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一字
“不知道!”
下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屏退下人,剑玄立马火急火燎的朝书房走去,她知道,这个时候父亲肯定待在书房之中。
在胶原额的记忆当中,父亲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中人,可是最喜欢的却并不是打打杀杀的江湖生活,反而是恬静舒适的田园风格,他最喜欢的还是一个人私下里舞文弄墨。
依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修身养性,剑玄虽然不懂,但是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并不错,充实而温馨。
毕竟,她自己也不喜欢江湖中的打打杀杀。
底下人虽然不清楚剑无名的去向,并不代表她父亲也不知情。
当她推开书房门的时候,果然看到父亲正一手执笔俯身书案前,正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自己的书法杰作。
在他面前的书案上,一个大大的“静”字跃然纸上,字迹大气磅礴、笔走游龙,定睛去看,一股剑客独有的肃杀之气萦绕一笔一划,然而,书案前的人身上,却流露着一种宁静致雅的书生气息。
如果是不知情之人,无论如何也会想到,书案上那个凌厉苍劲的大字,居然是出息这样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之手。
“爹爹,您这书法是越来越好了呀!”
来到书案前,剑玄有模有样的观摩片刻,忍不住啧啧称奇。
“哦?是吗?”
中年人抬头,看着她一脸慈爱的笑道:“那你告诉爹爹,它好在哪里?”
顺着中年人的手指,剑玄又一次认认真真的审视了一番书案上那个“静”字,然后煞有其事的说道:“对呀,爹爹您看您这字,一笔一划间已有了横扫千军之势呢!”
“玄儿,你错了!”
中年人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古语有云: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
剑玄不解:“错了?爹爹,我错在哪里?”
“你只看到了它表面的张扬,却没有看到这个字本身的意义。”
中年人耐心解释道:“我辈修行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只知张扬而不知内敛,年轻气盛是好事,但是却要懂得过刚易折的道理。”
“就好比这个静字。它的意义在于这个字本身,而不在于它笔画间的气势,一百个人写出这个字来,或许会有一百种不同的气势,但是它本身的意义却始终不会变。”
“修行即是修心,修心需要静心,玄儿,你的心不静,心不静则神不定,神不定则难以辨真伪。”
听到父亲的长篇大论,剑玄总算是明白了,父亲这是变着法子说教自己了。
或许,他早就算准了自己会来找他,所以,故意以字为饵、借词明理。也或许,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这一切不过是恰逢其会的巧合罢了。
不管怎么说,父亲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有心事,对此剑玄也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每一次她有什么心事,父亲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因为,她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心里藏不住,索性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爹爹,我听底下人说我哥出去了?他去了哪里了?”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笔,笑盈盈的看着她,道:“你是找你哥?还是找你哥帮你解决问题?”
自己女儿什么心思,又怎么会瞒得过自己这个当父亲的?
闻言,剑玄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道:“爹爹,不都一样嘛?”
中年人狡黠一笑:“一样,也不一样。”
剑玄顿时急了,忙不迭撒起娇来,摇晃着他的胳膊,道:“爹爹,你就告诉玄儿吧!”
中年人苦笑:“不是爹爹不告诉你,而是你哥他去了哪里,连爹爹也不知道!”
剑玄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哼道:“不说算了,我去问娘亲。”
说着,直接转身向书房外走去,她显然并不相信父亲的一面之词。
“那你还欣赏不欣赏爹爹的书法了?”
在她背后,很快就传来了父亲无奈的声音。
“欣赏不来!”
剑玄此刻心里只想着赶快找到哥哥,让他帮忙寻找穆桂天的下落,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父亲的什么书法。
其实,刚刚之所以恭维父亲的书法,还不是为了从父亲嘴里套出哥哥剑无名的下落?
“这孩子!”
书房内,中年人眼见剑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神色平静的在书案前坐下身来,目光也终于从书案上的纸上移开。
“来人!”
随着他一声轻唤,书房外很快有一名背负长剑的冷峻侍卫走了进来,躬身行礼之后,同样轻唤了一声:“老爷!”
“无名的动向查清楚了没有?”
中年人看向来人,目光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一样,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内心再起涟漪。
他并没有欺骗女儿剑玄,他真的不知道儿子剑无名的去向。
侍卫拱手道:“老爷,查清楚了,公子已经离开了圣铉城,往南去了。”
“往南?”
中年人目光微微一凝,起身在书案前来回踱步,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是,往南!”
侍卫继续道:“不过老爷放心,我已经派人暗中跟过去了。”
中年人停下脚步,点头道:“好,你做事我放心,通知南方所有分部,务必注意无名的动向,适当的时候给予他一切尽可能的帮助。”
侍卫微怔,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虽然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重新咽了下去,可是他的脸色却变得异常沉重。
“但愿是我想多了!”
中年人突然叹息一声,摆手道:“你下去吧,有消息即可通知我!”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愁色。
侍卫离开之后,中年人重新再书案前坐了下来,目光怔怔的盯着书案上的大字,喃喃道:“心静如止水,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吗?我不是同样也做不到吗?”
这一次,他在书案前坐了很久才起身,起身的瞬间,轻轻挥手,书案上的纸张直接被吹起,向书案前飘去。
飘离书案的时候,那张写着大大一个“静”字的纸,瞬间一分为二,就连那个“静”字同样被一分为二,半张为“青”,半张为“争”,裂口整整齐齐,像是被利剑一剑切开。
刹那间,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他仿佛有点明白了:“生命始天地,不争何有静?”
没有负重前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两瓣纸片终于徐徐然落在了地面上,这一刻,他突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