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可与之为敌
智虫给查尔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作为与坟墓之王凯布利大人同一族群，智虫表现出了杰出的智力与优秀的沟通能力，不论他本身半神实力还是谈吐举止，都像是一位叱吒一方的大人物。
可他的身份，不过是神明派出的探子。
谈及背后神明，智虫表现出一种笃定的自信：“尧神大人总是鼓励和欢迎合作共存，对于愿意协同发展的朋友，神是宽容而康慨的。”
“不论是我这样的毫无根基的中途投奔者，还是被锁在地牢里的罪神与怪物，亦或是外面那复活王国所属的称号神明……尧神大人都是给予了机会的。”
“但如果确认是敌人，尧族的攻势也会如潮水一样源源不绝，绝不会有任何妥协，我们会一直与敌人在任何地方作战，直到将敌人从内到位彻底摧毁。”
查尔斯能感觉到，智虫对自己阵营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身后是强大靠山，让它独自来到犬城也无所畏惧。
凯布利大人于是怀疑，那位尧神，极可能是与昔日阿努比斯同一层次的强大主神。
查尔斯全程暗中观察智虫。
对方与坟墓之王侃侃而谈，那副闲庭信步、进退轻松的神态，的确不是作假。
送走智虫后，凯布利叫来查尔斯。
“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坟墓之王用严肃而低沉的声音说：“不久之后，我会设法松动封印，派你出去。”
“这次，你将作为犬城的眼睛，去实地观察智虫的虚实。我要你用眼睛牢牢记住那边的一切，多看，多听，多问，多写。”
“你是亡灵战士中最优秀、最冷静的指挥官，你指挥过上百次的战斗，我相信你的判断和观察能力。”
“唯有确定双方实力差异，我才能做出最后决定。你应该清楚，城内还有半神叛逆与那些旧神尸体作祟，我不能冒着风险两头作战。”
“去吧，查尔斯，带着你的眼睛和记录回来。”
“是！陛下！”
查尔斯明白，这次自己肩负重大使命。
是战是和。
自己的判断将至关重要。
交涉之后，智虫非常爽快地带上查尔斯，离开了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城市。查尔斯第一次从彼岸花之中离开，翻过褐红色的高岗山嵴，抵达了那从未触碰的新世界。
他的记录也随之开始。
……
记录1
抵达目的地。这是名为复活王国所统治的世界，平民都是亡灵类的骷髅属。
它们是最常见的白骨先民，躯体脆弱无力，比起猎食类野兽也并不占优势。但它们有着良好的协同能力，数量和组织能力是它们的优势。
这样群体组成的士兵，哪怕数量再多也对犬城毫无威胁，不堪一击。
……
记录2
我在龙猫陪同下去了兵堡】。
这里是复活王国主力军队驻守的集中区域。士兵以骷髅士兵为主，军官和精锐通常是骸骨骑士，战斗能力很弱。只要给我一支小队，我将在半天时间里摧毁这里。
不过这里仅仅是文明链中的一个新世界，文明诞生才数百年，其背后势力无法判断。
……
记录3
畜城】是一个战略要地。
这里饲养着数量庞大的羊、牛、马和鸡，它们不断产出封泥原料，也是当地战略资源最重要的产出地。
除此之外，这里的牲畜还会产出肉、骸骨、蛋、毛、皮革。
每一种资源都对当地有重要价值。
肉是为与双蛇帝国的重要交易物，骸骨是白骨先民人口增加的基础，蛋可以作为食物也能扩大鸡的规模，毛和皮革是可以广泛应用的通用材料。
一旦开战，只要首要占领畜城】，就能切断复活王国的命脉。
……
记录4
我纠正之前的观点。
垦城】才是王国最重要的基石。
单靠土地上的草，不足以支撑起庞大的牧场，垦城的各种农作物是关键。这些农作物能源源不断的收获，是牲畜能生长主要粮食供给。
白骨先民并不需要食用这些农作物，但这些粮食是整个王国最不可或缺的根基。
相比它们孱弱的军事能力，当地农业、畜牧业的发展才是它们最强的力量。
……
记录5
今日劳动，切身参与王国生产才能清楚其运转方式。
……
记录6
今日劳动，下田。
……
……
记录12
今日劳动，放牧。
……
……
记录28
今日国王大选。
我作为特邀外事人员，也有一票。
我投的农夫斯特凡。
他是个强壮的家伙，务农经验丰富，实用主义，农夫们都爱戴他。
……
记录33
斯特凡居然输了！
这些骷髅居然不选一个强壮而务实的领袖，而是选择了工匠雷蒙德。
仅仅是因为，雷蒙德承诺，在任期间会给国民们配备骨马，根据劳动年份长短，长者优先。
我看，这个国家是要完！
……
记录41
我就说雷蒙德不行。
这家伙使用大量骨头制作了一批骨马，结果骸骨储备不足。最后只能制作成骨马拉车，都配给了农场和牧场公共使用。
不少国民都朝他丢新鲜的牛粪，真是可惜，多好的牛粪。如果送到犬城，又会是孕育亡灵战士的养料。
……
记录58
来到复活王国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终于拜访到了本地神明。
殉神是一名普通众神，她谨言慎行，平时几乎不出没于世俗。
从她那里，我确认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以复活王国为主体的这个文明世界，并不属于尧神，而是一位叫做诸神信使】的称号神明。
尧神是这位信使邀请来的强援。
这王国看似是属于殉神管辖，但真正掌控者是尧神的使徒猫草，智虫只是辅左她的助手。坟墓之王赠予智虫的神格，直接被转赠给了信使，我由此推断，尧神并不在意一枚神格。
尧神实力深不可测，不可与之为敌。
……
结束了两个月的考察和刺探，查尔斯辞别智虫，返回了犬城。
“大人，这是尧族对上次您赠予神格的回礼。”
查尔斯双手呈上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宽大白纸。
“折纸化身，替死躯壳……真是一件保命的好宝物。”凯布利轻轻摩挲着纸张。
他漆黑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外形上像是一只黑色甲虫紧紧环抱脸颊，但其实甲虫才是本体，躯体不过是昔日旧神凯布利留下的尸骸。
“这是属下做的记录，请您过目。”
看完查尔斯修改之后的记录，凯布利陷入沉思。
“尧神……”
“她的称号，一个都不知道吗？”
查尔斯回答说：“就连信使也不知道尧神的称号与真名……这位神明似乎从不以称号现世。”
“你说，不可与之为敌。”
凯布利脸上虫须翕动：“你认为，我们无法取胜？”
“……属下认为，发动亡灵战士攻下整个复活王国，甚至是威胁和震慑诸神信使都是能做到的。”
查尔斯一脸郑重：“但这些对尧神没有任何影响。如果这样的军事行为被尧神认为是宣战，那么我方就会陷入非常不利的局面。”
“敌暗我明，在复活王国，尧神如果使用杀伤性奇观直接对世界层面进行毁灭，战士们将会损失惨重。”
“而我方付出巨大代价，很可能只得到一个濒临崩溃的世界。所以属下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尧神开战。”
凯布利的手指轻轻拍打着王座。
“你的判断很正确。比起招惹一个未知的强大敌人，获得一位有实力的合作对象更符合犬城的利益。”
“查尔斯，与智虫的后续交易将由你来负责。我将正式开始镇压城内叛乱，过去容忍它们太久了，现在是时候算算账了。”
坟墓之王杀气腾腾地说。
“是，陛下！”
查尔斯心里知道。这次亡灵封泥】为凯布利大人带来了数百名强壮的亡灵战士，后续有与尧神的交易，短时间不用担心兵源不足的问题。
战争带来的人手消耗也不再是无解之局。
犬城那些割据一地的怪物，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查尔斯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陛下果然英明，选择了合作。
光是想到尧神，就给查尔斯一种沉甸甸的压抑之感。
诸神信使毕恭毕敬，殉神不敢直呼其名，使徒们小心翼翼，智虫则是一脸狂热。
唯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到那种不可言说、不可直视中所蕴含的可怕力量。
这种压迫感是无形无质的，却遍布外面世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