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赴任
空旷的巷子里, 唯有卢严和明珠两人。
卢严目光灼灼地看着明珠，等着她的答复。
明珠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唇角抿了又抿。
烈日当空, 她只觉自己心头火热, 无比煎熬。
半晌，明珠终于开了口, “卢大人, 你我既无明日，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卢严一蹙眉, 手拉得更紧, 道：“如何没有意义？”
“就是没有意义。”明珠一咬牙, 道：“卢大人，您如今升任了孟县知县，前途一片大好，日后, 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而我，不是那个人。”
卢严浓眉紧皱：“你是不是担心, 顾夫人不肯放你？或者不想让她失望才这么说的？”
明珠摇头, 道：“我早就说过, 我家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人, 我若去求她，她一定会放了我……但我不愿。”
“卢大人，您有所不知, 我父亲是人人憎恶的酒鬼, 在我小时候, 他时常对我大打出手。他一生失败，也觉得我娘和我一无是处，在遇见小姐之前，我没有过过一日安生的日子。小姐收留我之后，我就发誓，要一辈子守护小姐。”
“我虽是女子，却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和想守护的人……卢大人，您很好，但我们却不是一路人。”
明珠说罢，心下一横，挣开了卢严的手。
卢严面色泛白，手里和心里，都空落落的。
明珠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将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
“卢大人，这礼我本不该收，我也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还是还给您罢……”
卢严垂眸，看着明珠手中的翡翠镯子。
片刻后，卢严抬手，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我卢严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卢严沉声答道：“是不是一路人，我们都已同行了一段时日，这些，不可否认。”
明珠默默听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卢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镯子衬你，你还是留着罢……就当，是一普通友人，赠你的临别礼物。”
明珠怔怔地看着卢严，心头百种滋味，却沉默不言。
卢严说罢，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珠看着他的背影，唇瓣紧咬。
压抑已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须臾过后，明珠回了芷兰苑。
翠珍笑眯眯地迎上来，道：“明珠，你去哪儿啦，小姐方才还问你呢……哎，你眼睛怎么红了！？”
明珠避开翠珍的目光，低声道：“方才扫尘，灰尘迷了眼睛，无妨……小姐找我做什么？”
翠珍道：“明日咱们就要走了，小姐问你东西收拾妥当没有。”
明珠收起思绪，道：“我这就去回话。”
待明珠迈入卧房之时，却见苏玉音正在数自己的话本子。
“明珠，你快来看看，我这话本子齐了没有？”
明珠低低应声，便走到了桌前，一本一本检查过去。
她先是认真点了数，又按照不同类别，将话本子一一收纳起来，方便后续让苏玉音取阅。
苏玉音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不高兴？”
明珠忙道：“没有！”
苏玉音一笑，道：“明珠，你这撒谎的能力，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
明珠垂眸不语。
苏玉音问：“怎么，卢严欺负你了？”
明珠一顿，头摇得像拨浪鼓，立即摆手，“不不，卢大人他没有欺负我！”
苏玉音秀眉一挑，拉住了她的手腕，拿过来一看——明珠手上戴着个翡翠镯子，桌子圆润透亮，碧色优美，衬得她手心十分白皙。
“这镯子哪儿来的？”
明珠面色一红，还未开口，翠珍便笑着答道：“明珠平日里除了给她娘买药，别的都舍不得买，这自然是卢大人送的了。”
苏玉音露出笑意，道：“还算他有良心，这个镯子，应当花了小半个月的俸禄罢！”
明珠面色微僵，下意识道：“这、这么贵么！？”
早知道，就坚持还给他了。
苏玉音笑着点头，“是啊，可见卢严对你不错。”
明珠听罢，眼神突然暗了几分，道：“小姐莫要打趣我了……卢大人不过是怜惜我罢了，我与他，不过是普、普通朋友！当真！”
苏玉音和翠珍对视一眼——明珠果然还是不会撒谎！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苏玉音说罢，看向明珠，道：“明珠，你自幼吃苦，心境难免卑微，但在男女之事上，本没有般配与不般配，唯有喜欢，或不喜欢。”
“只要两人足够喜欢，就会相互吸引，逐渐靠近……最终，步调一致地走下去。”
苏玉音说罢，明珠似懂非懂地看着她，道：“所以……小姐和姑爷，也是这般相知相许的么？”
苏玉音一笑，下巴微抬，“我们可不一样！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之时，你刚好不在，他见我被罗二为难，便起了英雄救美的心思……如今想来，他定是对我一见倾心，志在必得。”
翠珍忍不住问道：“可是……小姐不是说您对姑爷一见钟情么？”
苏玉音轻咳了下，道：“我不过是看你们姑爷腼腆，便给他个机会……不然，他怎能将我娶到手！？”
苏玉音说罢，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翠珍和明珠面色忽然顿住，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们二人盯着门口，仿佛石化了，一动不动。
苏玉音疑惑地回过头，看向门口，只见顾青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玉音：“……”
顾青昀唇角微牵，迈入卧房。
翠珍忙道：“哎呀，明日要去江州的物件，还是要再检查一遍为好！奴婢告退！”
说罢，便拉着明珠匆匆走了。
苏玉音摸了摸鼻子，道：“夫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就算要去江州赴任，可不可这般旷工啊！”
顾青昀低低笑开，道：“若是回来晚了，怎能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苏玉音眼皮抽了下，“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顾青昀含笑看她，低声道：“未必是玩笑。”
苏玉音微微一愣，看向顾青昀。
顾青昀笑笑，却没有再说下去，另起了一个话题。
“我这次去江州赴任，时间有些紧，那边的府邸还未寻好，只能委屈你陪我住一段时间驿馆了。若你不愿，也可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正好陪一陪祖父和祖母。”
苏玉音唇角微扬，道：“夫君，你怕是不了解我祖父和祖母，他们得知你要去江州赴任，早把宅子准备好了，我们明日到了，只需先去挑宅子，挑好了哪一处，直接卸下行装，入住便是。”
顾青昀讶异了一瞬，“挑？”
苏玉音点头，道：“是啊，祖父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便一口气买了五套宅子，据说风格各异，大小也不同，全由我们来挑。”
顾青昀道：“祖父当真想得周到……如此，倒让我受之有愧了。”
苏玉音眨了眨眼，道：“你若真有愧，便多陪我玩一玩。”
顾青昀失笑，“好啊，要怎么玩，都由你。”
说罢，还随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一副随时准备奉陪的样子。
苏玉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徐徐走到贵妃榻前，慵懒坐下，道：“夫君，你可知卢严与明珠之事？”
顾青昀略一点头，道：“有所耳闻……卢严似乎对明珠有意？”
苏玉音一笑：“依我看，是情投意合，只差临门一脚了……你觉得呢？”
顾青昀沉声道：“卢严为人踏实，原则性极强，一旦认准了谁，应当不会轻易改变，是个可堪托付之人。”
苏玉音见顾青昀并没有介意明珠的出身，心中也高兴了几分，道：“卢严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明珠……你不了解她，那个傻丫头死心眼，若让她违背誓言，离开我身边，她是万万不肯的。”
顾青昀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苏玉音扬了扬眉，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
翌日一早，顾宅门口便停满了车马。
明珠立在门口，与小厮们一道清点物什，明珠则在房中，帮着苏玉音一道收拾。
“玉音，准备好了么？”
顾青昀已经完成了所有交接，便从县衙回来看她。
苏玉音刚刚挽好了发，回头看他，粲然一笑：“我们走罢。”
说罢，她站起身来。
顾青昀不由自主地向他看去，苏玉音今日着了件简约的兰花长裙，清丽优雅，气质出尘。
顾青昀唇角勾了勾，向苏玉音伸出手来。
苏玉音笑着将手递给他，两人肩并着肩，一起出了门。
苏玉音路过长廊，忍不住感叹道：“这宅子住了还没到半年呢，就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当初买下这宅子，苏玉音便以为
顾青昀低声道：“若你喜欢这里，我们可以时常回来。”
苏玉音一笑，“确实要经常回来，我的生意还在孟县呢。”
她虽然回了江州，但锦绣阁和茗香楼还在孟县，她还是会经常回来看看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一应小厮丫鬟，几乎都聚集到了大门口。
明珠见顾青昀和苏玉音前来，便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小姐，姑爷，所有的物件，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苏玉音颔首，对顾青昀道；“夫君，那我们便出发罢。”
顾青昀笑着应声。
明珠却道：“小姐，姑爷，我们现在……恐怕还走不了！”
苏玉音有些奇怪，盯着明珠，问：“为何？”
明珠面上浮出一丝笑意，温声道：“二位去门口看看，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