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华未止
因为月落是画画的人，所以对手作这种东西特别敏感。星河端给月落的，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杯子，而显然是颇有年代的手作茶杯。
虽然月落说不出这茶杯出自谁人之手，但是上面绘色行字，都极为讲究。月落细读上面文字，似有一字留款，是个“光”字。
“这样的手作茶具，应该不是单只，起码一对或者是四只？”
星河笑着点头“嗯，老板卖给我的时候确实说，原本还有一只。但是年代久远，另一只茶杯不知道遗落在什么地方了。”
月落端起茶杯，却不好意思往唇边送了“怎么拿这么名贵的器皿给我倒水，我都不敢喝了。”
星河笑笑“只是器具而已，你随意就好。因为这里是酒屋，茶杯就比较少。我能找到好一点的茶杯，就只有这个了。”说着，星河把眼前的一盘蟹脚推到她面前道“来尝尝这个蟹脚，也是我家乡的美食。我猜你一定没吃过。”
月落拈起一个蟹脚，晶莹剔透，泛着酒香。惊讶道“用酒糟的吗？闻着味道，有些像我们江南这边的醉虾。”
“嗯，一样的道理，用酒腌过，能保留住蟹肉的鲜香。比煮着吃更好吃。”星河示范，直接拈起一根蟹脚放入嘴里嚼了嚼“蟹脚配酒，是我的最爱了！”
月落当即也尝了尝，果然蟹壳冷脆，蟹肉结实，鲜香无比。不由脱口而出“嗯，果然鲜美。”
星河笑道“你知道我们家乡就在海边。平时没事的时候，我们都会在海边玩。”
“小的时候，我们家的老房子就靠海。一到傍晚退潮，我和会和姐姐一起去海边捡贝壳，捡螃蟹。沙滩会有很多很多的小螃蟹，大概跟手表那么大。我们就拿上一个桶，一会就能捡满一桶。”
“捡完了，太阳也下山了，我们就把这一桶螃蟹带回家，让我妈做糟蟹脚吃！也算是我们日常的一个小零食吧！”
星河只是轻描淡写地诉说着，但是月落却几乎看到了那个画面。夕阳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海岸线是白色的浪花连着蓝色的海。
有两个小孩一前一后拿着水桶在沙滩上捡着什么。
然后一个小男孩手里举起一个螃蟹，对前面的女孩喊道“姐姐快看，我捡到了一个大螃蟹。”那样的场景很温馨啊。
星河看到月落眼中充满想象的光辉，虽然不知道她想象到了什么，但是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就得回去了。打断月落道“还有时间。。。你要不要听歌？我唱给你听。”
星河问得有些小心，但是月落就很随意了，因为月落唱歌不好听，向来是五音不全的。这会反正等雨，星河想唱就让他唱咯“嗯，好呀！”
星河果然是这里的长期唱将啊，往那话筒附近一站，原本的驻唱就自动让位了。两人耳语了几句，然后那个驻场唱点了点头，随后去后面帮他切换歌曲了。
片刻之后，音乐开始缓缓流转，聚光灯也落在他的身上。
星河的声音是婉转，低沉还有温柔的：
“青砖，瓦房，昏黄灯光”
“薄雾，凉雾，炊烟袅袅”
“老人，迟暮，诗里没讲”
“秋日，河边的芦苇，荡漾”
月落蹙眉，想着这旋律怎么这般耳熟。突然恍悟，这不是早晨在面包店门口听到的那首歌吗？月落正是在这首歌里，遇到了陈星河呢。
他是故意的吗？
“只是寻常岁月诗，书写风花雪月事。”
“爱你的每一个秋日，都像，春华未止。”
“只是寻常岁月诗，书写余生的样子”
“太温柔容易偏执，爱人，且爱一次”
星河唱歌的时候很投入，字字深沉，几乎是和原唱无差了。星河唱完时，酒屋里响起了掌声。相熟的几个，忙叫他再唱两首，星河也不推辞。
柏松的《芳华》：
“你抱着那把旧吉他，弹奏着自己的芳华”
“她就这样出现，索取你的牵挂”
“你是那么爱她，想和她漫步星空下”
“但却不敢表达，怕得不到那个回答”
“你又梦见了她，牵手躲雨在屋檐下”
“她的笑像那水花，雨停后什么都没留下”
“又过了几个冬夏，你还是一直牵挂着她”
“你说再见到她，一定要说出那该死的话”
“终于有天你遇见了她，她已经有她自己的家”
“你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只有微风轻轻拂过脸颊”
“她笑着问你最近好吗？”
“依然美的像梦中的花”
“爱她的还在内心挣扎”
“你知道和她咫尺已是天涯”
歌词在他身后幕布跳动，一词一句，却锥心。歌罢，他勉强笑了笑和月落打了声招呼“我上楼抽根烟。”然后便往天台去了。
这也是一首好歌，星河唱的也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星河似乎并不开心。月落不明白星河的情绪变化，确实月落怎么能够明白呢。
只有星河知道，歌都是想唱给她听。第一首，是因为相遇时听到，第二首，是因为他说不出告白的话。星河是在气恼自己。
过了许久，星河也没有回来。月落有些担心，走上了楼梯。
天台上，藤萝沿着墙，一直长到屋顶。星河站在天台的前面，雨已经不再下了。花素素地落在他地身后，他抽烟，然后吐气，烟头在他的指尖闪烁了又灭。
他似乎突然感觉到了谁站在身后，下意识回头看的时候，却见是月落，忙熄灭了烟头。
“你应该不喜欢烟味！”
月落笑笑，随和道“也不抗拒！”星河不解地望着她，月落解释道：“烟草这个东西要看放在什么地方啊。比如有的人吸烟，就是没有办法自制，抽太多有害健康。但有的人是为了提神，可能无可奈何需要吸烟。还有的吸烟，也可以浪漫化。比如简爱里，简在夜晚的灌木后闻到了烟味，就知道她爱的人在那里”
“所以，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吧！因为别人抽烟总有理由，我为什么要去干涉呢！”
星河笑了笑，事实上，在月落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笑的“我抽烟很多时候是因为商务洽谈的时候。有的时候，可能和对方的话都说完了，有些冷场了，就给对方发根烟，缓和一样。”
月落点头，但月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也接不上什么话，只是夸赞道“你歌唱的不错！经常练歌吗？”
“哈哈，晚上开车回家的时候，开着车窗唱算不算？”星河自嘲道“我唱歌应该不算好听，但是柏松的歌我很喜欢。”
“因为经常要应酬，总得练两首是拿手的！”
月落没想到星河那么谦虚，继续夸赞道“明明很厉害啊！”又自嘲道“我反正五音不全，分辨不出歌的好坏，但是我能听得出，你唱的很好听啊！”
“那你能听出我唱了什么吗？”
这一问把月落问懵了。“你唱了什么？”月落飞快地在脑海里闪过刚才那些歌词。月落是学画的啊，也喜欢看书。无论是画也罢，书也罢，歌也罢，传达的都是里面的意思。
星河问自己，他唱了什么，试着答道“第一首是寻常岁月诗，表达跟喜欢的人，愿意平平淡淡度过一生，然后那样简单又平凡的日子，就是平常岁月诗。。。。”
好吧，月落的脸又红的跟番茄一样了，这感觉怎么那么像语文课上，突然被老师点名说读后感呢。月落努力措辞，希望自己没有在瞎答。
“第二首的话，表达的是一个人想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告白，但是一直没有勇气，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孩子结婚了，那句告白也没说出口。”
星河听完月落的回答作业，也蒙圈了，半天才失笑道“傻瓜，那两首歌，都是为你唱的。”只是那个声音很小很小，小到月落压根听不清。
月落追问道“你说什么。”
星河摇了摇头，又问她“那你对想告白却不敢告白这件事怎么想？”
月落在心里继续叫苦，好吧，原来考试还没考完，月落挠挠头道“干嘛不表白呀，那个歌里的那个人太傻了吧。说得好听，那就深情，说得不好听，就是懦弱呗！我还能说啥？”
“那月落遇到过喜欢，但是不敢表白的人吗？”
这一点月落倒是很坦诚的摇了摇头。事实上，月落也没遇到过什么让她心动的人，至少一眼就能入心的人，她还没有遇到过。当然，在看到星河的第一眼的时候，月落确实有异样的感觉，但是他结婚了啊，自己没结婚，可是也有男朋呀啊。
即便心里有一个被镇压的声音不止一次说过，星河很好。但是他们就像有个屏障，无法破除。
“那两首歌，都是唱给你听的”星河冷不丁接了那么一句。乍一听，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再一听，却明明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什么。。意思？”月落小心地问。空气像是在一瞬间抽离，月落能感觉到窒息，手心冰冷，连同心跳也慢了下来。
陈星河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歌是唱给你听的。”
“因为歌词写的太好，怕过了今晚，以后没有机会给你唱！”月落吞咽了一口口水，这太扯了吧，月落这个人喜欢画画，自然也喜欢独处。月落的女生朋友很多，但是男生朋友的话，不发展恋情，绝不可能暧昧。
但不知道为什么，月落听他这话，实在有点表白心迹的意思啊。
月落正一脸蒙圈，正好抬头看到了他温柔的眼眸。那样的深情几乎让人无法逃脱。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月落走近，月落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次比一次跳的快。
最后他站到了月落面前，他太高了，月落需要仰望他。而他温和的声音，几乎是从天而降：“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