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斑带向番外之七：他想要抓住真实
次日，天放晴了。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也格外让人心情舒畅。
再次恢复了冷静的千手扉间抱以检讨态度的回想着昨日的自己，深觉有些失态，思来想去……大概还是大哥的错吧。
因为仔细想想，自初见以来，好友至少在外流浪了一个秋冬，还能把自己照顾地很好，又怎会惧怕这样一个春天呢？
所以，只能说大哥这人实在有毒，传染地自己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
如此想着的千手扉间，默默将在一旁碎碎念嘟囔“扉间长大了，每个月总有几天心情不好”的大哥撵走，没常识也得有个限度吧？他又不是女人，哪来的每个月有几天。这么说起来，萤她……
打住！
就算是至交好友，思考这样的问题也太失礼了。
千手扉间第一次有点过于“博学”是件麻烦事。
约定好的那天，萤果然在傍晚时分来找他了——因为庆典是在夜间。
原本正在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帮自家大哥处理各种杂务的千手扉间远远地就看到族中的守门人朝自己跑来，不过他倒并不慌张，因为如果真有什么紧急事态，情况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而是直接发信号。
“扉间大人！”
“什么事？”
“您的朋友——萤大人来找您啦！就在门口！嘿嘿嘿，穿得和平时不一样，看来有特意打扮过哦！”
“……嗯。”千手扉间微妙地顿了下后，轻咳了声，一脸沉稳地放下了手中的笔，“知道了，你回去吧。”
“您不过去吗？”
千手扉间再次抱拳轻咳了声，重又拿起笔：“我处理完剩下的文件就去。”
“……哦。”见不到想要的反应，守门人有些伐开心地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扉间大人，刚刚我进来的时候遇到了族长。”
“！”
饶是镇定如千手扉间，也不由脸色一变。
“然后？”
“然后我就跟族长说了这件事，他已经先去一步了。”
“……”
千手扉间也没什么心情再处理剩余的文书了，站起身就是一个瞬身，他现在没别的期望，只希望大哥至少在族内闲逛的时候别随身携带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和物品。否则……
今日的庆典上大概要奏响哀乐了！
到达族地门口时，千手扉间只见自家大哥正一脸笑容地同好友聊着天，也不知是什么话题让他们这么开心，聊着聊着就一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过于相似的笑容，让他瞬间觉得有点胃疼。
“啊，扉间，你来了啊！”感应到他查克拉的大哥转过身，笑哈哈地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萤，今晚我弟弟就拜托你照顾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千手扉间的眉头抖了抖。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好友摆出了一副当仁不让的气势，用力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扉间就由我来守护！”
千手扉间的嘴角抽了抽。
“哟西，那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柱间大哥！”
拇指！x2
咧嘴笑！x2
……呵呵，才这么短的时间，就都叫上“柱间大哥”了？
看着两人过于默契的表情，千手扉间觉得自己不仅胃疼，牙也有点疼，连带着头都疼了起来。
然后，千手柱间就退场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千手柱间抬起手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头，自觉神秘地挤了挤眼：“扉间，加油！大哥永远会在身后支持你的！”
“……”
加什么油？
不需要什么支持。
还有，请务必不要像变|态斯托卡一样跟在我们身后，谢谢。
眼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消失在族地内，千手扉间才松了口气，迈步走到少女面前。
第一反应是……
她好像真的特意打扮过。
少女也无心掩饰这一点，或者说，她非常大方地展开双臂，在他眼前姿态轻盈地转了个圈，一脸求表扬地问：“我新买的，好看吗？”
千手扉间垂眸仔细看去。
她今日换掉了惯常穿的黑色和服，转而穿上了一件白底浴衣，其上纹着蓝色的水纹，颜色由浅至深层层递进，腰带和手中拎的小布囊上也是同样的图案。总是梳成高马尾的长发今日盘了起来，未做多余装饰，只是在一侧插着一朵细工花簪，主体是一团浅粉色的花朵，其下垂着几簇浅蓝色的铃兰。
“……很可爱。”
其实应该说“漂亮”比较好吧？
但是，千手扉间本能地觉得对好友说出这个词，稍微有点羞耻……所以还是算了吧。
“是吧是吧！”少女满脸欣喜地点了点头，“我根本不会盘头发，还是找人帮忙才搞定的。你喜欢就太好了，我可是特意为了和你的颜色搭配才选的这件！”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手隔空指了指千手扉间的发色以及外衣，笑着说道，“嗯嗯，好朋友就该画风一致！”
“……是吗？”
白色和蓝色啊……
的确是要比黑红配色要好看太多了。
但是……
千手扉间看着自己身上与平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动的忍服，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敷衍、太不把朋友的邀约当一回事了。
“扉间这样就很好了。”
好友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想法，如此说道——
“毕竟扉间和我不一样，是忍者嘛，要随时准备战斗。”
她一边说着一边再次跳到他身后，双手推着人前进：“走吧走吧，我迫不及待想和扉间一起参加庆典了。”
“……嗯。”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天。
“你刚才和大哥说了些什么？”
“柱间大哥吗？他说——”她松开手走回他身侧，而后清了清嗓子，双手抱臂开始学起千手柱间刚才的样子，“扉间这小子，从小就长着一张严肃的脸，好像对玩乐完全不感兴趣。但身为大哥的我是知道的，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盼着有个人能陪他……”
“够了！”千手扉间抬起手，果断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如若再继续下去，这对话会完全变成他个人的羞耻play。果然大哥这个人有毒……他解释说，“我大哥很爱说些胡言乱语，你别信。”
“可是……”少女眨了眨眼。
“别信！”
“……好、好吧。”少女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有些失落地说，“所以，扉间你其实并不想和我一起玩吗？”
“……没有。”
“但是……”少女一脸疑惑地再次眨了眨眼。
“真的没有。”千手扉间认真地说道。
“哦……”少女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依旧迷惘，不过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顺带感慨说，“男人的心，好像真的很复杂啊……”
千手扉间：“……”不，相信他，复杂的其实是大哥的脑回路。
“不过，真棒啊，你大哥……”
千手扉间心中一跳，下意识说道：“他有未婚妻了。”
“的头发。”
“？？？”
“？？？”
“……”
“……”
面面相觑片刻后，千手扉间轻咳了声，解释说：“我是说，随意夸赞有未婚妻的男性，哪怕只是说头发，也是不太妥当的。”
他心想：对，就是这样没错。
而且希望她真的只是想夸头发，因为他真的完全不能想象萤和大哥在一起的场景。稍微脑补一下，这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站在一起，然后生一堆嘻嘻哈哈的侄子侄女，再然后一大家子人一起围着他“哈哈哈哈哈哈扉间叔叔”，那是什么地狱级别的噩梦……
仅次于身边围满垃圾宇智波！
“这样啊……抱歉，下次不会了。”少女双手合十冲他道歉，羡慕地说道，“不过……真好啊，头发那么柔顺……”她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是盘起来的状态后，怏怏地放下手，“我的头发就是毛毛的炸炸的，怎么梳理都不会那么顺。”
黑+长+炸=
宇智波元素过于浓厚。
这个等式再次浮现在他脑中。
这一刻，千手扉间的宇智波PTSD又有些发作，虽然这样做有些不礼貌，但他还是诚恳点头支持了好友的理论：“的确，长发还是柔顺的比较好看。”
“对吧！所以，你大哥平时是用什么洗头发的？能推荐下吗？”
“……”
千手扉间怔住。
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正常的兄弟谁会有事没事在意自家大哥平时用什么洗头啊？他们千手家又不是宇智波家那种变|态！不过既然是她的委托……
“今天回去后我帮你问问吧，下次见面时告诉你。”
“真的？”少女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嗯。”
“谢谢！作为感谢，待会我请你吃东西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布包轻轻摇晃，“今天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带上了。”
“好。”
……
不远处，某个正缩在草丛中的黑长直再次咬起了袖子，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扉间，你可是男人啊！怎么能让女孩子请你吃东西呢？主动请她啊！她想要什么都给买啊！咱们千手家不缺这点钱啊！啊啊啊啊啊急死大哥我了！
三陇镇的庆典与千手扉间预想的一样热闹，不过人比他想得还要多，中途，为了防止失散，好友主动抓住了他的袖摆。
就这样，他带着她在人丛中来往穿梭，不时在某个摊位或店铺前驻足，而后又迈步前往下一个地方……
也许是因为挂满了长街的灯光委实太过晃眼，来来往往的人潮也实在太过喧闹……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身处梦中的错觉。
恰在此时，身边的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袖，抬起头灿然一笑。
此时此刻，这个笑容，以及这个人，的确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
“扉间！”
“……”
她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突然走神了？累了吗？”
“……不。”千手扉间彻底从刚才那微妙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摇了摇头，“只是……”
他的话音顿住。
只是什么呢？
“只是怀疑你是否真的存在”这种话，说出来只会引人笑话吧？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千手扉间被说着这句话的好友扯到了相对僻静的屋顶上，各自坐好，两人的中间放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章鱼烧以及一只面具。章鱼烧是她买的，面具是他买来送给她的——其实平心而言，这只猫形面具并不符合他的审美，更别提上面还有红色的眼纹和面纹。
然而萤看到这张面具时，却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她喃喃着说“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面具”。
所以他就将它买了下来，赠予了她。
“真好啊，庆典……”少女抬起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嗯，接下来似乎还有烟火大会。”
“是吗？地点呢？”
“就在小镇的上方。”千手扉间回想着宣传单上的内容，“到时候会从镇子的四处分别点燃烟火，说是镇子的最中央就是最好的观看点。”
“……是吗？”少女听到这说法，蹙了蹙眉，而后她站起身，环视了一圈镇子，又抬手指着远处，问道，“扉间，那个，那个……那几幢房屋，都是最近新建的吗？”
“好像的确如此。”千手扉间辨别着好友手指的地点，解释说，“最近镇子里迁来了非常多人，也因此扩建了一番。”他也渐渐觉察到有些不对劲，这些新建房屋的方位，怎么看都……
“果然还是有点在意，我们去探探情况吧。”
“嗯。”
房屋的主人都是一些普通人，而他们两人则是忍者——不弱的那种，所以探查这件事简直再简单不过。然而探查的结果，却让千手扉间背上浮出了冷汗。
少女弯下腰，用手指捻起一撮黑色的物体，在指尖捻了捻：“不会错的，这些都是炸|药。”
而且是他们探查过的每个屋子，下方的地下室里都有炸|药。
如若是平时，运入囤积火|药这类东西肯定会被发现不对劲，但如果是为了烟火大会呢？
然后，以所谓的“烟火大会”为掩护，悄悄地点燃这些炸|药。
忍者固然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却也是血肉之躯，这种量级的爆炸一旦发生，不仅整个镇子会毁掉，镇子里的所有人也都会尸骨无存。
更别提，因为今夜是庆典，镇中聚集了非常非常多的人，不仅是原居民，还有千手家的忍者，还有附近其他忍族的来客，说不定还混入了一些爱私访民间凑热闹的贵族……
一旦真的……
千手扉间只觉得脊背上又汗湿了几分。
到时不仅是人员和金钱的损失，说不定作为这个镇子庇护方的千手一族还会被追责。
是谁？
是谁设下了这种恶毒的陷阱？
难道是……
他眯了眯眸，心中浮起最可疑也最有可能的对象，并且不自觉将其念了出来——
“宇智波……”
“……宇智波？”少女重复了他的话语，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听过这个词……”
“他们是和我们千手家齐名的强大忍者家族，为人凶狠恶毒，行事极端狠辣。”千手扉间叮嘱好友道，“等这件事结束后，我给你看看他们的族徽吧。如果你遇到了，千万记得离他们远一点。”
“……哦。”少女点了点头，“总之，先优先处理已经被发现了的炸|药吧，直接用水遁忍术就可以让它们失效。刚才我们探查过的屋子我都用飞雷神留了标记，这部分我来处理。”
“好。”千手扉间点头，果断地说，“住在这屋子里的人肯定是知情者，我抓住他拷问出其他炸|药所在的地方——谁？”
“是我。”千手柱间从房屋角落里钻了出来，一直跟踪着两人的他自然也发觉了这件事，“扉间，也加我一个吧。”
“大哥你来得正好。”千手扉间知道此时也不是讨论其他事情的时候了，点头说道，“你和我一起处理剩余的炸|药以及抓人。最坏的情况，可能需要你的木遁。”
“没问题，放心交给我吧。”
而后，三人没再说什么，各自出发了。
在飞雷神的加持下，萤很快将已发现的炸|药全部处理完毕，待她用飞雷神传送到扉间身边时，后者也已然从抓来的几个人那里拷问到了剩余炸|药的所在位置。
“怎么样？”
“这是剩余炸|药所在地。”
“好，我马上就去。”
……
一番辛苦后，三人再次在最初的房屋中聚首。只是这一次不是在地下室中，而是在房屋正厅。除了他们三个站立者外，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几十个人——这些人正是这次未遂的炸|药事件的犯罪者。
“全部搞定了。”
“萤，辛苦了。”千手扉间对少女点了点头。
“应该的。”少女摇了摇头，问道，“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真的是那个什么‘宇智波’动的手吗？”
听闻此语，千手家兄弟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首先开口的是千手柱间：“扉间，斑可能的确脾气不是太好，却绝不是这种卑鄙的男人，这件事不会是他做的。”
“大哥你闭嘴！”
“可是……”
“总之你闭嘴。”千手扉间扶额，“算了，我让他再说一遍，你们自己听吧。”说罢，他弄醒了躺倒在地上的领头人，用幻术让其将事情的原委复述了一遍。
这个领头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前几天才光顾过的那家面馆的主人——三桥。
伴随着他的叙述，屋中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做出这件“足以动摇千手家根本”之事的，还真不是什么忍者，而是一群普通人，一群被愤怒以及仇恨驱使着的外来平民。
说实话，千手扉间一度对此表示怀疑，并且反复确认了很多次，但最终的结果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真的就是他们做的。
理由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任何其余解释。
复仇。
是啊，是忍者的战斗毁去了这些人的家乡家人，毁去了他们的整个人生，他们想要向忍者复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一旦真的让他们得逞，今夜不知有多少忍者要伤亡在此处。
而这件事，知情者只有外来者，小镇的原居民并不知情——或者说，他们真心认为外来者是来加入壮大三陇镇的，并不知道他们心怀恶意，试图带着所有人一起去死。
“接下来怎么办？”千手柱间问自家弟弟，“烟火大会要开始了，需要叫停吗？”
“……算了吧。”千手扉间想了想，摇头拒绝道，“负责点燃烟火的都是原居民，他们对真相毫不知情，要点燃的烟火萤也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况且现在镇上人员众多且构成复杂，突然爆出这件事，只会让事情反而变得糟糕，很可能发生踩踏事件，还说不定会影响到千手家的风评。”
“是么……”千手柱间抓了抓头发，“好复杂啊……不过既然扉间你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大哥你偶尔也该自己思考一下。”千手扉间无语。
“哈哈哈哈！”千手柱间爽朗地笑道，“有扉间你在没问题的！”
“……”千手扉间又想扶额了，所以他这是要帮大哥干一辈子活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终于，烟火升空了。
伴随着那一声声“嗖——”的脆响，小镇彻底安静了下来，停留在此的所有人，不管身份为何，都仰首望向天空，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
他们并不知晓，只差一点点，自己便会同时欣赏到地狱风景。
而解决了一切的三人，此时却无心欣赏这些，而是沉默地注视着躺倒在地的罪人们。
“所以……”最先开口的还是千手柱间，他神色难得复杂地问道，“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说实话，这次的确是千手家的疏忽，然而无论是他还是扉间，是真的没想到这些普通人会有这样大的胆量。
不，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忍者，恐怕都不会意识到这种事，因为平民大胆到这个地步完全有违常识。
“萤，这次多亏了你。”千手扉间深吸了口气，再次向好友道谢，正因为她从不被这世界的常识约束，才能最先发觉到不对劲，看出那些屋子的建造地点，可以完美地将整个镇子没有一丝遗漏地变为化为灰烬，“至于这些人——”
他拿出了一把苦无。
“等下——”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扉间，你要做什么？”
“处理掉他们。”千手扉间双眸中流露出冰冷之色，“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三陇镇甚至千手一族造成了威胁，这是应得的惩罚。”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相信，即使是萤，也该承认这一点。
“等等。”她却没有松开了她的手，而是恳求地看着他，“至少，至少让我先听听他们的说法，可以吗？扉间。”
“这没有什么意义。”
——萤，听闻人死前的惨嚎、哀求以及诅咒，只会让善良温柔的你变得更加痛苦。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意义。
“拜托了！”她依旧恳求地看着他。
“……”
沉默片刻后，千手扉间收回了自己的手，别过头。
“随便你。”
反正这些只是普通人而已，要杀，什么时候都可以。
而他，倒是要听一听，事到如今，萤还要与这些人说什么。
少女蹲下身，解开了笼罩着所有人的幻术。
最先醒转的不是别人，正是始作俑者三桥，而他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问身边人——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成功了吗？我们……”
他的话，在目光落到千手柱间等三人的身上时，戛然而止。沉默良久后，他语调涩然地说：“果然……失败了么……不愧是忍者大人们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在这过于凄凉的笑声中蹲下了身子，直视着跪坐起来的三桥的眼睛，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三桥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神态有些疯狂地喊道，“这都看不出来吗？当然是为了复仇！你们这些高高大上的大人物肯定无法理解这种事吧？毕竟你们……你们这些人……你们懂什么？你们只会随意使用所谓的力量，然后只凭借喜好就轻轻松松地毁掉我们的一切，毁掉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毁掉我们的全部生活！你们这些人——全都该死！！！”
少女脸色不变，仿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辱骂，接着问道：“但是，据我说知，毁灭你家乡的忍者，并不是千手家的，也不是常来镇上的那些。你们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那是如何？”三桥反问，“你们随意屠杀普通人的时候，会在意我是三桥还是村田吗？你们不会，在你们眼中，我们不管是谁，都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杀掉的对象，不比路边的蚂蚁好上多少。我们只是把同样的事情也做了一遍而已，忍者毁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就杀掉忍者！管他是千手家的还是万手家的，谁都可以，只要杀掉就可以了，我们就满足了！”
躺倒在地的人陆陆续续地醒了起来，却没有任何人说话。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死定了吧，所有人都默默地听着三桥的话，不支持也不反驳，然而那目光中闪动着的，分明是……
刻骨的仇恨。
“那么，镇子的原居民呢？”少女第三次问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敞开胸怀接受了你们，还帮助你们适应生活、修建房屋、建设店铺……你们提出要开庆典的事时，他们也全力支持了，还想趁此机会帮助你们更好地融入这里。他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没有伤害过你们，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
“他们……他们……”三桥沉默了。
恰在此时，另一个醒过来的人开口了，他说：“有什么区别呢？”
“今天死，和明天死，有什么区别呢？”那人露出了一个悲哀的笑容，“反正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会死在不知道哪个忍者的手里，就算自己不死，家人也可能会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地去死，至少是全家人一起，起码路上不会孤独。”
“也许的确如此。”少女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第四个问题，“但是，你们这样做，又和毁掉你们生活的忍者有什么区别呢？你们憎恨着只凭一己心情就毁掉了一切的家伙，而现在，你们自己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这种事，真的可以说是复仇吗？你们真的能从中得到大仇得报的快乐吗？”
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三桥再次开口，他反问道：“不然呢？不然我们应该怎么做呢？除了像现在这样同归于尽，我们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唔，努力赚钱，然后试着雇佣人去追杀那几个毁了你们村子的忍者如何？”少女还真的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根本没人接这种任务。”三桥语气嘲讽地笑了一声。
“理由？”少女有些不解，“居然有钱不赚吗？这不合理啊。”
听到这里，一直站在好友身后的千手扉间低声解释说：“像千手这样的忍者一族，基本只接受大型或中型任务，他们根本赚不出这笔钱。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雇佣会接这些小型任务的流浪忍者，不过，对他们村子犯下那等恶事的几个人正是流浪忍者。”
“因为自己平时没少做这种事，所以根本不愿意接这样的委托么……”少女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不然说不定某天自己就会变成同类们的任务目标。原来如此，这样就能理解了。”她点了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三桥愣住：“什么？”而后不可置信地说道，“您、您的意思是？”再然后，他如同疯了般，把自己身上所携带的全部东西都丢到了二人间的空地上，然后跪趴在地上连连磕起了头，“大人，大人，如果您真的……”刚才还无惧死亡的男人此刻头破血流，哽咽到说不出话，“我……”
与此同时，其余反应过来的人也纷纷跪趴在地上，连连磕起了头。
动作间，不少人放声大哭了起来。
“不用那么多。”少女打开他的钱袋，从中倒出一枚钱币。她素白的手指夹着这枚钱币，轻轻晃了晃，“那些人，也只值这么多。”
至于那些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和外貌特征，刚才她的朋友就已经全部拷问了出来，不需再费心询问。
说吧，她站直身体，直视着千手扉间，露出了一个微笑：“扉间，拜托你一件事——在我回来之前，能麻烦你留我的雇佣者们一命吗？”
“……”意识到了好友想做什么的千手扉间怔了怔，而后点头，“好。”不管她想做什么，都……
然后，他再次看到了她的笑容。
与刚才那个笑容不同，这个笑容，散逸着不容忽视的杀意。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她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是第一次知道，杀意居然也可以如斯美丽。
“咚！咚！咚！”
忍者本不该因这种事情而心跳加速的，这太危险了，实在危险过头了。
然而，这个认知并不让千手扉间觉得恶心厌恶或者惧怕，反而……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穿越了那些幻影，抓住了一些真实。
然后，他只看到……
他的好友一边笑着，一边撕开了浴衣的下摆，摘去布花散落长发，而后，解下一直挂在腰间的猫状面具，轻轻将其覆在脸上，语调轻柔地说：“那么，扉间，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