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莱鸣直播综艺的原则, 就是尽可能不影响大家的日常生活。
晚上不会强制所有人直播宿舍内的情况。
早上自然也不会给各位助教设置闹钟，强求几点从床上爬起来直播，只要他们能和普通学生一样赶在早自习开始以前到教室，不迟到就行。
当然如果有人提前早起, 做点什么额外的活动那就两说。
只是这条规则公布出来, 众网友不约而同认定成了摆设。
毕竟莱鸣的早自习开始就已经七点半, 最晚最晚七点也得从床上爬起来, 还要怎么早起？六点多吗？
反正弹幕是不信的。
所以大家睡懒觉的睡懒觉,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都准备七点半等早自习开始了再来关注直播。
可大概六点半的时候, 就有人注意到了热搜——【霍巍六点半拖跟拍PD晨跑】。
【？？？？】
当代大学生还有人会在六点半的时候晨跑？？那不得六点就起？
大家完全不买账。
可结果等他们蜂拥涌进直播间, 人家霍巍哪里是六点半开始晨跑，人家是六点半已经跑完了。
隐隐还能听见某个画外音打哈欠的声音......
...
清晨五点半。
当霍巍的跟拍大哥听见有人敲宿舍门时, 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确认了好半晌。
直到霍巍站在门外说：“水哥，我大概六点会下楼跑步，看你需不需要拍。”
“............”
被唤作水哥的跟拍，想也没想蒙头盖上被子。
谁六点拍谁傻子！
你六点起得来播，人家观众六点也不会来直播间看啊！！
然而转眼六点整。
换好运动服的霍巍，如约在宿舍楼底见到了自己面如菜色的跟拍PD, 略有些歉意：“怪我忘了，应该昨天晚上提前跟你打好招呼的，抱歉。”
水哥却顶着两个硕大的大黑眼圈，心态极好冲他傻笑：“没事, 一个小时一百, 台里按工时算。”
傻子就傻子吧, 实在是给得太多。
于是直播间众人便得以看见清晨六点的莱鸣校园。
远处天光尚未显现，入眼还是灰蒙蒙蓝色的一片，街景两旁空荡荡，路上别说找出个人影，就连鬼影都不太能见到。
只是霍巍对这样的情景似乎早已熟悉。
镜头下的人径直拉上外套拉链，做好伸展运动便上了操场跑道，跑起来看着居然还有模有样，完全不像为了做表面功夫的假装。
【操，是我低估小霍了，之前居然觉得人家是书呆子，下跪.jpg】
【不管是谁，只要能坚持晨跑，在我心里都是神，鞠躬感谢.jpg】
【我就挺喜欢小霍这种性格的，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平时也不会为了博人眼球故意声张，全场应该就他起得最早的了吧hhh】
霍巍本来也这么觉得。
但大概在六点半的时候。
他跑步结束准备下操场，正好碰到一位穿着运动装准备上操场的女老师，见到他很是惊讶。
“刚运动完吗？你们起得居然都还挺早。”
霍巍顿了一下。
他虽然不认识这位老师是谁，但还是礼貌停下来和人打了招呼：“您还碰到谁了吗？”
女老师扎着干净的马尾，已经开始原地小踏步热身，大方冲他笑笑：“有的，他现在就在食堂呢。你以后最好也还是稍微垫一下肚子再跑，我们学校食堂开门很早。”
霍巍把他们一行几人想了一圈，觉得最有可能早起的，只能是邓止维。
弹幕也都这么默认。
可结果等他带着跟拍大哥一路过去，看见的却是一道比邓止维要纤细不少的身影。
昨天穿一水的蓝，今天换成一水黑，整个食堂大厅就他一个，正兴致勃勃弯着腰，透过打饭窗口半开的玻璃挡板冲里面后厨望。
霍巍相当错愕过去：“你起这么早？”
邵钦猝不及防听见有人说话，被他吓了一跳，视线来回在他身上打量：“我就是起来吃饭，你才是怎么这么早，该不会还晨跑吧......”
跟拍画面里。
桃花眼狭长的男人边说话边直起腰，露出身上半领修身的黑色纯棉打底，以及被他插着口袋的黑色紧身休闲裤。
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
从上到下一抹黑，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装饰，可却也恰恰因为它们普通，才格外显出邵钦无人可敌的出挑身型气质。
薄薄的底衫下瘦归瘦，但不是干瘦，肩膀、腰臀，该有的棱角弧度全都有，完美诠释什么叫行走的衣架。
不论在哪都是吸睛的存在。
最主要他看起来毫无倦容，一脸充沛的精气神让霍巍很不习惯：“......你是每天都这么早，还是只是今天？”
“有早有晚吧，不过整体来说我觉比较少。”
邵钦说完便热情向他分享起自己起早贪黑和食堂阿姨沟通来的早餐成果，还说因为太早了，干脆没叫他的跟拍起床。
大约五分钟后。
两人端着热腾腾的小馄饨，面对面坐到食堂餐桌。
邵钦煞有介事往碗里加醋。
霍巍则依旧在观察他，似乎对这人早起的反差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他打量的赤|裸，当事人也毫不在意，好像只要一吃起东西就心无旁骛。
以至于弹幕都从最初的震惊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说他干饭人设不倒。
霍巍确认他大概真的只是热衷口腹之欲，索性也吃起来，开始给他讲赵简宇监控的后续。
昨天晚上郑枭请了假，邵钦自然而然也跟着缺席了晚自习。
霍巍一五一十为他同步信息：“电视台去监控室调监控的时候，发现他们进613那段刚好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没留实质性证据，应该是惯犯。”
他们昨天赶上六楼，也只拍到赵简宇站在宿舍里扬言要撕书。
可撕书顶多也就是从道德上有点败坏，硬要治什么重罪，好像也不能够。
“学生们不太高兴，想做人证，邓止维没让。”霍巍没在镜头底下说太详细。
但邵钦想也知道。
邓止维肯定是出于实际角度考虑，希望大家不要意气用事，免得到时候被报复波及。
现在这个结果邵钦也不算意外。
因为赵简宇既然知道要避开走廊进宿舍，那当然一开始也会直接避免被拍到。
“脑子也不算太不好。”他只是舀起小馄饨简单点评。
霍巍却怔愣：“......你都不生气吗？”
事情都已经闹成这样，居然还不能给他们一个处罚，多少有点情绪。
邵钦一口一个，笑笑说实话：“还好吧。毕竟的确没有人证、物证，只能说这次没教育到他们，以后自然有别的人用别的事教育。”
只是他可没说这个人就不会是他自己，也没说要过很久，虚无缥缈等他们上社会什么的。
霍巍听懂了，话题一转却让邵钦再次猝不及防：“郑枭呢？”
“嗯？”邵钦像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霍巍直白：“昨天赵简宇闹的时候，我看他情绪就不太好，后来他怎么样？”
邵钦握着勺子，一双桃花眼慢吞吞望着他眨了眨，牛头不对马嘴：“......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你好像对他格外关心。”
从昨天聊郑枭成绩的时候就是。
霍巍也不否认。
一双黝黑的眸竟是半分不退，直勾勾冲他望回来：“不行吗？”
邵钦当即有些被自己这位同学，突然展现的强势和攻击性惊到，欣然露出笑：“......当然可以。”
霍巍却不再兜圈子，重新低头吃起馄饨，快人快语。
“虽然目前来看并没有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但我并不赞成你昨天处理赵简宇的方式。可能在你看来那就是几本毫无价值的书，撕了也就撕了，但那不是你的东西，你没有处置它们的权利。哪怕你事后能给郑枭重新补一本一模一样的，先斩后奏也非常傲慢无礼。”
这一长段下来，用词可以说毫不留情面。
邵钦直接一下被他说呆了，像是第一次认识霍巍这个人。
弹幕也呆了。
【我操，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小霍你这么直接的吗......呆滞.jpg】
霍巍却好像完全没有顾虑。
甚至在抬头看见邵钦嘴角还残存的笑意时，说得更重：“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不过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很难理解。”
邵钦又是两下眨眼。
“很难理解”这种话他昨天才刚刚从郑枭嘴里听过......
但霍巍既然打算说，就没打算照顾他情绪。
撂完话便端着吃完的餐盘率先一步从座位起身，竟是直接在镜头底下把邵钦独自留下。
这一下，把昨天已经跟了他一天的水哥也干懵了。
完全没想到霍巍平时不声不响的，发起脾气来居然这么硬气。
愣是让他扛着相机看着分岔的两人犹豫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再次追上自己的正主跟拍对象。
弹幕差点急死。
【啊啊啊求一个邵钦视角！！邵钦咋就突然体贴上人，不叫他的PD起床了！！抓狂.jpg】
【这事咋说，其实我昨天爽还是蛮爽的，但事后想想，的确对弟弟很不公平......】
【但邵钦也是好意啊，就也不用说得这么狠吧，有点伤人】
【这种我感觉属于身份鸿沟，因为对邵钦来说，直接动关系找到River本人拿签名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觉得这没什么，就疏忽了弟弟的个人感受（小小声】
【啊，哎，反正谁要是动我带亲签的书，我真的能拼命，霍巍担心的还是蛮对的，弟弟肯定很难受orz】
【两个人都没错！！但能不能让我看看邵钦！！！】
好在没过几分钟。
大概六点五十的时候，救星邓止维带着他的PD出现了。
众人终于再次得以在镜头中看见吃小馄饨的邵钦。
那么瘦，又低着头，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只有他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嗷，这个小可怜儿......】
【谁能想到我也有心疼邵钦的一天，但他这确实有点冤，好心办坏事】
按照套路。
这时候邓止维看出邵钦的异常，上去问怎么了，邵钦应该藏起忧伤，强装无事堆出笑说没什么。
可实际情况是邓止维看出来，也坐他对面问了。
但邵钦昂起脸，张口就开始告状：“我被霍巍教育了，说我昨天处理得不好。然后我现在感到有、亿、点、点、委屈。”
【？】
【说的是不是《亿点点》？对不起但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按套路。
绅士和煦的邓止维这时候肯定得打圆场安抚。
然而......
“那确实人家教育的没错嘛。”
邓止维脸上笑的不知道有多开心，甚至开始落井下石，丝毫不担心邵钦生气：“你跟郑煜那都是标准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哪可能知道‘喜欢’、‘珍惜’怎么写，教育教育你也是应该的。”
邵钦果然没生气，只是撑着脸随口叨叨：“你就知道怎么写了。”
他们班谁还不是个少爷了。
邓止维却笑：“那我当然知道。”
没多久，他们早餐食堂这出插曲，就因为话题讨论度太高被拱上了热搜。
有人觉得霍巍太没人情味，有人又觉得本来就是邵钦大少爷视角考虑不周，但无论如何，最终得出的颠覆结论倒是出奇的一致。
就是霍巍这人有原则有底线，并不是真的没有存在感，多少有点脾气在。
而邵钦呢，意外不是个经不起批评的人。
前脚才被霍巍指着鼻子骂了，后脚邓止维上来补刀，他也都看着挺正常，并没有觉得丢了面子，或者计较在心。
后来邵钦甚至陪邓止维又吃了一顿早饭。
邓止维在他极力的推荐下吃了馄饨。
他自己也没闲着，食欲丝毫不受“委屈”影响，美美蘸酱□□了一笼小笼包。
...
莱鸣为了方便助教深入1、2班的学习生活，专门为他们在两个班的教室最后添了桌椅。
像早读、晚自习这种集体时间，他们就待在教室。
平时学生上课，他们没事也能旁听陪堂，有事就出去协助老师干活，自由选择。
邵钦和邓止维双双从食堂出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路上自然也开始活动不少学生。
两人本想着到了教学楼，罚不了赵简宇，但至少能欣赏欣赏他窘迫的模样。
结果他们到1班教室，听学生说了才知道。
赵简宇那几个人居然昨天下午一出事，立刻被家里人从学校领走了。
说是连夜写了千字检讨交到学校，表示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申请记大过处分，并愿意在明天课间操的时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检讨，以期取得大家的原谅。
可以说是无可指摘的一套解决方案。
毕竟就算没有实证让学校出面，也还有直播这层舆论的影响力在。
甚至直播的影响更大。
他们哪怕为了平息舆论的怒火，也必须谨慎对待，诚恳认罚。
只是学生们都异常反胃。
因为没人是傻子。
像什么认识到错误、国旗下念检讨，这些都是虚的，没人会觉得赵简宇真能觉得错了，唯一实际点的记大过处分，说到底也就是走个过场，临到毕业肯定给他取消，不可能真让他留档案。
只是聊这些时，邓止维非常周全地示意跟拍老师们不用挨得太近，有意让大家不顾虑镜头，也是保护他们的隐私。
霍巍到教室到的早。
早在他们两个之前就被孩子们拉入吐槽的战局，眼下他才骂完邵钦，便再次和邵钦见面。
两个人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邵钦没计较，霍巍也不觉得理亏，倒是相处得还和从前看起来一样。
眼下大家围成一团，你一言我一语为郑枭愤懑不平。
自然很快有人问到邵钦，昨天他们走了以后郑枭感觉怎么样。
在这件事里。
郑枭是受害者，孩子们也更多考虑他“贫困生”的身份，天然更能理解这种敏感的情绪，不希望他因为赵简宇自尊心受挫，觉得和大家有非常大的差距。
邵钦能在他们闪烁的眼睛里看到属于孩子的善意。
“他啊......”
只是邵钦才刚张嘴，大家的视线便蓦然从他身上转移，纷纷透过他热情洋溢喊起本尊的名字。
邵钦、邓止维等人应声回头。
此刻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不是他们谈论的当事人是谁，还有昨天立了“头功”的屈弛朗。
屈弛朗站在郑枭身边，一眼看清邵钦今天的穿着装扮，眼睛都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邵钦抓阄抓中他，提了一嘴拜托照顾郑枭的原因。
屈弛朗现在好像很适应这个新职责，自己也乐意多跟郑枭待在一起，怕他一个转学生孤单没朋友。
眼下隔着教室那么多人，邵钦和郑枭对上视线。
同学们过去跟他聊天、说话都没事。
偏偏就是邵钦才刚朝他的方向挪了下脚，郑枭便立刻不自然收回视线，逃也似的闷头朝自己分到的座位去了。
弄的屈弛朗直接傻眼！
他还以为郑枭肯定会过去跟邵钦说上两句，然后自己也能沾个边光，结果这怎么就直接走了？？
其他学生已经走到前面，没注意这个细节。
可霍巍、邓止维就在邵钦身边。
至此，霍巍几乎算得上冷淡朝邵钦撇了一眼，已经认定他昨天的善后安抚工作不及格。
邓止维则更意味深长些。
直到霍巍走了才好笑向他问：“你昨天关起门是对人家郑枭干嘛了？看见你就跑。”
邵钦挑眉哂笑，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提郑枭红了眼。
只是拿他那双灵动的桃花眼，回头睨了睨某人因为肤色偏暗、没被大家发现通红的耳尖，低低翘唇：“他一个未成年我能干什么，孩子自己脸皮薄呗。”
那时，邓止维想着邵钦应该也不至于太禽兽，连郑枭这么老实的孩子都要逗，只以为说的还是赵简宇那档子事。
一两句问过也就过了。
可作为当事人，郑枭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当急吼吼的屈弛朗终于等到早自习铃声打响，同学们散开，逮着机会问他怎么不理邵钦。
郑枭才听一句手心就烫了，心里扑腾地像烧开的锅炉。
人生头一次庆幸自己是黑皮，脸颊发烫也不会被人轻易看出来，嘴上硬着拒不向屈弛朗承认，只说没什么，脑子却不受控制一次又一次描摹起昨天晚上在宿舍的情形来。
尤其是他被邵钦摁到怀里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