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下陪练
我于月下观天，不因无恙而松懈。
身处战场，任何松懈都将成为致命的战刀。
乾坤两支小队虽然是在原地休整，作为游骑的军纪和习惯并没有忘记，而是已经将暗哨分布在在五里开外，休整的众人有人在聊天，也有人在喂马，吃干粮的也有，若不是处于战地，他们更像是在野营。
两支小队，所有人的站位，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不规整的椭圆形，伤员位于圆的中间，修为和战力最高的处于圆的外围，人与马之间不能超过五步，人与人之间不得低于两步，所有的规定都是为了防止突袭而反应不及和相互之间出现混乱。
只是此次众人都是席地而坐，身边并没有战马，此次突袭三座烽燧，所有人都是步行而来，并没有骑马，主要是因为战马的嘶鸣声有时候并不受控制，虽说战马都是训练有素，但是也不能完全要求像人一样，稳妥起见，就只能将战马交到后方去。
百里青山，老刘头，玄荒，马宁儿，洪三，在西面，也就是三熊山方向，嬴无忧和乾字小队战力最强的人位于西北面，双方可以随时策应，两者之间相距有百步，而其余的人员则是位于两队靠后的区域，每个小团体分为三人或五人，相距在三十步左右。
团体与团体之间形成一道对敌的交叉防线，由战力最强的在最前方，当然，若是四面皆有来敌的可能，最强的那支小团体体肯定在最中间，以保证能够及时的支援到四个方向。而他们两支小队的后方就是游骑营的主力，自然就不会考虑后方，而是将战力最强的用来防守最有可能来自于河东军驻地方向的大军或游骑，因为谁都不能保证河东军不会派人前来查看烽燧情况。
在嬴无忧和百里青山双方互通战事情况的时候，坤字小队和乾字小队遇到的情况相差不大，都是有军中二阶或者三阶的武夫隐藏在烽燧之中，前期探查时都收敛了相应的气息，和普通士卒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让两支小队都吃了不小的亏。
按嬴无忧的话说就是：“狗日的魏人，就是准备用烽燧来坑我们一把，一旦我们去抢烽燧，他们隐藏的二阶或者三阶高手不但能弄死去抢的人，还能将烽燧点燃，把消息传递出去，只是对方失算了而已，没有预估到抢烽燧会是战力极强的他们，就算如此也伤了几个兄弟。”
百里青山拍了拍马宁儿的肩膀，笑着开口道：“马儿啊，教得不错啊。”
虽然在笑，怎么看都不是真的笑，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而旁边的老刘头只是憋着嘴在笑，一副看戏的表情。
马宁儿缩了缩脖子，急忙开口道：“队长，我说不关我的事，你信么？而且我还是受害者啊。”
随后洪三就把马宁儿被玄荒敲闷棍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百里青山听完后先是目瞪口呆，随后更是无声的大笑起来，要不是特殊情况，他能笑到三里外都能听到他的笑声，而老刘头更是如此。
马宁儿则苦着脸，借着月色在地上画圈圈。玄荒干脆就背对着他们，只是脸上都笑开花了，还不忘总结哪里没有做好，其实背对着他们，主要是怕尴尬，用自己人练手，终归有点不道德不是。
百里青山笑过之后，还没有缓过气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马儿，你知道这叫什么嘛？叫活该。”
马宁儿蹲在地上翻了一阵白眼，心里不免哀叹，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污点，绝对是人生当中最大的污点。
随后百里青山叫玄荒转过身来，却看到这小子眼泪都笑出来了，更忍不住了。
片刻之后才正色的开口道：“玄荒，这事做得不地道啊，这次我就饶过你，下次再犯，大将军会找你的。”
玄荒也是小声道：“我知道了，我都和马哥儿谈好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这次一定不能和大将军说啊，不然我屁股就好不了了。”
百里青山点头道：“知道就好，对了，伤怎么样？”
玄荒嘿嘿笑道：“不影响我敲……打仗。”
百里青山心中也难免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这小子以后指定还会惹事。
在众人还在闲聊之时，一匹快马已经疾驰而来，众人听到马蹄声之后，瞬间整个区域内没有了任何一丝声音，都是一手按在刀柄之上，一手放在手弩之上，已经以团体为单位，站位成为了战斗阵列。
在众人紧张戒备之时，响起了一声鸟鸣声，众人才放下戒备，来人是自己人。
那名游骑到了，看了一圈后，便向嬴无忧而去，百里青山也向嬴无忧他们靠去，那名游骑看到两名队长都到了以后，便开口道：“大将军已经到两里外，一盏茶后就能到。”
说完便转身上马而去。
而玄荒看了百里青山一眼，碰了碰他的手臂，百里青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玄荒才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大队人马已经到达了他们两支小队的临时所在地，而游骑营的另外三支小队也有人赶到了此处，向白悟谛汇报完情况后便转身就走。
身后的大队人马并未下马，犹如山峰一样屹立于战马之上，整个队形并未凌乱，而是呈现骑兵常有的攻击队列。
白悟谛挥了挥手，那些将士才翻身下马。
白悟谛喝道：“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再出发。”
此地距离魏军大营只有大概十里地的路程，正是马匹恢复马力最好的距离，说是饮马，其实就是人马皆歇，吃干粮，喂马匹。
此地作为临时休息的地方，有一条水流不是很大的小溪，人吃马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白悟谛在听完乾字小队和坤字小队汇报完情况后，然后和玄翦吩咐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便径直的向着玄荒走了过来。
而玄荒心中顿时一激灵，咱就朝自己来了。
玄荒还想躲，便被白悟谛一个眼神给钉在了原地。要是以往他自己都想凑上去，这回却不敢了，心虚呗。
一个眼神示意，叫他跟他走。
玄荒还想向众人求助，开玩笑，谁能救他？谁敢救他？
月光下，一前一后，向小溪上游而去。
本就阴冷的夜晚，在月光的映射下就更冷了，心却是凉透了。
白悟谛走到距离驻地一里外就停下，而跟着的人却还在十步开外。
白悟谛淡淡的道：“过来。”
玄荒摇着头，也不应声，也不说话，脚步也不动。
声音依旧清淡，只是多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还要我请你？”
玄荒这才极不情愿的走到白悟谛身边，并未说话，头盔下除了四处游离的眼神外，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也看不到。
白悟谛淡淡的道：“还装？都给我拆了。”
玄荒哦了一声，乖乖的将身上缠着的所有药布都扯了下来，原本的刀伤，此时已经结疤，再过几个时辰估计连疤都没有了。
白悟谛瞥了一眼，声音没有任何一丝的情绪，开口道：“说说你的光辉事迹吧。”
玄荒心虚的将抢烽燧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很多东西。
白悟谛听完之后，声音中却有一丝怒意，开口道：“没了？很出息啊，敲闷棍，还敲自己人的。以命换命？很有本事啊。”
玄荒顿时慌了神，心里大呼完蛋，队长不仗义啊。然后便是“我……我……”，却啥也没说出来。
白悟谛岂能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缓缓的道：“军中之事，也想瞒我？今天早上没有找你，是我没空，还要考虑到不能削减了你们小队的战力，晚上要拿下烽燧。并不是你能的瞒得住，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清楚楚。真的是越来越出息了。”
玄荒顿时犹如泄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低声道：“师兄，我错了。”
白悟谛突然笑着开口道：“伤也好了，闲着没事，就陪师兄练练？”
玄荒啊了一声，心中暗道不好，这是要光明正大的揍自己啊，听马哥儿说，以前师兄就喜欢叫白歇陪他练练，白歇那次不是躺在床上三四天才能起来。
玄荒想要开口说能不能不练，师弟还有伤呢，屁股还没好利索呢。
白悟谛淡淡的道：“你可想好了？”
玄荒听到这句话，心更是从头凉到脚底，不练那就是明打，而且会更重，练可能会好受一点，心一横，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跑不掉，早挨早好，早死早超生。
玄荒咬牙道：“练。”
白悟谛微笑道：“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住谁？真当我不知道什么是古武？放心，我们出发前，你肯定能爬起来，也能作战，我站着，你出手，打到我算你输。”
玄荒瞬间看到了希望，便将头盔摘了下来，放到旁边，眉开眼笑的。
白悟谛心中嘀咕，自己的这师弟不会真的脑子不灵光吧？哎，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玄荒趁着白悟谛不注意，便向白悟谛攻来，白悟谛看都不看，抬脚便踹在了玄荒的肚子，将玄荒踹出去十步远，开口道：“再来。”
玄荒起身后便又向白悟谛攻了过来，还是一样的结果，只是这次是换手，一记手刀砍在玄荒的肩上，还不待玄荒反应，又是一拳打在玄荒胸口上，接着一脚再次踹在肚子上飞出去十五步远，玄荒倒地后闷哼了一声，脑子一片空白，接着又听到一声“再来”的声音，本能爬了起来，向着白悟谛冲去。
玄荒这会儿是彻底懵了，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会这快？就连第二次冲上去都是本能反应。
白悟谛一手抓住玄荒递过来的拳头，一手接住踢过来的脚，怒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和人以命换命？”
随后顺势一扔便将玄荒扔出二十步，玄荒重重的摔在地上，浑身都疼。
白悟谛喝道：“自己多大点脑子没点数？还想学人敲闷棍，起来！”
玄荒也被激起了怒气了，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怎么可能容得下别人侮辱自己，就算是自己的师兄也不服。
便再次爬起来，快速向白悟谛冲去，一跃而起，向白悟谛的侧后方攻去，白悟谛连身都懒得转过去，就那么随手一薅，就将玄荒抓在了手里。
白悟谛淡淡的道：“这一招，叫擒龙手，师门古武技。”
玄荒就这么被悬在空中，随后又是一掌拍在还在玄荒的胸前，开口道：“这一招，师门古武技，碎空。”
玄荒便觉得身体提不起任何的力气，更是觉得身体已经被拍碎，甚至就连意识都被拍散，不过瞬间便被拉了回来。
耳边却响起白悟谛的声音，声音很轻，却将他的意识全部拉了回来：“这些都没学会，还敢以命换命？”
只是再次恢复后，人已经被狠狠的摔在了草地之上，草地之上瞬间便被砸出一个坑，白悟谛看着陷在坑里的玄荒继续道：“耍点小聪明，就觉得自己行了？”
玄荒还想再爬起来，却被白悟谛一脚再次踹在坑里，陷得更深了，同样的语气，不一样的话：“何为袍泽？袍泽也是能被你练手的？那师兄就陪你练。”
玄荒被白悟谛从坑里提溜出来，已经满脸是血，玄荒微弱的声音传来：“师兄，我知道错了。”
白悟谛怒喝道：“我听不到。”随后就是手一松，一脚踹在玄荒的肚子上。
此时的玄荒满脸都是血，就连耳朵、眼里、鼻子里都流出了血，白悟谛走到玄荒身前，开口问道：“何为袍泽？”
玄荒那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袍泽，可以命相托，可视为换命。”
白悟谛一脚踹在玄荒的肚子上，继续怒喝道：“你做了什么？”
玄荒这会儿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了，还是努力的挤出几个字：“师兄，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随后玄荒再次被提溜起来，被白悟谛狠狠的摔在地上。
随后玄荒便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嘴里还在念叨：“师兄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白悟谛看差不多了，便将玄荒的头盔拿在手中，一只手提溜起玄荒，便向驻地那边走去，而此时的在草地上休息的众将士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白悟谛。
一里外，他们都是武夫，至少二阶中期的武夫，岂能听不到那边的声音。
整个过程玄荒并未哀嚎半句，全程都在默默地挨打，只有白悟谛怒喝和打在玄荒身体上骨头碎裂的声音。
待到白悟谛走到距离驻地只有几步之时，众人皆是行了一个大秦的军礼，战刀直立于前，挺胸昂头，大呼道：“大将军！”
白悟谛摆了摆手，众人这才各忙各的事。众人心里想什么，他明白，所以他才要揍玄荒，亲自动手揍他的小师弟，袍泽是什么？不是问一个人，而是问所有人。
白悟谛将玄荒丢在百里青山面前，开口道：“给他清理一下，半个时辰后就会醒过来。”
随后笑道：“放心，不可能折损你们小队的战力，帮他夯实一下基础。”
百里青山这才松了一口，看着玄荒的样子，看来被揍得不轻，不过话说回来，都被揍得晕死过去了，能轻到哪里去。
马宁儿看着被揍的玄荒，心里也是一阵愧疚。
白悟谛看着马宁儿轻声笑道：“我现在不是什么大将军，只是这小子的师兄，我代他给你道个歉，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师兄还在，歪不了。”
马宁儿则是满脸的诧异，大将军给自己道歉？自己在做梦？还是在敲打自己？
他连忙摆手，惊恐的道：“大将军，我一直把玄荒当弟弟看待，不用道歉的。”
白悟谛笑道：“有劳了。”
随后又看向百里青山，笑道：“青山，没事的，该骂就骂，不要怕得罪他。”
还不等百里青山说话，白悟谛便已经向玄翦走去。
坤字小队的众人看着玄荒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的抖动了一下，下手是真的狠啊。
百里青山招呼马宁儿和洪三，让两人去将玄荒清洗干净。
老刘头走了过来，开口道：“队长，大将军下手忒狠了吧？”
百里青山笑道：“这小子该，这回应该老实了，不过下手确实狠，以前听说白阎王被大将军揍得三天下不来床，我还不信，现在算是信了。”
老刘头笑道：“咱们秦军自从大将军成为大将军后，越来越强，不就是袍泽两个字嘛。”
百里青山笑道：“也找不出其他字了。”
说完两人便相视而笑。
玄翦看到白悟谛走了过来，便快步迎了上去，开口道：“大将军，那小子……”
白悟谛笑道：“没事，在离石要塞就受伤了，今天又受伤，帮他顺一下，免得留下后患。”
玄翦就不再问，而是和白悟谛说起了战前的准备事项。
白悟谛心中嘀咕着刚才是事情。
“少年人最是血气方刚，也没有太多的是非判断，行事从不顾及后果。”
“也容易旁听旁信，要是走歪了，那就拉出来，打两顿就好了，实在不行，那就多打上几顿，总会乖的。“”
“兵事亦是如此，容不得半点马虎与懈怠，否则就是人死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