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伤痕
明栖点了头，说道：“没问题的”
说罢，她忽然发现了一个小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湛晖，她本来想回一句“没问题的，湛晖”
可是，连名带姓的，好像有些不太礼貌，该怎么称呼呢？
啊，对了。
湛晖是管她叫小栖的，自己也和他一样，叫他小晖不就好了。
两人把车子停在了避光的地方，又用遮光布把车子整个盖了起来，才算放心。
到了酒店大堂的时候，明栖很着急的趴在了前台上，像是生怕湛晖和她抢着付房费似的。
湛晖一乐，索性把身份证给了明栖，自己去前台附近的沙发上点了根烟。
牙齿轻轻咬碎了烟嘴上的爆珠，一口吸进嗓子里的烟草凉气，让湛晖清醒了不少。
他缓缓整理着思绪，明栖比他想象的还有本事，明家也的的确确是衰落了。
明栖现在的状态，估计是返祖了，血脉够纯，性格比血脉还纯。
是个好拿捏的小姑娘，只是偶尔，很偶尔的那么一瞬间，会让他有些不忍心。
湛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明栖已经办理完了入住，拿着房卡向他走过来了。
明栖站定在他眼前，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这个是你的，小晖......哥？”
叫完这声小晖哥的时候，湛晖愣了一下，明栖的却瞬间红了脸。
她本来是打算叫他小晖的，但是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又想起湛晖或许是比自己年长几岁的。
故而又着急的加了个哥，但小晖哥这个称呼，又有点说不出的亲昵。
一时间，两人都是一个静默。
小姑娘低了头，尴尬写在了脑袋上，湛晖却笑出了声。
“我从小到大，你是头一个这么叫我的，叫的还挺乖”
明栖耳朵红透了，低着头不说话，湛晖从她手里拿了房卡。
又笑着说道：“走，上楼睡觉”
明栖开了两间面对面的屋子，酒店的设施有些老旧，四楼的房间已经是最好的了。
但还是有些经年累月留下的腐朽气味，湛晖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看着明栖进了自己的房间后，湛晖也回了房间。
面对面的两间屋，隔着两道门，两人进屋的那一刻，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湛晖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邵阳市大祥区西华街道265号，是个没名字的老校区，她现在不在家，你尽快过去，打听打听她家是哪一户，找找看她屋子里有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是，湛总”
电话接通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湛晖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他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像自己母亲一样，未老先衰。
明栖进了房间时，先是四处检查了一下酒店的设施，好在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她小时候住旅馆，常常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那时候年纪小，总是被吓的夜不能寐。
她其实很累了，现在所处的这个县城，是出湘西之前的最后一站。
在车上的时候，她已经有点若隐若现的不舒服了。
这一趟，应该还是要受点罪的，但好在有湛晖。
明栖想到这里的时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有湛晖？
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明栖冲到洗手间里，用冷水抹了把脸。
然后坐在了床边，觉得自己有点没羞没臊，人家只不过是对她好了一点。
她就在这里想东想西的，真是没出息。
明栖将这些遐思抛去了脑后，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拿出了一把很细长的匕首。
整个匕首都是漆黑色的，唯有刀刃闪着金色光芒，只有指节儿宽。
塞在袖子里没人能看出来这是把刀，刀型是窄面儿柳叶儿刃。
这是阿爸临走前给她的，说来奇怪，每次她握着这把匕首的时候，心里总是很踏实。
像是握着阿爸的手指头一样，走再漆黑的夜路，也不会害怕。
因为这个原因，明栖这十几年里，每天晚上都是握着这把匕首睡觉的。
今天也一样。
明栖躺到了床上，握紧了匕首，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睡梦之间，明栖依旧是走在那片荒芜的雪原之上，头顶的月亮把脚下的路途照的发亮。
正在迷蒙之间，忽然有人在梦中拍了一下明栖的背，明栖回头的那一刻。
清晰的看到了背后的人，那人的脸，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蛆虫，五官早就不分明了。
一张嘴，虫子就一团一团的往下掉，喉咙里嗫嚅着沙哑的声音。
“明家姊姊，救救我吧”
明栖惊醒了，她从小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但今天梦里这个太恶心了，真有点吓到她了。
明栖坐在床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手中捏着匕首，将自己环抱了起来。
没事的，只是个梦，明栖自己安慰着自己。
平息了身体的颤抖之后，明栖起了身，看了看窗外。
应该是中午的时候了，窗外的太阳挺大，明晃晃的晒着这人世间。
明栖抹了把额头的汗，去了洗手间，她打算洗个澡，再吃点东西。
水声响起，明栖站在花洒下面，思绪一时有些放空，她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疤痕。
叹了口气。
其实不止是肚子上，她的腰背，手肘，大腿，胸腹上面，都有大大小小的一些伤痕。
刀伤，撕咬伤，烫伤，跌打伤，甚至，还有枪伤。
明栖呆滞的摸了摸自己左肩的枪伤，这个地方曾血流如注，后来时间治好了它。
但在明栖心里，这一身伤口，其实从未真的愈合过，它们只是重塑了皮肉。
并没有痊愈。
因为，她还是觉得很疼，一如那颗子弹破皮而入的时候，一样的剧痛。
明栖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一件深灰色的卫衣，背后带着一个大大的兜帽。
扔在人堆儿里找不出来的简单穿搭，这是明栖的习惯。
明栖出了房间，抬手敲了敲湛晖的房门，想问问他，是和自己一起去吃，还是自己给他带回来。
明栖敲了第一声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是一种，厚底皮靴摩擦在金属上的声音， 普通人听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