度,浑不在意。

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姚荟荟嘿了一声,挑挑眉打趣:“大小姐今天不当工作狂啦?这么准点儿走。赶着去做什么要紧事?”

大小姐回答:“当然要紧啦。我要跟亲亲老公约会。”

*

姚荟荟的性格,本就叽叽喳喳有些聒噪,微博的那件事,让她翻来覆去碎碎念,念了一天。

离开盛世,韩锦书耳根清净一身轻松,心情跟着好几分。又想到马上要见到言渡,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昏暗暮色中,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盛世楼下。

韩锦书双眸晶亮,拎着包,几乎是一蹦一跳地飞奔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可走进过去一瞧,驾驶室里照旧坐着司机阿杰,后座里侧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

韩锦书愣住,脸上笑容骤然凝固。

没等她开口询问,阿杰便先弯起唇,恭敬地开口。对她说:“锦书小姐,上车吧,是言总让我来接你。”

韩锦书满腹狐疑地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后才问:“言总让你来接我,那他自己呢?”

“言总下午就去城南疗养院了。”阿杰边回答,边发动汽车引擎,“出发之前,他吩咐我六点钟准时到盛世楼下来接你。”

城南疗养院?

听见这个地名,韩锦书怔了下,隐约猜到什么。她心头涌起丝丝担忧,看着阿杰的后脑勺试探道:“言总去那里待了一下午?”

阿杰说:“是的。”

闻言,韩锦书心头忧虑更浓几分,又问:“我们现在也是去城南疗养院吗?”

“对。”

阿杰不愧是言渡身边的老司机,车开得又稳又快。迈巴赫一路飞驰,数分钟后,抵达城南疗养院住院部。

疗养院分为生活区和医疗区,平日里,健康状况相对平稳的老人都是在生活区居住活动。只有生病或者发生意外等紧急情况,才会被转入医疗区的住院部。

韩锦书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往外看,见阿杰直直把车开到住院部门口,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下了车,恭候多时的弗朗迎上前来,含笑喊了声:“锦书小姐。”

“怎么回事?”韩锦书大步往住院部里面走。刚才在阿杰面前,她不好多提多问,对着弗朗这位第一心腹大臣,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她语速稍快,有些焦急:“阿杰说言渡下午就来了,是不是南姨出了什么事?”

弗朗助理永远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平和道:“下午的时候,院长给我们打来电话,说南姨洗澡的时候忽然晕倒,被送进了急救室,诊断是突发性脑梗。”

“脑梗?”韩锦书悚然一惊,更急:“那、那南姨现在怎么样了?”

弗朗回答:“一个小时之前已经脱离危险,生命体征平稳。”

听见这话,韩锦书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念叨道:“幸好幸好,菩萨保佑。”

一路小跑上楼,在住院部顶层的VIP单人病房里,韩锦书见到了才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南姨,和那个让她心心念念整日的男人。

南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眸紧闭,呼吸平缓,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已经撤去。

言渡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清冷的面容仍旧看不出太多情绪。

余光里看见韩锦书的身影,言渡徐徐侧过头去。冷冽无波的视线在触及她的脸蛋时,忽而变得缱绻。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朝她伸出右手。

怕吵醒南姨,韩锦书的动作很轻,垫着脚,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

她走到言渡面前,自然而然便把自己的手放进他宽大有力的掌心,然后收拢五指。

韩锦书垂眸打量着言渡的脸,几秒后,她双手用力握了握他,轻声温柔道:“你不要太担心。老人年纪大了,身体难免出点小意外。南姨一定很快就又生龙活虎了。”

姑娘的手掌指骨纤细,小小的,触感柔软,温暖地包裹住他的右手。

言渡眸色深沉。他盯着她看了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牵着她悄无声息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韩锦书奇怪地眨眨眼,将声音放大些许:“我们不再陪陪南姨吗?”

言渡说:“等下回来。”

韩锦书不解:“那我们现在又去哪里?”

言渡语气淡而柔:“带你去吃饭。这个时间点,你该吃晚餐了。”

韩锦书:“。”

韩锦书就这样顶着满脑袋黑线,被温柔的暴君一路牵着走,牵进了疗养院的餐厅。

这个餐厅是城南疗养院的食堂,平时老人们吃饭,都是护工把餐食端进房间,餐厅几乎不怎么使用。

此时夜幕低垂,偌大的餐厅里只给大老板和夫人留着一盏灯,也只有韩锦书和言渡两个人,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又是她和俞沁微博被污蔑,又是南姨遭遇意外,韩锦书其实没什么胃口。只随便要了几样小菜填肚子。

胡乱几口吃完,她拿纸巾擦干净嘴,正准备拉着言渡回病房。对面却冷不丁抛来一句话。

嗓音清清冷冷,很好听的一个短句:“情书,对不起。”

韩锦书:“……”

韩锦书愣住,旋即嗖一下抬起脑袋。

言渡坐在她对面的餐椅上。面前的食物,他一口未动,从头到尾就只是平静而笔直地注视着她。

“……对不起什么?”韩锦书很茫然,更多的却是错愕。

她没听错吧。

言渡,居然会跟人道歉?

韩锦书:“你怎么忽然跟我道歉?”

言渡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今天你遇到麻烦。可是南姨突然出意外,我在这里守了几个钟头,没能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没怎么样,你陪我做什么,当然应该来守着南姨呀。”韩锦书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又觉好笑:“你……就为这个跟我道歉?”

言渡摇头:“不是。”

韩锦书又不懂了:“那你是为什么?”

言渡回答:“作为你的丈夫,我本应该将你保护得很好,让你每天都开心,快乐,无忧无虑。让你接触到这些烦心事,是我的错。我感到很自责。”

韩锦书汗颜:“……你只是跟我结个婚而已,又不是卖给我了,不用对自己要求这么苛刻吧。这件事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完全没必要自责道歉。”

韩锦书想了想,又说:“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是在世界上生活的人,都会遇到烦心事。避免不了的。”

言渡黑色的眼睛深深看着她,片刻,他温和地说:“所以,这就是我以前想把你藏起来的原因。”

韩锦书呆住:“……藏?起来?”

他在说什么?

“对。”

直视她亮晶晶的明眸,言渡轻声续道:“以前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丑恶狰狞,会令你苦恼,把你弄脏。所以,我想把你藏起来,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找到你,保护你,触碰你,拥吻你。这样,你就能被保护得很好,因为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

韩锦书:“。。。”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韩锦书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言渡这番话。

好变态。

好可怕。

但是……又让人怪羞耻的。

韩锦书眯了眯眼,沉思了十秒钟左右,然后站起身,走到言渡身前,伸出手,把他的脑袋嗖的下摁进怀里,紧紧抱住。

言渡:“?”

这时,小姑娘一记亲亲,烙在他的眉心处。力道之重,气势之足,甚至带出了一声响亮的“啵”。

言渡被她一吻,略微怔了下,浑身都有刹那的紧绷。

他下意识伸出双臂,抱紧她柔软纤细的腰。

紧接着,言渡又感觉到,软软的小手开始抚摸他的脸颊,温柔缓慢,充满了某种未知的同情与怜爱。再然后,她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很认真地问他:“老公,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吃药药?”

言渡:“…………”

韩锦书发誓,她问这句话,真的没有丁点讽刺攻击暴君的意思。纯粹是发自肺腑,予以他来自妻子的真挚关怀。

因为,她真觉得,言渡病得不轻,药不能停。

那边厢。

言渡脑袋被韩锦书裹在怀里,静两秒,撩起眼皮看她,很冷静地问:“韩锦书,你是不是想被我摁在疗养院的食堂亲死。”

韩锦书两条眉毛打了个结。

视野中,暴君说这话时,整个人又恢复成正常状态。带着点清冷,带着点散漫,和他独有的傲慢矜贵气。

她不由一个面露难色。

自家这个变态老公,近来开始在“变态大佬”与“变态王者”之间反复横跳,无缝切换,老实说,她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不过,只要他是言渡,韩锦书早晚可以习惯。

思索着,韩锦书嘴角绽开一抹甜暖的浅笑,脑袋埋低,红扑扑的小脸凑近言渡,在他漂亮的薄唇侧隅,印上个吻。

“劝你以后少说这种威胁我的话。”

她清清嗓子,音量不大,分明羞窘得脸色如火,却强行摆出副拽兮兮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亮了底牌,就要做好一辈子被我吃死死的觉悟。”

言渡挑起眉,轻轻捏住她圆润微翘的小下巴,轻吻她的唇,“小情书,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恃宠而骄?”

她红着脸,脱口而出冒出几个字音:“老公呀。”

言渡故意贴过去,明知故问:“谁?”

韩锦书察觉他使坏,脸更红,一拳头砸他肩膀上,“狗!”说完不想理他,转身径直走出餐厅。

每走两步,手一紧,被一只大手捏住。

她面红耳赤地把手往回抽,他似笑非笑不肯放,就这样拉扯两回,旁边经过的护工阿姨都忍不住偷瞄他们。

韩锦书脸皮薄,更不好意思,赶紧反手一拽,拉着言渡匆匆离去。

疗养院的夜晚静谧祥和,市中心看不见的点点繁星,是这里的常客。他和她牵着手前行,几分钟都没见谁说话。

须臾,韩锦书想起什么,蓦然问言渡:“对了老公。你好像一直都很关心南姨,她和你有什么渊源吗?”

言渡一时无言。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再次开口,脸色很平静:“南姨对我有养育之恩。”

韩锦书闻声,目露讶色。她诧异地啊了声:“可是,南姨不是说自己是兰江人吗?你又说你是南姨养大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难道你小时候,是南姨在意大利照顾你?”

“不是。”

言渡转头,视线定定落在韩锦书脸上,“我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兰江。”

韩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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