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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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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百年世家, 容氏盘根错节,家族人脉涉及了国内外各行各业,其中不乏社会地位与影响力极高的,才构成了如今坚不可摧的容氏家族。

每年除夕, 四海八方的族人会回到老宅, 共同度过新的一年,次日同去祠堂拜祭祖先。

多年来, 无一例外。

唯独今年。

容怀宴昨晚取消除夕宴, 前往太太娘家过除夕这件事根本瞒不住那些人。

加上他并未刻意隐瞒。

容怀宴与顾星檀尚未抵达, 老宅此时也格外热闹。

由于人多,这次家宴采用的是自助模式。

众人各种散开交流。

“嫂子, 您这儿媳妇牌面也太大了点,为了她改了百年规矩, 简直笑话。娶妻娶贤,老爷子英明神武几十年,怎么还在给怀宴选媳妇儿上走了眼。”

偌大低调的大厅内,老宅那些训练有序的佣人们早就有条不紊地迎接族人入场。

坐在真皮沙发上几位着装不菲的夫人, 皆是容夫人的妯娌或者小姑子。

虽大部分都是表亲, 但都是容氏亲缘最近的那些。

说话的是正是容怀宴的二婶周曦微。

这时, 容怀宴的亲姑姑容苑阴阳怪气补了句:“其实呀大嫂根本没话语权, 上次家宴, 不知道那位吹了什么枕头风, 怀宴直接把大哥跟嫂子赶出老宅了。”

“咱们这家早就变天了,等会那位来了,大家可得好好捧着。”

“免得什么时候被停了卡停了资源都不知道得罪了哪位。”

容夫人今日穿了身格外奢靡的手工刺绣旗袍, 加上戴了一整套祖母绿首饰, 衬得她分外雍容华贵, 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新做的指尖掐进掌心,表情尚能管理:“汀汀被停卡是她口无遮拦,你也不用拿到这里来说。”

“嫂子,你这话就没良心了吧,汀汀当时可是为了维护怀璟才……”

容夫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内心刺疼不已。

这时,宴会厅大门被推开,有人低声提醒:“家主来了。”

容夫人妆容精致的脸庞抬起,看着被众星捧月的一对璧人,原本这些尊荣应该属于她的阿璟。

而不是这个从小就对他们亲情淡漠,凉薄至极的大儿子。

这时,耳边还有容苑阴魂不散的话:“若如今当家的是怀璟,你和大哥还在老宅风风光光的吧,哪像如今,以客人身份。”

“我记得当年你还给怀璟和怀宴算过命,说他们兄弟两个相生相克?”

容苑捂住嘴,故作恍然大悟,“哎呦,怀璟从小体弱又早亡,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住嘴。”

忍了许久的容夫人再也克制不住,用力攥着颤抖的指尖叱道。

她不允许任何人嚼舌根嚼到她的怀璟身上。

容姑姑被周曦微扯了一把,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眼看着容夫人朝着门外走去。

周曦微压低声音道:“明知道她逆鳞是怀璟,还去刺激什么?”

容苑冷笑了声:“我就看不惯她,当年听信什么算命之言,为了小儿子,把三岁的大儿子丢给老爷子养。把小儿子养死了,现在又想挽回和大儿子的母子之情?好命倒全是她的。”

她就是看这个矫情的女人不爽。

既然那么恨大儿子,那就别一边享着大儿子的福,一边故作委曲求全,膈应谁。

而此时,顾星檀随意将肩膀上整条毛茸茸的白色复古披肩拿下交给佣人,伸出一双藕臂挽着容怀宴的手。

那似是晕了胭脂色的眼尾微微上扬,华丽仿古灯盏下,少女一袭红裙摇曳生姿,浑身上下并未佩戴多么璀璨的珠宝,乌黑长发随意松松挽起,露出纤细莹润的天鹅颈。

偏偏简简单单的一露面,硬是凭借那张脸,将那些华服珠宝的名媛贵妇压了下去。

吸引了无数目光。

容怀宴视线掠过提前离场的容夫人,最后落在慵慵懒懒,连优雅温婉容太太都不想装了的少女身上,云淡风轻提醒:“等会长辈们会给你压岁钱。”

“这是容家规矩。”

顾星檀一听这话。

眉目间怠懒瞬间消失,一本正经催促:“那还愣着干什么,别让长辈们久等。”

问就是容太太知书达理又懂礼貌规矩。

随即又瞥他一眼,强调:“我不占你便宜,明天也带你去顾家收压岁钱。”

顾昀之的钱,不要白不要。

反正她不要,也是便宜了程惟楚。

容怀宴还真应了:“容太太一番心意,容某不好推辞。”

直到容怀宴二叔喊他们,开启了顾星檀收压岁钱之路。

别说,容氏这些长辈都是出手不凡。

尤其是容姑姑和二婶周曦微,一个送了超级绿的镶钻蛋面翡翠项链,价值近千万,从种水到完成度,完全将上次容夫人送给儿媳妇见面礼那玉镯比了下去。

幸好容夫人提前离席。

不然看到这幕,得被气昏过去。

周曦微送得是一辆科技感极强的跑车,也是百万起步,看得出来,用了心思的。

容苑肯出血这么多,完全是为了自家女儿之前得罪了容怀宴,一直没找到机会表明态度。

她可不跟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大嫂一样,对如今容家谁当家作主,清楚得很。

但其他人不乏观望。

想知道,家主今天早晨在圈内掀起暴风雨的微博,到底是公关需要,还是……认真的。

这对他们权衡顾星檀在容家地位,至关重要。

毕竟在之前,顾星檀可是有名的花瓶容太太,在容家,并没有话语权。

不过是家主为了完成老爷子遗愿才答应娶的。

直到——

家宴进行到一半时。

顾星檀发现自己没用任何饰品,如云发丝似是摇摇欲坠的松散,原本打算去洗手间整理。

却被容怀宴拦下。

“来这里。”

“干嘛?”

见坐在落地窗旁沙发上的男人略抬手,示意她过去。

顾星檀视线落在那人摊开那干净明晰的长指,略略迟疑了两秒,还是站起身来握住他的手,颜色艳丽到近乎妖冶的裙摆随着起身动作,在半空划过迤逦弧度。

容怀宴嗓音淡而磁性,叫了声候在旁边的江秘书。

江秘书立刻了然,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纸袋内取出一个同色系的沉香木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海棠花纹。

下一瞬,目光凝聚在这里的厅内众人,瞳孔地震——

亲眼看到素来清贵端方的男人,此时略松开袖口,露出一截冷白修劲的腕骨,正动作优雅自若地替他的太太绾发。

浑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容怀宴动作很慢,虽不熟稔,倒也条理有序,先是用掌心将那蓬松如云的乌发托起,而后绕着脑后松松挽起。

下一秒。

容怀宴从江秘书捧着那木盒内,拿起一支雕琢了西府海棠的血玉发簪,慢条斯理地插进少女乌黑慵懒的发间。

牢牢固定住。

顾星檀瞥过巨大落地窗倒映出来的影子。

少女眼睫低垂,掩盖眸底一闪而逝的情绪,指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男人精致的暗纹领带,戏谑的话脱口而出:“容总对绾发也……”天赋异禀?

等她看清那支发簪,顾星檀到嘴的话音戛然而止,下意识抬手想触碰,“这是?”

好像是血玉?

是她眼花了吗?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鲜艳程度的血玉?

顾星檀虽是书画修复师,但在外公的耳濡目染之下,对大部分古董都了解几分。

即便是她,都没见过这种纯度的血玉。

指尖尚未碰到,就被男人气定神闲地握住了手腕。

视线掠过她乌发间那玉质纯净却鲜艳至极的海棠血玉发簪。

而一袭红裙的顾星檀,完全没有被它压下光芒,被明艳慵懒的面容一衬,血玉越发夺目。

天生为她而诞生。

片刻,容怀宴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给容太太的新年礼物。”

在场的不少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认出这块玉的容家二叔素来稳重脸上带着惊悚,幸好礼仪修养浸透骨子里,忍着没有惊呼出声,似是自言自语,其他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老祖宗留下来那块传家血玉?”

“竟然制成了发簪!!!”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这块血玉纯度极高,种头又老,传承了百年,没有任何一任家主舍得将这块血玉原石制成首饰或者把件,就用最原始的模样珍藏。

已经不能用古董来衡量价值,而是百年世家具有象征意义、完整度极高的传家血玉,直接被家主切去一块,拿去给太太做首饰?

他们那位虽年轻,却手段果决,英明神武的家主,就这么变成昏君了?

一定是祸国妖妃的错。

随着容二叔痛心疾首的声音,大家看顾星檀的眼神都变了。

实不相瞒,顾星檀也还没反应过来,更不知道这块血玉代表的意义,她的第一反应是:“是礼物,还是赔偿?”

帮那位有渊源的苏小姐赔偿。

没了古董耳环。

却送她一支世间已经绝无仅有的血玉发簪。

殊不知。

不单单只有这一支发簪。

眼睁睁看到江秘书将三层的沉香木盒子,一层一层揭开,先露出来第二层是一对血玉镯,第三层是项链。

这一套若是拿出去,都能轰动国际最大的拍卖行。

真真正正能破世界纪录最顶级的血玉。

就这么被容总轻飘飘地一句话,送给了太太的新年礼物。

顾星檀光是听旁边那倒吸凉气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传入耳中关于这块血玉的来历,彻底打消了补偿猜测。

谁会用传家宝当补偿。

容怀宴根本不答容太太那句挑衅。

反而神色自然地拿起二三层的首饰,动作不疾不徐,如数戴到少女身上。

冰凉玉质贴在又薄又嫩的肌肤,灯光下,肤白如雪,血玉如火,乌发如墨,三种极致浓郁的颜色,碰撞出勾魂夺魄的靡艳风情。

容怀宴眸色透着清冽的沉静——

望着佩戴了这套他亲手设计的血玉首饰,美貌越发招摇的容太太。

这才是顾星檀,张扬无忌,光芒万丈。

有长辈皱眉不赞同道:“这是容家传家血玉,百年以来都是家主继承保管,如今送给一位外姓女子,这不妥吧?”

大家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说是不妥,实则就是不配的意思。

重点还是家主为了一女子,还将血玉切割做了首饰。

简直痛心疾首。

偏偏之前被容怀宴杀伐果决,不念亲情,连亲生父母都不怎么念及的手段吓到,虽然心有不满,但是也只敢这样侧面提醒。

容怀宴眉目平静地牵起顾星檀垂落在裙侧的纤手,声线沁着不容置喙的清冷,徐徐道:“这是我太太。”

“是容家的女主人。”

“天底下所有奇珍异宝,她都配得上。”

……

直到宴会结束,顾星檀都有点不在状态。

黄昏初至,小楼画室内。

她望着画架。

一小时前,被容怀宴握着手,一下一下描绘出来的绵延雪山,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来宴会上那句近乎宣告主权的话语,以及早晨那条微博。

真的只是给予‘容太太’的尊重吗?

素来胆大的顾星檀,却不敢问出口,因为无论哪个答案,好像都不是她想要的。

这时。

容怀宴端了盆清水进来,将顾星檀那双涂满了油画颜料的手泡了进去,神色自若道,“还在欣赏你的作品。”

‘你的’这两个字重读了半分。

毕竟顾星檀之前理直气壮的将容怀宴握着她手画得画,统统列为自己的作品。

白色的颜料在清澈水里晕染开来,两只血色玉镯滑落至雪白皓腕,交叠洗手时,不经意发出清而脆的碰撞声。

顾星檀乍然清醒,条件反射地反驳:“我没!”

对上容怀宴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眸,顾星檀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听到他刚才的话,果断岔开话题,视线不经意瞥到半开房门,外面的走廊。

若有所思地提了句:“今晚住你在小楼的房间?”

相较于前院那间属于容怀宴的卧室,顾星檀对他真正幼年时期的生活环境更感兴趣。

容怀宴略一停顿,原本清若寒泉的眸色刹那间染上浓浓暗色。

仅仅一瞬,却被顾星檀捕捉到。

下一秒,他轻描淡写道:“夜里冷,小楼里没暖气。”

听得出容怀宴的拒绝,顾星檀抿了抿唇,没有强求。

每个人都有秘密。

她也有不是吗。

顾星檀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问容怀宴那个问题了。

当深夜似梦非梦之时,忽然感受到极重的压迫力,穿透梦境,直逼她的灵魂深处。

朦胧间睁开双眸,就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清晰看到眉目俊美的男人悬在她面前,微微偏头,脸颊便能触碰到他修劲有力的手臂。

房间内极静。

静到仿佛能听到他额角水珠沿着下颚在她皮肤溅开的声音。

“醒了。”

男人冷玉质地的音色在黑暗中裹挟着沙沙的哑,清淡又撩人。

仿佛在等她清醒。

感受到此时的情况。

顾星檀呜咽了声,“你怎么还趁人之危。”

“分明是容太太先动得手。”

顾星檀迷茫了瞬:怎么就她先动手了?

不知何时,容怀宴薄唇已经覆在少女精致的小下巴,一点一点梭巡至眼尾,含着低润笑音的声线慢慢响起:“梦笑开娇靥,眼鬟压落花。”

顾星檀被他亲得脑子混沌一片,依稀能分辨出来,这又是什么靡诗艳词,毕竟这位满腹经纶的百年世家贵公子嘴里,从来没出现过什么正儿八经的词。

果然——

下一秒,顾星檀迟钝地感知到手臂被他发烫的唇碾过,最后落在她贴着一只血玉镯的腕骨处,不急不慢地吻着,含着薄欲的音色压得又轻又低:“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顾星檀蓦地反应过来这首诗的意思。

神特么她先动得手。

分明是这狗男人看她睡觉时,容小变态不老实了!

还冠冕堂皇地倒打一耙!

大抵是容公子觉得这样还不够。

半小时后,将她纤薄的身躯从床上抱起来,隔着一层真丝被子,一路保持原本姿势行至与主卧相衔接的巨大露台内。

露台最中央有张极厚极宽的实木纹理长方形桌子,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并未漏风,反而如暖房一样。

刚踏进这里,顾星檀望着几近露天环境,雪色肌肤瞬间浮上了一层艳丽的绯色,羞耻至极。

仿佛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

皓月当空。

少女躺在木桌之上,望着那仿佛要从空中坠落下来的皎白月亮,微翘的眼睫上,水珠摇摇欲坠。

顾星檀莫名地脑子一混,用力抱着他的窄腰,神使鬼差地从唇间逼出来一句话:“你今天那条微博……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

男人慢条斯理地轻吐出三个字,尾音却停住了。

似是过了许久。

她呼吸间浸透了男人身上独有的乌木冷雪的香气,缭绕不绝。

久到顾星檀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时,耳畔才恍惚响起他极低的音质:

“在我心里,容太太担得起花团锦簇,亦担得起清风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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