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领主她……在真正降临之前, 和我们见面的频率……其实不高。”
狭小的寝室内，少年机械师艰难地坐起身体，在灯光的包围下小声开口：“一个周期内, 她一般只会出现两三天。出现的时间也不长。更多的时候, 她会委托其他的神秘力量来照看领地……”
“神秘力量？”安可希浮起疑问, 一旁谢熔金倒是立刻反应过来，凑近她旁边小声道：“应该是代肝。”
她在穿越前也找过代肝，就一两天。穿越后还出于好奇问过自己领地的投影们，发现他们对于领主和代肝之前的区分, 还是挺明显的——
穿越之前, 领主在投影眼中的形象是光。而代肝，则更类似于能感应, 但看不见的气息团。也无法和他们互动。
“漂流领地有特殊的机制，非本人操作的话，不能抽卡养卡, 也不能擅动珍惜资源。基本只能帮着领领签到奖励, 做做日常任务。”谢熔金道，“至于见面频率不高……可能是因为未成年防沉迷？”
“嗯，对对！”听到她的话，右手立刻抬起头来，“我们领主确实说过，有什么防沉迷，所以她不能经常过来……”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嘴角微动, 露出一抹有些复杂的笑容：
“所以, 在看到领主真的降临到我们身边后, 我们都非常高兴。因为这样，以后就能天天见面了。”
“可领主她……似乎并不高兴。”
和安可希谢熔金她们这种皮糙肉厚的成年人不同，李想想对于穿越一事，并没能很快适应。甚至十分抵触。
“领主她一开始，拼了命地想回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后来好像习惯了些，也能逐渐参与一些领地事务了，还和大家一起规划，讨论怎么建设……”
“只是有时候，还是能听见她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她很想家，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试着把领地里的设施慢慢改成她家乡的样子，希望这样能让她开心点……”
“之后呢？”一旁的骁勇法师有些担心他是在拖时间，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为了能让她开心，你们还把其它领地的领主都抓过来，给她作伴，是吗？”
“不不不，这并不是我们领主的主观意愿！”右手赶紧反驳，对上骁勇法师防备的目光，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至少不是她清醒时的想法。”
“清醒？”kp放下手里的椅子，大咧咧地转了转胳膊，“有意思。别告诉我你们连自家领主都催眠了。”
右手：“……”
kp锤胳膊的动作一顿。
“还真是啊？”她难以置信地叫出了声。
“当时情况很特殊。”右手蜷紧了手指，“领主去了一趟遗迹，回来后情况又变得不对劲了。说这个世界是假的，她是在做梦。为了｀醒’过来……做了很多危险的尝试。”
“我们觉得这样下去不醒，就让点戍……就是我们领地的精神医师，去给领主做个心理检查。希望可以为她带来一些安抚。”
“然而精神医师在治疗中却改了主意……等我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领主催眠了。”
“既然领主想要回家，那不如就让她以为自己在家。既然这个世界的存在会让她痛苦，那让她无视这一切就好了。”——这是当时精神医师的原话。
“这是什么奇葩操作？”kp听得叹为观止，“那要是你们领主希望你们去死呢？你们是不是还要排队跳崖啊？”
“……”右手看她一眼，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旁边骁勇法师却是忍不住开口：“这个，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kp：……
你闭嘴！
“我们其实也质疑过这事。但他是领主的第一个投影……地位最高，等级也是。我们无法撼动他太多。为了保证领地运转，也不能撕破脸。”
右手说到这儿，停了下。过了几秒，才迟疑地补上后半句话：“而且，他从那以后，力量似乎更强了些。即使是在没有经验石的情况下，精神控制的技艺也在不断提升。他说这都是安宁女神的馈赠，还说……”
“还说催眠领主，这也是遵从了安宁女神的建议。只有这样，才会为领主带来安宁。”
“……”
话音落下，房间内一时无声。
安可希怎么都想不到居然还会有女神掺和在里面，麻了片刻方找回思绪，刚要开口，却见对面床铺上的kp忽然举手。
“那什么，这妹子给了我张纸。”kp指了指旁边的小耳朵，“有话要我带。”
安可希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跟着就见kp展开手里的纸，借着灯光辨认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开口：
“这妹子要我告诉你，你们被骗了。真正的安宁不是通过欺骗获得的。安宁女神也不会赐福这样的人。”
kp顿了下，咳了一声：“他在放屁。”
“嘿！”安可希拍了拍床栏杆，义正辞严，“翻译禁止夹带私货！”
kp：……？！！
她没有！
“可如果不是女神的话，那扶持精神医师的又是谁呢？”谢熔金小声开口，“那个给他指引和力量的，又是谁呢？”
“……”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安可希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虽然那个猜测，似乎有些过于离谱和糟糕了。
又过半晌，方听贼能打低低笑了一声：“哈，有意思。货真价实的逆教徒。”
“什么意思？什么逆教徒？”右手茫然抬头，见贼能打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进一步追问，只抿紧嘴唇，将目光再次转向安可希。
“关于我们领主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他低声道，“前阵子，在她自己认知的时间线里，已经到了‘开学’的时候。为了满足她的需求，我们就将一些领主……带了回来，做她的同学。对于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这是抱歉就能解决的事吗？”kp忍不住道，“领主长久不回领地会出事的，你们知不知道？”
“我知道！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我希望能让领主苏醒！”右手立刻道，“而且……而且我们也有在尽力避免那种情况……”
远离领主太久，投影会逐渐“死亡”。反过来，在外部的领主也会无家可归。这点他们还是清楚的。虽然精神医师对此并不在意，其他的投影还是想方设法，让情况的发展不至于太过惨烈——
“被带走的领主，在我们这儿上一段时间学后，就会被再次催眠，恢复原本的记忆，并被带到校园外面。然后，嗯……”
右手看似有些难以启齿。安可希幽幽借口：“要么把没收掉的通讯器巧妙地还给她，让她自己和领地联系，离开。要么就干脆向领地发勒索信，用控制住的领主去换物资。”
而在领主回归领地后不久，她们很可能便会像之前的谢熔金一样，因为潜藏在意识深处的暗示，主动带着物资再次回到这里。
“……等等，什么意思？”原本还在安静吃瓜的谢熔金忽然炸了，“意思是我之前到逃跑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我还饿了几天肚子！”
“不不，您那次真的不是！”右手赶紧摆手，“您那次真的是意外，我们‘学校’的防御符文出了问题所以暂时没管您……您是凭自己本事逃出来的！特别厉害！真的！”
谢熔金：……
这话说的，我是不是还该回句谢谢夸奖？
“那我带来的东西呢！”谢熔金越想越气，“我的传送石！还有吃的！别以为能就这么算了！”
“不，当然不会……”右手默了一下，忽然端正了一下坐姿，旋即朝着前面深深低下了头。
“弥补或者报酬，这个我没法许诺。因为这不在我的权利范围之类。我唯一可以用来许诺的，只有我自己——”
“如果你们愿意帮助我们让领主清醒，我愿意不惜一切配合你们，不管是逃跑也好，还是别的也好。你们损失的东西，我也会尽力帮你们找回……另外，另外我还是个机械师！我有很多私下的作品和图纸，你们如果有需要的，都可以拿走！
“至于其它方面的弥补，我相信，等我们领主清醒了，也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右手背脊绷得笔直，片刻后，那笔直的背脊，却也随着脑袋一点点弯了一下。
“我知道我这样有些太过厚脸皮了。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考虑下这件事……从结果上来说，也能达成双赢……对吧？”
说到后半段，或许是因为没底气，他自己声音先弱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如蚊呐。
kp皱了皱眉，张口似是想要说什么，看了眼安可希，又没说话；谢熔金则依旧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甚至手上的椅子都没放下，静了一会儿，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安可希：“大佬，你怎么看？”
虽然但是，并不是大……算了。
安可希闭了闭眼，目光旋即又落在了下方的右手身上。
“双赢当然是好事。但光说可没用。”安可希说着，一手屈起，轻轻搭在了床铺的围栏，“既然想要合作，总得先显出诚意，不是吗？”
“……！”
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右手当即抬头，片刻后，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神微沉，用力点了点头。
……
翌日。
带着从“宿管”处领到的硬面饼，安可希带着小耳朵，再次踏进了教室。
她俩今天依旧到得最晚，其他人早早就坐在了教室里。谢熔金和另外两人正凑在低头抄作业，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安可希表情不变，视线又朝着她的旁边扫去。看向与她凑在一起的那两人。
那两个“学生”，一个梳着长马尾，一个扎着丸子头，个子都偏高。
注意到安可希的目光，她俩的动作也皆微微一顿。几人飞快地交换了几次目光后，安可希方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开始啃面饼。
……叶饶、许镜。
同样被困在这里的另外两名领主，昨天晚上，在右手螺旋定则的刻意引导下，她俩已经分别进入过安可希的寝室——并被幽老师解除了催眠。
如此一来，除了土著领主李想想外，其余的领主都已经恢复了清醒。而不便对李想想下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李想想不住校，晚上住在校外。而从校门口到李想想的住处，一路上有多个魔动人偶监视，一旦发现有除了本地投影或者李想想之外的人靠近，便会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启动符文锁进行范围封锁，同时对发现的可疑目标发动集体攻击。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对她们来说会很麻烦。
此外，李想想的住处，每晚都会有一个投影轮流守着她。他们对右手的想法，未必完全赞同。因此，想要趁着\"晚上\"去找李想想并进行催眠，并不现实。
那唯一适合的下手时间，就只有在学校里。
——尽管学校里的魔动人偶也不少，但只有担任校职工的人偶具有防卫作用，扮演学生的人偶，则基本不会发动攻击。
据右手所说，这是因为扮演学生的人偶需要和领主经常交流互动，万一发生误判，搞不好反而会伤到领主。因此，在进行设置时，他们特意去掉了这部分人偶的警戒性和攻击性。
换言之，哪怕是当着这些学生人偶的面喊打劫，它们也只会抱着脑袋瑟瑟发抖……这对安可希她们而言，倒是算个好事。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班上的校职工人偶。所有的老师人偶都会格外关注李想想的动静，而且按照正常时间表，教室里看似有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但实际无时无刻没有校职工关注，区别只在于有的在明处，有的却在暗处。
想要在它们眼皮底下动手，这就有些困难了。尤其幽老师因为保安的存在，无法离开寝室楼，贼能打和骁勇法师奈亚因为有别的任务，暂时无法提供援助。要将李想想一路带到幽老师那边，难度更高……
安可希暗自思索着，不动声色地将接过谢熔金递过来的作业，开始抄。
转眼，上午四节课结束。
在正式进餐之前，学生们有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不住有人影在前后门进进出出，直到老师推着餐车进入——
一个、两个、三个。
魔动人偶挨个儿往学生的桌上摆上食物。摆到第一组最后一个位置时，魔动人偶却突兀地一顿。
有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但餐车里的食物却没有了。
“老师好！”坐在空位上的kp大方地打着招呼，理所当然地开口，“饿饿、饭饭！”
“……”
饭，少了一份。
默默做出判断，顶着老师名头的魔动人偶缓缓直起身体。
“稍等。午餐有一份没准备好。”维持着惯常的僵硬笑容，她对kp道，似乎完全没觉得这个女生出现在这里有任何不对，“老师这就去取。”
说完，便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李想想的位置恰好就在第一组第一个，靠近门的位置。听到老师匆匆的脚步，她困惑地抬了抬头，下意识往后看了眼。看到坐在最后位置的kp，明显一怔。
……那人是谁？是我们班的吗？？
这样的疑问只在脑海里短短漂浮一瞬，下一秒，便被砰的关门声打断。
她诧异转头，却见另一道身影站在面前，一手正按在前门的门把上。
“许……镜？”辨认出面前的同学，李想想迟疑开口，“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许镜没有回答，只掠过她往后看去。
只见李想想的身后，又有数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依次站起。
与她距离最远的安可希将手伸进口袋，默默握紧藏在里面的符文枪，脑中倏然划过昨天从右手处获知的消息——
“因为学校里的人员流动很大，所以学校里的魔动人偶都被设置过。不会对陌生的人类做出反应。不过也仅限人类。”
“同时，校职工也好，学生也好，行为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则的。我们尽可能地按照领主家乡的师生行为来构建了它们行动的底层逻辑……这也方便它们能够及时察觉日常安排中的不妥之处，并及时进行报错。”
“怎么了解的师生行为？嗯，领主以前抽出的家乡物里有一些课本，里面有提到一些。还有就是听领主回忆……”
这就对了。
安可希默默想到。
没有哪个合格的老师，在发现餐点出现问题后会选择置之不理。而右手也说过，学校餐点的数量，是依据午餐前统计的人数决定的。
另一方面，kp因为是人类，进入学校并不受限制。而只要她在分发餐点时进入教室，人数和餐点数量的不匹配就会构成错误，一个魔动人偶必须设法解决的错误……
报错的优先级高于警戒。所以发现错误后，校职工人偶不会再留在教室，留下的学生人偶却没有攻击能力，而这个时候，也是她们最好的动手机会——
安可希一边在心底盘算着，一边若无其事地与其他领主心照不宣地换了个眼色。握紧口袋里幽老师带来的符文枪，轻手轻脚地朝着李想想所在位置缓缓靠过去。
正行动间，余光无意间掠过窗外，却见本该去补午餐的\"老师\"，这会儿却正站在窗外，一张脸紧紧贴在窗玻璃上，不由微怔。尚未反应过来，又听一声尖叫——
循声看去，正见谢熔金哐当一声，连人带椅，被一个学生人偶重重掀翻在地！
……？！
安可希又是一愣，紧跟着，又听惊呼接二连三地响起，匆匆转头，却见原本扮作学生的魔动人偶们这会儿竟已纷纷站起——扭曲着身体站起。
抽搐、撞墙、如丧尸般摇晃着将手和牙齿伸向周围能碰到的一切——
险险避开猛扑向自己的人偶，安可希抬手正想拔枪，不料脚下却忽然一滑，枪没能□□，手腕反倒因为撞在地上而蹭破块皮。
……？！
望着自己破皮的伤口，又看看眼前的几乎陷入疯魔的人偶，安可希心头微动，一个糟糕的猜测忽然窜上心头。
另一头，小耳朵见她摔倒，当即也有些慌了神，一巴掌拍翻面前的人偶，转身便匆忙便朝她跑来，然而没跑几步，突又似察觉到什么，微微侧头，面上浮起浓厚的困惑。
下一秒，又见她呼吸一滞，猛地伸手捂住耳朵。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眼中的困惑，逐渐转为强烈的不可置信。
同一时间，又是砰的一声，不远处的kp对着扑上前的人偶重重砸下手里的椅子，飞快环视一周，倒吸口气，皱眉开口：
“什么情况？不是说学生不会打人的吗？！”
“我们该不会是被那个什么右手法则给出卖了吧！”
话未说完，又一个魔动人偶扑了过来，kp啧了一声，再次重重抡下手里椅子，神情倏然一变——
一声巨响，木制的椅子砰地断为两截，被重击的人偶却只微微一晃，下一秒，便又抬起脑袋，丧尸般朝她扑来！
要死。
kp动作一僵，下意识便将断裂的两截椅子横在身前。紧跟着，却听喀啦一声。
——面前的魔动人偶脖子一歪，脑袋突兀地从脖颈上滚落。
脑袋一掉，整个人偶也像是被人抽去了主心骨，缓缓软倒在地。
倒下的身躯后，逐渐露出安可希站立的身影。
“……智能核心在脑袋里，所以把头去掉就行。”
猛喘口气，她慢慢放下抬起的右手。骰子转动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
“还有，不是出卖。”她眼神微沉，一脚踹开旁边扑上的人偶，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是魇灾。”
*
同一时间。
波波安领地·精神医师“点戍横戌戊中空”的房间内。
被敲晕的精神医师已然瘫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偷袭得手的骁勇法师，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令人不安的气息在房间内涌动。他握紧手中长矛，望着面前笑容满面的神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手脚在发冷，心脏都跳得仿佛要破裂。
尽管在接下偷袭精神医师的任务后，就已经得到过安可希的提醒，说那个精神医师的反常很可能和宙那幽无有关——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和贼能打，都是在右手的掩护下，借由传送板来到投影生活区的。为防被催眠，他们两人还都带上了安可希特意让人回领地拿的墨镜耳塞，以及一个用来打断催眠的音乐播放器。
墨镜很暗，堪堪只能看到轮廓而已。即使如此，在突入精神医师的房间时，他也差点被眼前所见惊呆：
血管般的诡异存在，差不多塞满了整个房间，一眼看去，宛如血红色的蛛网。而那名医师，正站在蛛网的中央，身躯与无数血管相连着，却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只单膝跪地，朝着面前的神像喃喃自语。
因为血管蛛网的遮挡，骁勇法师当时并未看清那神像的模样，直到贼能打猛地上前，视若无物般闯进血色蛛网的深处，拎起那精神医师的领子，反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之后，还咕哝了一声“咦，怎么没用，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说完又拎起医师的脑袋往桌上一磕。
毫无防备的精神医师就这样被简单粗暴地磕晕了。
遍布房间的血管蛛网也随即消失。
骁勇法师，这才得以看清那尊神像的样子。
——安宁女神的轮廓，本来慈祥的面庞上，这会儿却被一个诡异的笑容完全撑满。咧开的唇齿间，一枚眼珠正好奇般地不住转动。
……宙那幽无。
他在心底念出这个名字，却不敢出声，只闭了闭眼，自我安慰般喃喃开口道：“冷静、冷静。这看上去，只是和之前奇迹商会差不多的东西，只要打掉头……”
“不。”话未说完，却听见了贼能打的声音。声音不小，隔着耳塞都能听得大概。
骁勇法师诧异抬头，却见贼能打的脚边，正散落着两枚耳塞。
耳塞旁边，则是墨镜。不知何时，这些东西，已经全都被贼能打卸下了。
他就这样站在那扭曲的神像前，看得目不转睛。
“这和那些东西才不一样。”骁勇法师听到他这样说。他认为对方的声音应该很大，因为那落进自己耳朵的话语堪称清晰：
“这个，更完整、更纯粹。更……厉害。”
他说着，缓缓往前一步。骁勇法师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失策了——他无比懊悔地想到，不该在明知可能存在幽无的情况下吗，还让这个圣贼过来的！
哪怕他坚持自己不会受影响……他信了他个鬼！
“贼能打，你清醒点！”暗暗咬牙，骁勇法师匆忙开口，“不要看它，不要理它，不要听它说话！想想你存在的原因，想想你真正在意的……唔！”
话未说完，一股大力忽然袭来。骁勇法师一个激灵，忙将手中长矛往地上一柱，即使如此，仍是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推开些许，锋利的矛尖在地板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就连身躯，已被压下些许。他挣扎着抬头，却发现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一点也发不出来了。
与其同时，贼能打却已经缓缓走到了神像的前面。
紧跟着，便见他微微侧头，似是倾听着什么，顿了一会儿，面上露出愉快的神情。
“嗯……嗯。听见了，我什么都听见了。”
“只要追随你，就能获得一切，就能得偿所愿……任何东西，你都能实现，是吗？”
“好啊，只要你能办到。只要你能给我想要的。”
随即，在骁勇法师惊恐的目光中，贼能打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既然这样，那我要许愿。”
“我希望——这个世上所有的双头小|穴鸡，都能学会连做二十五个后空翻。”
……
……？
……？？？
骁勇法师高高悬起的心脏，这一刻蓦地停在了半空。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好像有点呆。
紧跟着，不知神像回应了什么，贼能打笑容收敛了一些。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比较酷啊。”
“虽然没有问过，但我觉得领主看了肯定喜欢。”
“嗯……不行吗？那我换一个？那让爆珠草果的单株产量都提高百分之一百二十呢？也不行？那我改到百分之百？百分之五十呢，这总可以了吧，这个增产，厉害点的培植师都……”
“嘶，还不行？那我许愿绵绵的单株产量……哦不关品种的事啊。行，那我懂了，你早说嘛。”
“既然这样？那要不我再许一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换个最简单的吧。”
“许愿世界和平，人类发展繁荣昌——诶你骂我干嘛？”
“什么都不会。这难道不是你自己该反思的事情吗？”
“……”
好的，现在我感觉我更呆了。
骁勇法师默默想着，克制地闭了闭眼。
下一瞬，却见那颗生在神像中的眼珠剧烈地颤动两下，过了片刻，突然又转向了自己。
“迷途的灵魂啊——”一个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转过耳塞，直往他的意识中钻，“可笑的嵌合体。”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你的挣扎，你的迷茫……”
骁勇法师：“……”
“我许愿所有的小|穴鸡都能做三十个后空翻。”短暂的停顿后，他不等那声音说完，便匆匆开口，“不行的话就免谈，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