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钓人
简陋营地的篝火, 照亮岸边一小片区域。
质量上乘的鱼竿被水中重物的力量拉动，弯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
水里泡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肿胀人头挂在鱼钩上, 破水而出, 过程中滴滴答答, 在水面留下不断扩散开的水滴痕迹。
许知言表情凝重，金盛也目不转睛盯着人头。
“咚！”
人头落在了岸边。
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从人头摆放的地方传出, 人头紧闭的双目被泡发，像金鱼一样鼓着，其他地方的肌肤灰白发皱, 带着不算明显的尸斑, 好像要从头上蜕下皮来。
这一切都预示着它确实是死了很久。
两人对视一眼。
许知言捂着鼻子，率先开口：“这东西能吃吗？”
听到这个惊悚的问题，金盛不仅没有觉得不正确，还仔细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人不能。”
说着，他似乎也饿红眼了, 又追加了一句：“我们要是不是人该有多好。”
许知言也跟着点点头, 好像很赞同这个想法。
两个人实在是太饿了。
在太阳落山后，饥饿状态似乎在加倍作用，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思绪。
直播间里，大家大概是没想到两人竟然会这么重口味。
【呕——我光看颜色就要吐了, 为什么他们会想能不能吃。】
【因为饥饿状态吧，那个状态很恐怖的。】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理解，那种几乎想要把自己身上肉挖出来吃的感觉！】
【原来这个副本的难点在这里吗！！大意了！】
【三星半副本也会有这么严重的饥饿状态？我还以为只有五星副本会刷……】
【同楼上, 只在五星副本看到过饥饿状态, 我还以为这里的会是低配版, 想不到啊。】
【啧啧, 这副本是想弄死这批玩家吧……】
【看样里面的玩家也没想到，尤其是天亮的时候看起来应该没有很严重，我感觉是晚上之后加强了，希望最后不要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卧槽！卧槽！你们！！看！】
【看你妈？】
【那个头！！！头动了！】
【？？？】
画面中央，在篝火映照着的岸边，那颗刚刚钓上来的腐败头颅眨了眨眼睛……
“我是饿出幻觉了吗？”金盛难以置信地说。
他捏着鼻子蹲下，望向正在努力眨着眼的腐败人头。
许知言转了转脖子，也觉得自己当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像是饿过头，大脑都僵住了。
下一秒，游戏面板弹窗跳脸。
【怪物：腐败之躯（头颅）】
【等级：中级】
【威胁性：中级】
【备注：尸体在水中浸泡后腐烂，躯体主人的灵魂寄宿在上面无法离开，变成徘徊的恶灵，对活人恶意极大。头颅为腐败之躯最强的部分。】
【攻击方式：头颅开口后，会诅咒玩家，给予玩家增添一层负面状态。】
详细的怪物介绍，总算让许知言被饥饿缠绕的思绪回笼了一点。
腐败头颅张开嘴，吐出一大口水来。
“呕——”
水里混着臭烘烘的淤泥与口腔内掉落的皮肤组织，十分恶心。
它吐完了睁开眼，咧着嘴角表情吊诡。
“你们真幸运，竟然钓到了我。”它缓缓开口，声音比破风箱还不如。
见两人没有动，它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又继续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水中了，空气的味道太美妙了，让我想想，钓鱼人，我要给予你一个什么样的诅咒……”
“啪——”
清脆的把掌声响起，腐败头颅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嘴里。
金盛也仿佛被这声音惊醒，看向许知言。
只见青年脸颊上印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正呲着牙站在那里甩手腕，似乎被自己扇的很痛。
一耳光下去，疼痛刺激大脑，取代了饥饿感，让许知言从汹涌的饥饿状态中短暂抽离出来。
这个饥饿状态也太离谱了！
太阳下山之前他觉得只是饿但并不严重，没怎么重视，可这才过了多久，那种整个人要被胃液包裹的感觉过于强烈，刺激到已经打扰到他思考了。
他刚刚尝试像以前那般掐一下大腿，但这次的饥饿感太强了，用处不大。
好在一耳光下来，头脑总算是重新清醒。
他眯起眼盯着怪物。
无数思绪闪过脑海。
这什么鬼东西？
诅咒？用嘴输出？能与玩家对话？
很好，他喜欢有脑子但不多的怪物！
怪物好像被眼前玩家的操作给惊到了，张着嘴一副惊呆的模样。
片刻后，它也缓过神来。
“钓鱼人，我需要思考一下，给你们一个什么样的诅……”
可它还没说完，就被许知言的问话打断了。
“你叫什么？为什么要来吃我的鱼饵？自己是个笨比，在水里抓不到饭吃吗？”
青年蹙着眉头走到人头旁边，居高临下望着这个靠嘴攻击的怪物。
他一脸嫌弃。
似乎没把人头即将出现的攻击放在眼里，嘲讽模式全开。
腐败之躯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玩家？
谁把它钓起来后不是火急火燎地找道具来对付？它第一次遇到嫌弃它吃鱼饵的！
“……我忘记了，我，我，我吃你的鱼饵管你什么事！”它厉声反驳，但思考时卡壳的字词停顿，暴露了它稍微有点紧张。
“我！我要给你一个诅咒！就咒你……你……”
毕竟很多年没有出水了，也不能怪它是不是！
谁知它还没说完，眼前的青年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更欠打了。
许知言撇撇嘴，一副几乎要嘲笑出声的样子，用略有夸张的声音感叹再次打断了腐败头颅的话。
“啧啧啧，看起来你在这水里也不算个厉害的怪物，我们都知道这水里有特别美味的鱼，你要是厉害你怎么不去吃鱼？来偷吃我的鱼饵……妈的，真不要脸啊。”
他一连串的语言鄙视，把还在思考用什么诅咒攻击的腐败头颅说的晕头转向。
它第一次被玩家嫌弃，非常不服气，气冲冲地辩解：“你！你懂个屁！活鱼只在湖心活动！就你这个破岸边能把我钓起来你就知足吧！”
“你也不看看你这什么鱼饵，它们怎么会咬？做梦吧！我咬勾你应该知足才对！”
好似是气不过，腐败头颅在反应过来后，又补了一句。
“要不是你的饵带着特殊法则，我会咬吗？我还没嫌弃你的饵不好吃呢！呸呸呸——还给你都还给你！垃圾玩家！呸！”
越说越激动，腐败头颅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反击眼前玩家的方法。
它对着一旁大吐特吐了一通，不断甩着舌头，仿佛真的要把吃下去的鱼饵吐出去！
谁知许知言听完最后几句话，表情瞬间切换恢复正常。
“懂了，也就是说这个鱼饵无法在岸边钓起美味鱼，要么去湖心要么换鱼饵。”
他喃喃自语了几句后，一脸冷漠地走向还在吐舌头的腐败头颅。
“这些信息就当做是鱼饵的报酬了。”
“再见。”
说完，许知言抬腿，重重一脚将腐败头颅踢下来水。
肿胀地脑袋飞在空中时，还满脸疑惑。
它不理解，眼前这个玩家是不是玩不起？为什么它刚找到反驳的思路，对方就要把它踢下水？
“噗通！”
水花四溅。
直到开始下沉的时候，它被水泡发了的脑子，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妈的让这个诡计多端的人类绕进去了！
它应该诅咒这个人！可恶啊！
直播间从满屏问号再到满屏哈哈哈哈。
【牛牛子小百万！不愧是你！】
【这怪物怎么回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笑死了妈的，泡好几年，大脑皮层都没褶子了，好像也正常哈哈哈哈】
【这脑子不打羊胎素好像都没问题！】
【这怪物确实是要在它开口之前攻击，我看隔壁直播间的卓雍也遇到了相似的人头，不过他是用的正规方法，在人头说出诅咒之前把它砍了。】
【有一说一，我觉得小百万这个套话比较爽哈哈哈】
【啧，真狠啊，他为什么要打自己？】
【为了让脑子保持清醒吧，现在水库周遭大部分玩家都陷入了饥饿癫狂模式。】
金盛呆愣着站岸边。
亲眼目睹了一切。
他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转了，只是愣愣盯着腐败头颅消失在水中，几秒种后，一长串气泡从那个位置冒上来，消失在空气中。
看样那颗头在下坠的时候在骂人。
果然反派死于话多吗？他想。
而岸边，许知言撑着最后的力气和理智把鞋上沾的黏液擦了擦，整个人有气无力倒在篝火旁，小声开口。
“我们现在有两条路。”
“第一条是去找找看别的玩家有没有弄到食物，骗……不，用东西换一点，或者是做一搜船，去水中央钓鱼。”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舔舔嘴唇，侧过身来。
大概是第一波饥饿状态已经熬过去了，许知言觉得自己好像稍微恢复了一点，起码脑子没这么混沌了。
“做船不太行，太久了，我们俩这个状态怕不是做到一半就要开始啃木头了。”
金盛也就地坐下，整个人饿的两眼发花。
“找玩家？”
他顺着许知言的结论，得出答案。
“对，小一呢？你让它闻闻有没有食物的味道，然后我们可以直接发挥优势去找有食物的人……什么味？”
话说到一半，许知言抽抽鼻子，支棱着坐起来。
金盛一脸绝望，指着空中自言自语：“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我闻到了烤鱼的味道，还看到小一叼着烤鱼回来了。”
许知言顺着金盛的手指看过去。
只见小一摇着自己的尾巴飞在半空中，嘴里还叼着一根插着竹签子的烤鱼。
烤鱼？烤鱼！
已经快要饿疯了的两人弹射起步，还不等狗落地，就将烤鱼拿了过来。
鱼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两人一人一半，也顾不上狗嘴夺食是否有什么不对，埋头吃了起来。
【名字：美味鱼（烧烤）】
【等级：？】
【类型：消耗】
【简介：琥珀山水库特产鱼，刺少肉嫩，非常美味，值得一尝，欢迎玩家离开时打包带走~】
给主人们送饭的小一端坐在一旁，挺起毛茸茸的胸脯。
五分钟后，金盛和许知言终于缓过来了一些。
见金盛与小一交流过后表情奇怪，许知言拍拍衣服站起来，随口问：“怎么了？鱼哪来的？”
说起来他差不多整个下午都没看见这只小狗呢。
“小一说，这鱼是它用蛇换的。”
金盛看了眼自己的命犬，又看了一眼擅长忽悠的队友，开始怀疑这到底是谁的狗？
许知言转过头来，略一思考，欣慰道：“等出副本送孩子去上学吧，别耽误了。”
说完，他蹲下身子，与一脸自豪的小狗对视，笑着问：“小一，找你换蛇的人在哪？”
“这玩家真的太坏了，怎么能欺负小动物呢？那可是和我们一路相伴走来的蛇蛇，是我们的家人。”
许知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笑，根本做不出悲伤表情，勉强抹了抹眼角。
“一条鱼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