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故人相逢
马车悠悠摇晃, 室内安静了一瞬。
顾青昀声音微沉,“他们都不在了。”
苏玉音眸色顿住,她实在有些意外。
苏玉音记得在两人大婚之时, 顾青昀只请了县衙众人来观礼,那时候, 她还以为顾青昀的家人远在京城, 所以未曾过来, 不成想竟然是这个原因。
顾青昀见苏玉音凝神不语, 淡笑着开口:“怎么了?”
苏玉音敛了敛神,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实在太不称职, 成婚这么久, 连你的家人也没有问过。”
顾青昀笑了笑,道:“无妨, 都过去了。”
苏玉音侧头看他:“既然如此,这些年, 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苏玉音失去了娘亲, 就算有祖父和祖母的疼爱,还时不时觉得有失落感, 更遑论失去所有家人。
顾青昀徐徐道:“四处流浪, 天地为依。”
短短八个字,却让苏玉音怔住了。
她定定看着顾青昀,可对方神色平静,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顾青昀不愿苏玉音难受, 继续道:“后来,机缘巧合之下, 遇上了一位贵人。”
“贵人?”
“不错。”顾青昀温言道:“遇见他之后, 我才有了容身之所。是他培养我长大成人, 让我修文习武,送我去考科举……这才有了今日。”
苏玉音听了,若有所思。
她早就发现,顾青昀与旁人不同。
两人一起用膳之时,街边小店他十分适应,山珍海味也斯文有礼;若套上锦衣华服,则贵气逼人;换了简约布衣,仍旧气度不凡。
一个人,只有经历过生存的低处和高处,才能比寻常人多上几分从容不迫,和处变不惊。
苏玉音敛了敛神,问道:“你说的这位贵人,现在在哪儿?”
“他在京城,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
苏玉音这才露出笑意,道:“那我得好好谢谢他,若是没有他,我可能就遇不到你了。”
顾青昀凝视她一会儿,道:“你……不介意我的出身么?”
她是江南首富之女,本可以嫁得更好。
苏玉音莞尔,“为什么要介意?我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家族……我苏家什么也不缺,也不屑靠联姻来争取什么……我喜欢,便是最重要的。”
顾青昀眸色渐深,低声道:“所以……你喜欢我?”
苏玉音一愣,面颊霎时红了。
顾青昀等了一会儿,对面的人脸蛋越来越红,却抿着嘴不说话。
顾青昀低低笑开,“夫人曾经不是说,对我‘一见钟情’么?怎么现在却害羞了?”
苏玉音面颊更热,小声道:“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做什么!”
刚刚认识他时,为了抱上这条大腿,情话撒娇信手拈来……但如今不知怎么的,自己总是动不动就脸红心跳,想作都作不起来了。
顾青昀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静静握住她的手指,不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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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苏玉音一直在忙苏府的事,也无暇顾及锦绣阁的生意,所以马车一到孟县,便直奔锦绣阁而去。
苏玉音下了马车,同顾青昀道别,他还有事在身,便回了县衙。
王大嫂和小梦听说苏玉音回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王大嫂笑道;“顾夫人,您回来了!府上可还好?”
苏玉音没有多言,只简单答道:“一切尚可。这几日的生意怎么样?”
小梦也福了福身,道:“顾夫人放心,生意好着呢。”
苏玉音笑着点头,回应道:“那便好……”
说罢,她不经意转头,发现旁边还站了一个人。
苏玉音有些诧异,“王刀疤?你方才没随马车一起回县衙么?”
王刀疤正色道:“顾夫人!我如今是捕快了,还请注意称谓!”
苏玉音:“……行吧,王捕快怎么还不去上值?旷工可是要扣俸禄的。”
王刀疤嘿嘿笑道:“我一路护送大人和夫人回来,有些口渴了,想进锦绣阁讨一碗水喝!”
苏玉音秀眉一挑,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梦,顿时明白过来。
苏玉音挑眼看向小梦,问:“锦绣阁有茶水么?”
小梦愣了愣,她飞快地看了苏玉音一眼,低声道:“没有……”
苏玉音笑了声,对王刀疤道:“这就不巧了,王捕快还是去别处讨水喝罢!”
说罢,便转身,拾阶而上。
小梦头埋得极低,连忙跟了上去。
王大嫂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刀疤一眼,也掩唇进去了。
王刀疤见小梦走了,顿时急得跳脚,大声道:“顾夫人,我才帮你抓了人,你怎么连一碗水都不赏啊!顾夫人!”
然而,苏玉音没有理他,径直入了锦绣阁。
王刀疤郁闷了好一会儿,却也只得离开了。
小梦入了锦绣阁之后,时不时往门口偷瞄,直到确认王刀疤离开了,才缓缓松了口气。
苏玉音手中翻着账本,抬眸看了小梦一眼,问:“走了?”
小梦似乎惊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是、是……走了。”
王大嫂放下手中的绣样,忍不住问道:“小梦,你这么害怕王刀疤么?他怎么你了?”
小梦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兄长从前欠了他银子,还不上,他便要我兄长拿我抵债……”
王大嫂一拍大腿,道:“难怪我觉得他眼熟!什么王捕快,就是之前辽河边上的混混头子嘛!”
云慧坐在一旁,也忍不住插嘴道:“上次龙舟赛时,我见他还很卖力呢!本以为是个好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混混头子?小梦,他可曾欺负过你?”
小梦认真想了一会儿,道:“也算不上欺负……就是,追债那段日子,总、总偷偷跟着我……”
云慧瞪大了眼,道:“那还不算欺负?他简直是图谋不轨啊!”
小梦呆了呆,忐忑道:“真的么?”
云慧斩钉截铁道:“可不是!”
苏玉音翻过一页账册,悠悠道:“王刀疤确实是混混出身,但如今做了捕快,也算是改邪归正了……小梦,看得出,他倾慕于你,但你若是不喜欢他,大可以直截了当拒绝他,如果他敢胡搅蛮缠,你便告诉我,我来处理。”
小梦一听,露出感激的笑容,道:“多谢夫人。”
苏玉音也笑了下,继续翻看手中的账本。
小梦如今是锦绣阁得力的绣娘,自江州学艺回来后,手艺和绘图的能力更是精进了,苏玉音也希望她能做出一番成就,再觅得一个上佳的郎婿。
苏玉音翻看完账本之后,已经接近傍晚。
翠珍迈入账房,低声道:“小姐,天色不早了,可要回府用晚膳?”
苏玉音摇了摇头,道;“今日还需去一趟茗香楼。”
那茗香楼是苏玉音与丽县白夫人一同开的,这些日子,她不在,便一直是白夫人在忙活,再不去看看,只怕有些说不过去了。
翠珍连忙应声,道:“奴婢这就去备车。”
王大嫂一听苏玉音要去茗香楼,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夫人真该去看看,那阮先生,如今当真是一呼百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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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苏玉音才一踏入茗香楼,便被里面的叫好声震了一震。
翠珍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阮梓义一袭白衣,站在茶楼中央的台子上说书。
他面前放了一张桌案,桌案上唯有一杯茶,一块惊堂木。
苏玉音找了个角落,饶有兴趣地坐了下来。
阮梓义擅长编故事,哪怕一件寻常小事,都能被他讲得惟妙惟肖,妙趣横生。
白夫人听说苏玉音来了,赶忙走了过来。
“顾夫人,听闻你娘家出了些事,如今怎么样了?”
苏玉音淡笑着开口:“我祖父祖母忽然病了,此次回去,是特意去探病的。”
白夫人有些意外,忙道:“现如今可好些了?”
苏玉音点了点头,道:“好多了,这些日子,辛苦白夫人了。”
白夫人爽利一笑,摆摆手道:“哪里辛苦了!如今孟县和丽县的桥通了,若是乘马车过来,不肖半个时辰,方便得很!我反正闲来无事,便日日过来,也乐得充实。”
苏玉音记得,白夫人第一次来孟县之时,举手投足间,总有些拘谨内敛,如今,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苏玉音笑道:“白夫人当真是做生意的好手,以后若还有营生,我定然要继续和白夫人搭档!”
白夫人抿唇笑道:“瞧你说的!咱们谁跟谁?对了,你是不是要随夫君去江州赴任了?”
苏玉音有些诧异,“白夫人如何得知?”
白夫人道:“吏部的文书已下,只怕整个江州都知道了。还未恭喜你们呢!”
苏玉音忙道:“白夫人客气了……我夫君资历尚浅,还需白大人多多支持。”
白夫人笑说:“这是哪里的话!应当要请顾大人,多照顾照顾我家郎君才是!”她说完,又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你若是去江州,恐怕少不得要和官眷圈子打交道了。”
“官眷圈子?”
白夫人微微颔首,道:“不错!这府衙和县衙,男人有男人的圈子,女人也有女人的圈子!之前杨大人在位时,一众官眷都以杨夫人马首是瞻,但杨夫人不喜应酬,便将不少事都扔给了广安县的关夫人……”
一提起关夫人,苏玉音便想起了她曾经组建的红花会。
苏玉音问:“关夫人和红花会如何了?”
白夫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那关大人不是犯事被抓了么?自从他被革职查办,关家就一落千丈!如今案子还没有判,听闻关夫人整日提心吊胆,连门都不敢出了,红花会自然也无暇顾及了。”
苏玉音这段时间倒是没有太关注关家的情况,她下意识问道:“广安县的火灾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何案子还未判下来?”
白夫人神秘兮兮道:“自然是因为关家上面有人啊!关家在江南这么多年,所作所为难道杨大人一点也不知道么?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若非上次火灾人命关天,捂不住了,说句不恰当的……这知府之位,未必会落到你家夫君头上。”
苏玉音这才明白过来。
她淡淡一笑,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之前还不清楚,多亏了白夫人为我解惑。”
白夫人掩唇笑道:“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方才扯远了!总而言之,你当了知府夫人之后,少不得要混夫人圈子,这里面有官眷,有乡绅大户,一个个都精明得很!不过江南地界内的还好说,总要给你几分薄面,但江北、江东的夫人们,就更麻烦了,就连关夫人那般长袖善舞之人,与她们撞在一起,都少不得吃亏,你可要小心些。”
翠珍听了,有些疑惑,问道:“我家小姐为何非得同她们打交道?”
白夫人摇摇头,道:“顾大人刚刚上任,正是需要人帮衬、辅佐的时候,你们可莫要小看枕边风的作用!”
苏玉音听罢,徐徐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多谢白夫人提点。”
白夫人忙道客气。
就在这时,闹哄哄的茶楼,突然安静了下来。
苏玉音和白夫人抬眸看去,只见阮梓义一脸凝重,故事也正好讲到了精彩之处。
只见阮梓义浓眉拧紧,神情肃然——
“莫将军只身杀入敌营,他手中长剑,一下又一下地向敌军挥去,但敌军犹如蝗虫,数不胜数,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听众跟着他,仿佛亲眼见到了莫将军是驰骋沙场,浴血奋战的样子。
阮梓义声音微低,道:“慢慢的,莫将军开始体力不支,但他依旧咬牙坚持……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要守住城池,还百姓一片宁静的天地!鲜血、汗水,不断滴落在地面,就在莫将军意识开始模糊之际,忽然,一阵刀风,迎面袭来!”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茶点都不敢吃了,生怕错过一点内容。
阮梓义的声音抑扬顿挫,“莫将军闪身躲过!可那刀风直追而来,‘唰’地一声,砍向了莫将军的右臂!”
众人一声惊呼,在场的姑娘们,都害怕地捂住了嘴。
阮梓义目光逡巡一周,“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啊!!!”
客人们忍不住咆哮起来!
“这怎么就完了?将军到底受伤了没有啊!”
“莫将军一代英雄,可千万不能死啊!”
“呸呸呸!莫将军怎么会死!呜呜……阮先生多讲一会儿罢!”
众人还意犹未尽。
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连忙将半贯钱扔到了台前的箱子里,道:“阮先生别走啊!今夜不讲完,我都睡不着了!”
此言一出,有客人跟着掏了腰包,将银子放入箱子里,对阮梓义道:“阮先生,再讲一刻钟罢!”
“是啊是啊!我都等不及了!”又有客人跟风,往箱子里丢了一块银锭子。
阮梓义面露为难,道:“这……在下今日已经讲得口干舌燥,连晚膳都还没用呢……诸位不如明日再来罢……”
有人一拍胸脯,道:“我请先生用膳!快快,把故事讲完!”
众人一起哄,阮梓义更是不好离开了,他只得笑纳了那些银子,道:“能得诸位厚爱,在下不甚荣幸,既然如此,那我便顺应诸位的意思,再讲一会儿。”
“好好好!”
众人捧场地鼓起了掌,连忙各就各位,又开始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翠珍站在苏玉音身后,不禁开口:“这阮先生也太厉害了!一个故事便能为茶楼赚得这么多银子!”
苏玉音唇角微勾,道:“你没发现,那第一个扔银子的男子,有些眼熟么。”
翠珍愣了下,抬眸看向第一排,那华服男子正听得津津有味。
翠珍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他之前好像是孟山的山匪,后来到了葛家镖局做镖师!叫……邓壮!?”
苏玉音笑道:“不错。”
她一贯脸盲,若不见过此人几次,也不会记得这般清楚。
苏玉音低声道:“若真的只做镖师,想必买不起那身衣裳……他不会是阮梓义的托儿吧?”
白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苏玉音眼角抽了下,没想到真是。
“这是白夫人的主意,还是阮梓义的主意?”
白夫人笑道:“我哪里有这么多鬼点子?还不是阮先生自己安排的!他在咱们茗香楼说书,原本是一个月五两银子,每日讲一场便好。但前几日,他却同我商量,说是如果能单独获得打赏,可以与我们五五分账,我一想,这事也未尝不可,便让他试一试。”
“谁知,他便找了对面镖局的镖师过来当托儿,没想到效果立竿见影!当真是个人才!”
白夫人一提起阮梓义,便赞不绝口。
苏玉音扬了下眉毛,道:“此人确实有几分意思。”
苏玉音找林凇然查过阮梓义的底细,纵使林凇然人脉极广,却也只查到阮梓义之前在京城的移山书院求过学。
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便离开了移山书院,一路南下,到了广安县。
为了生计,他便当了茶楼的说书先生。
后来茶楼遭遇火灾,他才辗转到了孟县,成为了茗香楼的说书先生。
此刻,阮梓义在台上讲得眉飞色舞,客人们听得全神贯注,他仿佛掐准了时辰,一刻钟一到,他又将故事讲到了惊险之处,戛然而止!
众人又是一片可惜声,还想再撺掇他继续讲,但阮梓义说什么也不肯了,拱了拱手,便下了台。
阮梓义远远便看到了苏玉音,便抱着箱子过来。
他笑得彬彬有礼,“顾夫人来了。”
苏玉音笑得意味深长,“阮先生,当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阮梓义笑得谦虚,忙欠了欠身,道:“顾夫人过奖了!这不是托两位的福么?”
说罢,他便主动将箱子里的钱拿了出来。
阮梓义数了数,笑道:“今日一共得了三贯钱的打赏,里面有一贯钱是我垫的,还有两贯钱,我与茶楼,一人一半。”
阮梓义伸手拿钱,苏玉音却忽然开口——“慢着。”
阮梓义的手一顿,勉强挤出笑容,“顾夫人,怎么了?”
苏玉音悠悠道:“那邓壮是你的人吧?他扔进去的,明明是半贯钱,你为何要拿走一贯?”
阮梓义眼角抽了下,忙道:“顾夫人有所不知,那邓壮过来帮忙,我总要给人些好处嘛……”
“是么?我方才听说,邓壮来我们茶楼帮忙捧场,我们便已经免了他吃食的银子,怎么还要单独给一份好处?”
苏玉音转头对翠珍道:“去请邓壮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每回当托儿,都要得半贯钱的利才行。”
翠珍应声,正要去找邓壮,却见阮梓义急急拦住了她。
苏玉音秀眉一抬,问:“阮先生这是做什么?”
阮梓义笑得尴尬,道:“顾夫人……都是些小钱,何必这么较真呢……”
苏玉音微微一笑,“积少成多的道理,想必阮先生比我更懂罢?”
阮梓义眼皮跳了跳……他就知道,苏玉音和白夫人不同,他瞒得过白夫人,却瞒不过苏玉音。
阮梓义郁闷地叹了口气,将多余的钱放了回去。
白夫人忍不住埋怨道:“阮先生,我如此信任你,你怎能占我们的便宜?”
阮梓义忙道:“白夫人莫怪,此事是我的错!我这手头……实在是有些紧啊!”
苏玉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道:“你如今吃住都在茗香楼,一个月的工钱是五两银子,再加上打赏,理应过得滋润才是。”
白夫人也跟着道:“就是啊!自你入了茗香楼,我就没见你自个儿花过银子!”
阮梓义满脸堆笑,“两位夫人,此言差矣!这世上,有谁会嫌银子多呢?”
“再说了,现在能赚到银子,不代表以后能赚到!我在孟县一无所有,总要稍微储备些银子傍身,才能安心嘛!况且,我已经二十有二了,还不曾娶妻!若一穷二白,哪有姑娘肯嫁给我?”
阮梓义说着,还挂上了一脸委屈。
苏玉音心道,此人若是个女子,当真有些茶里茶气。
翠珍听完他的话,也忍不住撇撇嘴,“就阮先生这样的,只怕没有姑娘肯嫁给你……实在是太过精明了……”
若是她的夫君日日这般抠搜精明,想想都可怕。
阮梓义反驳道:“翠珍姑娘无需娶妻,怎知我们男子的苦楚?唉……若我也能娶得像顾夫人这般家财万贯的姑娘,只怕做梦也会笑醒!又何必在这儿说书挣钱,卑微度日,还要被你们几位训诫……”
“既然知道是做梦,那还算有自知之明。”
男子的声音分外清冷,让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苏玉音循声望去,只见顾青昀一袭青衣,信步而来。
他神色冷郁,似乎被人欠了一万两银子似的,但依旧难掩风采。
苏玉音却笑了笑,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顾青昀撩袍落座,悠悠道:“听闻茗香楼有位‘才学出众,样貌清秀’的说书先生,便特意过来瞧瞧。”
白夫人连忙同顾青昀见礼,下意识退到了一旁。
苏玉音忍俊,抬手指向阮梓义,道:“就是这位阮先生,你尽管瞧。”
顾青昀抬起眼帘,看向阮梓义。
他正要开口说话,但看清对方之后,又愣住了。
顾青昀:“怎么是你?”
阮梓义唇角微勾,从容不迫地笑了.
“承之啊……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