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哭了
天色暗下来, 雪地里仍然一片光亮。
文安打着灯笼，走在顾青昀身旁，为他照亮了前方的路。
“玉音回来了么？”
顾青昀声音淡淡的, 听不出什么太多情绪。
文安低声答道：“回大人, 听说夫人中午已经回来了。”
顾青昀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文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总觉得他声音不大高兴, 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来。
两人穿过中庭, 很快到了内院。
文安将顾青昀送到了卧房门口, 放才收了灯笼。
此时, 恰逢翠珍从里面出来，一眼瞧见了顾青昀，笑道：“姑爷回来了？用饭了吗？”
顾青昀点了下头，二话不说，便走了进去。
翠珍准备跟进去伺候, 却被文安一手拉住, “翠珍姐姐……”
翠珍侧头看他，文安却对她神秘地摇了摇头，“直觉告诉我, 你别进去得好。”
翠珍却一头雾水。
顾青昀推门入内，屋内炭火融融，暖意之中, 还蕴含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
抬眸看去，只见苏玉音着了件薄如蝉翼的寝衣，正趴在床榻之上, 两只纤细的小腿随意地勾起, 无意识地晃动着。
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书册, 唇角还带着笑。
顾青昀关上了门, 他脱去大氅，款步而去。
“在看什么？”顾青昀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床榻边。
苏玉音满头青丝，铺陈在背上，她微微一抬头，长发就流泻下来落在脸颊边，看着十分唯美。
“你瞧。”苏玉音将书册盖了，露出封面来。
顾青昀垂眸一看，道： “又是新买的话本子？”
苏玉音唇角勾了勾，道：“不，是阮先生写的。”
顾青昀一蹙眉，“他写的？”
苏玉音道：“这两日他闹着让我给他涨月钱，但我没允，他便写了话本子来讨好我。”
顾青昀眼皮抽了下，“看来，他的活儿还是不够多。”
苏玉音以手撑头，挑眼觑他：“你还是别让他太忙了，不然这话本子的下册，就遥遥无期了。”
顾青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认识的人、身边的人，都逐渐为她所用了。
阮梓义是，张乾也是。
这张芙蓉面，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银子，果然是好使。
苏玉音见顾青昀看着自己，又不说话，便也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这般趴着，脖颈之下露出肌肤，如外面的皑皑白雪，呼之欲出。
顾青昀喉结滚了滚，微敛目光，道：“你今日去了钱庄？”
苏玉音随口“嗯”了一声，道：“不错，他们之前欺负了文博，我去讨回公道，没想到还撞破了这钱庄背地里的勾当。”
说罢，她冲顾青昀慧黠一笑，“张乾说，还帮了你们一把呢！”
顾青昀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只道：“你要去讨回公道，昨日为何不告诉我？”
说到此事，苏玉音便坐起身来，状似不经意道：“我昨日忘了。”
顾青昀神色沉了几分，“你能记得告诉张乾，却不记得告诉我？”
苏玉音摸了摸鼻子，道：“你如今也是户部尚书了，如此小事，犯不着让你……”
“你只把我当户部尚书么？”顾青昀的两道目光，陡然严肃起来。
苏玉音听罢，便知他有些不悦，且自己心里也有些发虚。
只能硬着头皮道：“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忙了一日了，还问这么多不累么？对了，你还没用饭，我去找翠珍来……”
苏玉音说着，就要下床穿鞋，顾青昀却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人放在了自己腿上。
苏玉音惊愕地看着顾青昀，只见他平静的眼里，竟隐藏了一丝隐忍的怒意。
苏玉音眼珠转了转，下意识想起来，可顾青昀手臂一收，便将她牢牢禁锢在了怀里。
他常年习武，平时虽然不显山露水，但力气却大得很，苏玉音立即就老实了。
顾青昀又问了一遍：“你只把我当户部尚书？”
苏玉音作归作，但怂的时候，也是真怂。
尤其是面对顾青昀这种，平日里温声细语，却突然板着脸的。
她小声道：“自然不是。”
苏玉音说着，便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顾青昀轻轻叹了口气，道：“还在生我的气？”
苏玉音没说话。
顾青昀继续道：“上次将你弄晕了送回江南，你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了，可遇事还在与我较劲，特意不告诉我，让我得知后着急，是不是？”
苏玉音顿了顿，她没想到顾青昀一下便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便小声嘟囔道：“让你急一急怎么了？你让我急了多少日？你这不过才几个时辰……况且，我的事也办得好好的，没出纰漏……”
“那万一出了纰漏呢？”顾青昀直视着苏玉音，声音微冷，“你一个姑娘家，去找人麻烦，就算有人撑腰，但不辨对方虚实的情况下，怎么能以身犯险？”
“如今方家虽然大多数人都落网了，但总有在逃之人，那掌柜的和各大世家都有来往，若逆贼藏在那里，你岂不是要落到他们手中？”
顾青昀说着，面色有些发白。
之前在江南，她就丢过一回，后来到了北疆，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阿尔代绑走。
他不是个胆怯的人，却实在怕了。
苏玉音一听这话，顿时也有些后怕，但表面上仍不肯服输，道：“哪有那么巧……你也说了是万一……”
“哪怕是万分之一。”顾青昀手臂又收紧了些，险些将她箍疼，“我也不愿你冒这个险。”
这声音十分低哑，薄怒中还藏着深深的担忧。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至亲，如今，她便是他最重要的人。
恨不得时时刻刻护在身边，如珍如宝待之。
苏玉音看着顾青昀，一丝愧疚顿时爬上心头。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么？而且今日我也不算莽撞，我带了不少人去的……不过是想气一气你，现在你已经气着啦！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顾青昀：“……”
没见过惹别人生气，还这般理直气壮的。
苏玉音见顾青昀不吭声，便知他心中还是忧虑，便轻轻开口：“夫君……”
这声音如猫儿一样，萌萌软软的。
顾青昀轻眨了下眼，只觉得该让她长长记性，便只抱着她，仍然没有说话。
苏玉音见他真的生气了，便索性靠上他的颈窝，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脖子，撒娇：“承之，承之哥哥……”
少女清甜的呼吸近在咫尺，清越的声音，如泉水叮咚一般好听。
顾青昀身上不知不觉绷紧了几分。
苏玉音原本就擅长撒娇，待两人圆房之后，又多通了几分撩拨他的关窍。
她抬起下巴，樱唇轻触顾青昀的耳垂。
顾青昀只觉得一道电流从心上滚过，有些燥热起来。
顾青昀眉心轻轻拢着，薄唇紧抿。
苏玉音声音温软：“我自小看祖父和祖母做声音，耳濡目染，习惯了许多事自己拿主意，但以后，若遇重要之事，我也会同你商量的。你瞧，你气我一次，我气你一次，我们就算扯平啦！”
她一面说着，身子蜷缩在他怀里，十分乖巧。
顾青昀垂下眼眸，看见她白皙小巧的脚，下意识拉来绒毯，将她盖上。
“天气太冷，就算炭火烧得再热，也不该光着脚。仔细着凉。”
苏玉音听到他说这话，便知顾青昀的气性已经过了。
她趁机拥住他，问：“你什么时候去北疆？”
顾青昀收起方才的冷肃，低声道：“两日之后。”
苏玉音眼巴巴看他，“我也想去……”
上次在宴席上，关于苏玉音去不去北疆，两人便没有论出结果来。
顾青昀看着她的眼睛，道：“北疆局势不明，你在京城等我，会更安全。”
苏玉音却道：“可我和你在一起，会更加安心。”
安全和安心，是两码事。
顾青昀愣了一瞬，终究被她眼里的执着打动。
若是不让她去，只怕就算自己走了，也要担心她是不是会偷偷跟来。
顾青昀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要去也可以，但有一条，路上必须听我的安排，我既要帮助三殿下厘清北疆的军务，还要暗中追查与方家勾结之人，难免遇到危险，你万万不可离开我单独行动，明白吗？”
苏玉音从听见“你要去也可以”开始，便忙不迭点头，“好好，都听你的！”
只要待在他身边，她便不用担心。
况且，她去北疆，也是有私心的，这几个月以来，生意虽然转得很顺，却没有什么太大的突破，北疆与江南风貌不同，说不定能挖掘些新的商机出来！
苏玉音一想起白花花的银子，心情又好了几分。
顾青昀见她如此高兴，也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呢喃：“玉音……”
但苏玉音心中的算盘已经打得“噼里啪啦” 响。
她从顾青昀身上跳下来，冲门外道：“翠珍，明珠，快来帮我列单子收拾东西，我要去北疆啦——”
顾青昀怀抱空空，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早知道不要这么快答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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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半夜，半个户部尚书府，在苏玉音的动员之下，都开始收拾起了行装。
连住在偏院客房的阮梓义，都被惊动了。
他披衣起床，神情有些疲惫，他来到廊上，正准备问问出了什么事，却见一个娴静的身影，正坐在雪夜之下，呆呆地盯着空中明月出神。
阮梓义好整以暇，缓步走了过去。
“阿水，你怎么在这儿？”
阿水微微一惊，她似是没有料想到这么晚还有人，错愕回头。
她双目通红，眼角还挂未擦干的泪痕。
阮梓义顿时一怔，“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