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番外·京城日常（六）
罗太医面色僵住, 顿时石化一般。
这这这……居然是他平日里温良柔顺的贤妻？
见罗太医这般面色，一旁的范大人和邹侍郎，连话也不敢说, 也只能默默地听着。
顾青昀犹豫了片刻，“罗太医……”
罗太医却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顾青昀：“……”
行吧。
屋内, 罗夫人话音落下, 只听得“噗通”一声, 仿佛真的有人跪了下来！
罗太医竖起耳朵, 却听见里面有一个男声，怯怯道：“夫人, 我错了！”
罗太医眼角一抽！
夫人, 什么夫人？这对月阁到底是什么地方？难不成她在和野男人幽会！？
罗太医正要破门而入, 却被范大人一把摁住，压低了声音道, “莫急, 弄清楚再说！”
话音才落下, 只听里面的罗夫人冷声道：“错？你可知你自己错哪儿了？”
那男子讷讷道：“我……我……”
他说了半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罗夫人怒道：“你我相识十年，我嫁与你已七年有余, 这七年里, 我孝顺公婆, 教养孩儿，日日勤勉，不辞劳苦,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罗太医愣了愣, 敢情罗夫人对面那男子不是奸夫……而是自己的替身！？
只听罗夫人继续道：“从前你没有入京, 我陪你在乡间行医，你对我尚有一丝关怀，后来入了京城，便一心扑在太医院上，除了公务便是应酬，何曾对我有过半点嘘寒问暖？我只你心有抱负，想出人头地，自然是全力支持你，可你却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对我事事挑剔，日日摆脸，我到底是你的夫人，还是你的仇人！？”
罗夫人满腹委屈，似乎全然把对面的男子当成了罗太医。
罗太医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如此奋进，不是为了他们母子么？不过是疏于陪伴，怎的她怨气如此之大？
罗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那房中男子道：“夫人，我这般努力，可都是为了你们啊！你怎么连这都不明白？”
此言一出，门外的几人都愣住了。
顾青昀没说话，唯有方才带路的小丫鬟忍不住心里嘀咕……果真，世间男子的借口，大多一样啊！
“为了我们？”罗夫人冷哼一声，“与其说为了我们，不如说为了你自己！我们何曾盼着你位极人臣，名扬天下了？我嫁与你，不过是为了一蔬一饭，三餐四季，相互扶持，能知冷暖！可你呢？稍有不满便恶语相向，冷脸待人，好几日都不理我……”
罗夫人说着说着，竟泫然欲泣。
罗太医面色顿了顿，他下意识回头，却见范大人和邹侍郎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罗太医忙道：“我不过是忙了些，又没做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众人皆是一副不信的神情。
罗夫人又抽抽搭搭道：“而婆母见你对我不闻不问，也开始处处看我不顺眼，对我夹枪带棒！婆婆安排了她的侄女入府做妾，两人合起伙来，日日为难于我！就连孩子都被他们唆使，如今一闹起来就无法无天，不听我的话了……呜呜呜呜……”
满腹的委屈都说了出来，罗夫人掩面而泣。
罗太医隔着门缝，见发妻如此，一时也有些怔然。
他对她的冷落，竟然伤害她如此之深么？
那表妹……并非他想娶的，不曾想居然如此欺负她？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年轻的女子道：“罗夫人，你的这些难处可有告诉罗太医？”
罗夫人边哭边摇头，“他每日半夜回来，哪有空搭理我？哪怕是休沐之日，也会出去应酬，才不会管我的闲事！我偶尔说上一嘴，还要被他扣上搬弄是非的帽子！”
说完，罗夫人就哭得更伤心了。
那女声又道：“罗夫人，你没有做错什么，这般伤心是在惩罚自己！”
罗夫人被这么一提醒，又想起了对面的男子来，便拿起手边的鸡蛋，就冲对方砸了过去，“没错！该是他吃苦才对！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鸡蛋“砰”地一声砸到男子身上，算不上疼，他却十分配合地“哎呦”一声。
罗夫人听了，也许是略微解气了些，又抓起一个鸡蛋扔去，“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呸！”
鸡蛋一个接一个地砸去，男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身上也被砸得十分狼狈。
苏玉音递了个眼神给明珠，明珠便目不转睛地数着鸡蛋的数量，默默记起了账来。
门外，罗太医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居然在他的忽视下，受了这么多委屈，居然到了要拿鸡蛋砸自己的程度！？
罗太医顿时心情复杂。
顾青昀见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便道：“罗太医，眼下罗夫人心情激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不若去前厅坐坐，等夫人缓和下来，你们再见面？”
罗太医听了，只得默默点头。
丫鬟将罗太医等三人待下去，顾青昀又找人给苏玉音传了消息，苏玉音一听，这才出来。
“你怎么来了！？”苏玉音乍一见顾青昀，便将方才扔鸡蛋的事抛诸脑后了。
顾青昀便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谁知，苏玉音秀眉蹙起，道：“你的意思是……你来到这儿，不是为了庆贺我开业，而是为了陪他们三人？”
顾青昀一顿，怎么这么快就跑偏了？
他忙解释道：“不过恰好同路而已，我本来就要过来找你的。”
苏玉音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她目光一转，问：“罗太医呢？我要看看那个渣男到底长什么样！”
顾青昀眼皮抽了抽，道：“罗太医对夫人确实疏于关心，但也不至于……”
像她说的那般“渣”吧？
苏玉音神色严肃地看着顾青昀，义正言辞道：“你在为那个‘渣男’说话？”
顾青昀面色微僵，立即道：“当然不是，罗太医有错在先，是该骂该罚。”
苏玉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语气里充满了警惕，道：“古语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可不许与他走得太近了，免得被他带坏了！”
顾青昀顿时哭笑不得，“好。”
顾青昀拉住苏玉音的手，低声问道：“这罗夫人发泄完了没有？若是发泄完了，不如让他们夫妻见个面，也好将心里话说开，如今罗太医正在前厅等着。”
苏玉音凉凉道：“好啊，那便让他等着！”
苏玉音说完，轻哼一声，便转身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里面又传出了更惨烈的男子叫声。
顾青昀揉了揉眉心，便往前厅去了。
然而，由于罗太医在苏玉音眼中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所以他们坐在前厅，连一盏茶也没落着，范大人和邹侍郎也受了他的连累，想走又不好意思说。
顾青昀只若无其事地坐着，这罗太医平日里对妻子也太冷了些，让他坐一坐冷板凳，也未尝不可。
一个多时辰之后，苏玉音终于陪着三位夫人小姐，姗姗来迟。
邹小姐第一个迈入房中，她在后院里玩得香汗淋漓，一见到自己的兄长，便连忙收敛了几分。
邹侍郎难得见妹妹如此尽兴，一时也松了面色，道：“玩就玩了，还想藏着掖着？”
邹小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乖乖地走了过去，“兄长不生我的气？”
邹侍郎一笑，道：“罢了，你是邹家女儿，要你如寻常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绣花点茶，只怕要憋闷死了。”
邹小姐听罢，顿时笑了起来。
范小姐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来，敛了之前雀跃的神色，沉稳开口：“女儿见过爹爹。”
范大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他忽然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是爱撒娇，爱亲近他的，可长大之后，被她母亲严加管教，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了，可与父母的关系，也比之前疏远了不少。
范大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喜欢这里吗？”
范小姐愣了愣，她看了一眼范大人，才确认他真的是在问自己，便小声道：“喜欢……”
范大人道：“女儿家虽然不便抛头露面，但这对月阁既是为女子开的，偶尔来上一两回，也未尝不可，且听说顾夫人持家有道，你如今已过及笄之年，当向顾夫人多学一学才是。”
范小姐听了，顿时又惊又喜，忙道：“多谢爹爹！”
这般小女儿情态，范大人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了，也跟着欣慰地笑了起来。
苏玉音见邹侍郎与范大人还算开明，唇角也勾了勾，侧目看去，却发现罗太医一直绷着脸，没有开口。
罗夫人才从方才的发泄中走出来，但这会儿一见到正主，也没了平时的好脸色。
她无声坐到了一旁，少见地没有搭理罗太医。
罗太医本以为夫人发泄完了，应该对他多少没那么生气了，但见了对方这般冷漠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慌了，下意识道：“夫人……你、你今日也来了？”
罗夫人看都未看他，只冷冷地“嗯”了一声。
罗夫人长期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方才一通发泄之下，忽然就想通了，不就是个男人么？她自己出身不俗，光是靠自己的嫁妆，也能过一辈子，大不了就和离！
罗太医还从未见过自己的夫人这副样子，但一看旁边还有许多人在场，便又开始顾忌起自己的面子来，不免训斥道：“你不在府中好好侍奉公婆，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罗夫人抬起眼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哪条律法规定了，女人不能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