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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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不用做什么”意有所指,大抵是说情侣间的亲密事情。
容昳神色淡淡:“知道。”
梁近微挑眉,清冽眼底冷了几分:“就这么不愿意和我签字?你讨厌我吗?”
容昳听着这句话,一顿。
身旁人提着浴巾去了浴室里,门合上的声音,不久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在洗澡。
宿舍里有些许清淡的气味,薄荷、雪松的味道,不少许,梁近微擦着头发出来了,他皮肤白,个高腿长,宽松的T恤,有些单薄,映出些许肌肉的轮廓。
他坐在了容昳背面的书桌边,慢条斯理端起一杯外带的咖啡,尝了口,偏苦涩的味。
容昳的母亲已经同意了。
而容昳,年纪还小。他什么也不懂。
所以,他根本不用慌。
容昳把书合上。《瓦尔登湖》在书架上放了很久,翻了几页,心情平静许多了。
阳台的门开着,一点晚风吹进来,容昳看向露台,一排绿色的林荫道在宿舍楼外,树叶哗啦啦地响,球场上有学生在欢呼着进球,几个同样是高三生的人路过食堂外的那条路。同样的时光,再一次经历。
熟悉又陌生。
再来一次,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身旁人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开合衣柜的声音,梁近微背对着他换衣服,容昳则回避着视线。
容昳记起了许多年前的黄昏时分,一段小插曲,让他也偶尔会猜测梁近微的取向。
那天两人出差,秘书订的酒店只有一张床。
他坐在落地窗边看书,闭上眼,用书盖在脸上睡。不少许却听见浴室的声音,梁近微推开浴室门。
容昳微微苏醒,书页缝隙里一个颀长人影,他没擦干水,些许水珠滚入衣领中。
容昳小指微微一动,却并未拿开遮着视线的那本书。
风吹着书页,很轻的响动。
梁近微见他睡了,走到床边去,用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又回眸去看,见睡着的容昳。
他放下沾了水的毛巾,绕过一米八的双人床,走去,停在了容昳身边。手指一点温暖的微妙触感。
梁近微轻轻碰了一下容昳搭在沙发上的手,低声道:“睡着了?”
容昳的手苍白细长,看起来没什么血色,冰凉凉的细瓷一样。被轻轻碰了一下后,指端微微蜷缩起来,像是一片小含羞草。
梁近微低垂睫毛,见他似依旧打算这么睡着——慵懒、随意地窝在沙发上,像一只很小只的猫。
会着凉吧?
容昳第一次离他这样近,手都冰了。随后腿弯传来温热触感,整个人忽然悬空了,慢半拍意识到被是他打横抱了起来。脸上的书随之滑落,掉在地上。
容昳睫毛一颤,仍闭着眼。
又被他放在了床上,后颈垫了枕头,用被子整齐地盖好。
梁近微似是终于满意了,站在原地看着他,单薄颀长的影子落在床上。
容昳从被窝里伸手,揉一下眼睛。
黄昏的光线暧昧。
两人无言对视,俱是微微一怔。
梁近微清冽的眼底掠过些许不及回避的无措。
容昳看着他,又看看被子。
他把被子稍稍扯高了些,调整了更舒服的睡姿,继续看着他。
梁近微解释说:“晚上风很大,你睡沙发会着凉。”
黄昏的光晕落在了白墙上,风很温柔,容昳眼底似有片刻的失神,也只有一刹那,他“嗯”了声,又微微偏过头。
容昳闭上眼睛。
手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梁近微在床边,黑发湿漉漉的,但白皙清瘦的轮廓线柔和了些许。
“晚安。”
他关了那盏点亮的落地台灯,咔,很轻的一声。提起毛巾擦干头发,坐在床头,翻着一本杂志。
些许熟悉的清香落入呼吸之中。
容昳瞥着他的侧颜。
又闭上眼睛,在这样温柔的气氛里,慢慢睡着了。凌乱的梦里也有熟悉的影子。
第二日苏醒时,容昳不留神瞥见他放在枕边的手机、和未来得及关闭的页面。
一条搜索记录写着:
——「对同性有点感觉正常吗?」
下面医生的回答:
——「正常,好奇心比较重,直男偶尔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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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他和梁近微两人待在了宿舍自习,周日,容昳接到了母亲发来的消息,说是约定好的宴会时间到了。
秘书来接他,似打算带他回家去。容昳坐在车后座,偏过侧脸看着熟悉的景色逐渐走远。
秘书坐在后座,翻过一页记事本,说:“小少爷,带您回去挑一下衣服,今晚人多。”
这场宴会不知是哪家老总小孩的生日,很热闹,请的人也多。
记起上次宴会的小插曲,容昳不知会不会又遇见容泗,亦不知他现在的处境。从前和梁近微一个学校,许多同级的同学,都在这一片。
秘书望着他的侧脸:“小少爷有朋友也去么?”
她是了解的,市区的两个高中,一个适合高考,一个留学。
容昳之前的学校中考线特别高,一是因为清北率高,二是因为学生大部分非富即贵,奔着英美留学打底的家境好的学生太多了,这其中数梁家那位家世最令人咂舌,只是人低调很少炫耀什么。
听说有个跟的紧的青梅,不知两人什么关系。
容昳淡淡道:“可能。”
秘书笑了笑,看向他,说:“那就好。有朋友在也免得没人说话,会尴尬。”
她不知道容昳根本没打算在那场合交际。
容昳靠在车后座,苍白的光线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拓下淡淡阴影。
他垂眼,划拉一下朋友圈。
以前的同学拍了张照,是某个酒店的自助小甜点,配上文字‘蹭吃蹭喝,快乐’,大致猜到了他会去。
秘书带他去了江篱的家中,走到一间卧室里,把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他。参加这样的场合,还是上辈子的事情,容昳从前接手企业后是常有的事情了,人来人往,看似热闹,却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早已冷静了许多。
车停在了酒店门前,酒店门童看着一排豪车里,又加入了一辆。
这天,过来的都是本市的财团们。
容昳下了车,跟着秘书进了酒店里,上了电梯,来到宴会厅里。江篱已经到了,目光落在他身上,还有几个老总也顺着望了过来,愣了愣。
都听说江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形容消瘦的人,但容昳的样子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太好看了。
最关键的是气质出挑,有种淡漠、目下无尘的清贵。
江篱站起身,见秘书带他来了,微微一笑:“小昳来了?坐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