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后有疾,不治将恐深
崇化宫，皇太后寝宫。
此时，皇太后还未下榻，昨夜不知是不是吃多了，夜起呕吐了三回，此时靠坐在床头，在宫女服侍下服用山楂酸汤。
“太后，还是传太医过来看看吧。”宫女关切道。
“哀家没什么大碍，这是老毛病了。人老了，身子不似从前管用，这一贪嘴啊，肚子就抗议。今儿少吃点，吃点清淡的，明儿就能好啦。”太后微微摇摇头。
“太后，二皇子殿下在外头恭候了，说是要给您老画幅画像，特来请安。”
“哦？这孩子真有心，去把他请进来吧，自家亲孙子，也不讲那些规矩了。”
太后说着，想起昨日上官凌叫自己的那声“奶奶”，心头甜滋滋的，嘴角不自主地挂上一抹笑意。
宫女给上官凌传话的时候，便说太后兴许家宴上吃多了，昨夜呕了几回，上官凌听了，不禁微皱眉头。
当下，皇宫里知上官凌会医术的只有董猛一人，上官凌不是个高调的人，更不想让满世界都知道他医术精湛，那样会招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之前上官凌让董猛去石渠阁查医学典籍之时，偶然得知在这个时代，医学竟然不属于三教九流系统，也就是不入流。
后来他略一打听，才知道大概有这么几个原因：
一来是医生们普遍都比较忙，成日里到处问诊治病，很少著书立说；
二来是中医尚未形成科学体系，目前发展还处于经验医学范畴，有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有能力谁成神的味道。虽偶有神医问世，不过只是零星蹦出几个不世出的奇才罢了；
三是同行相轻，很多医生敝帚自珍，怕别人抢了自家生意，医术传男不传女，至死也不把独门秘方公诸于世。
总之，“医者仁心”多数时候是句口号，现实是医术高明的仁医可遇而不可求。
回归真实世界，反而是名医难找，骗子忽悠神棍遍地走。
当然，这些都是上官凌道听途说后，都是自己分析出来的，不代表客观事实，也不代表笔者的意见。
所以，上官凌两次出手治疗上官轨和皇后，都要假托李炫之名，虽然漏洞百出，但好歹算是糊弄过去了。
可是，如果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出手治好身边人的病，那迟早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名声真传出去了，这皇宫里那么多人，那么多疑难杂症，纵然自己三头六臂，也不能优哉游哉地做个爱潜水的八爪鱼了。
只是但凡真让他赶上了，凭他那柔软的心肠，又怎能袖手不管呢？
“好孩子，想什么呢？哀家没事，都是些老毛病了，歇息一天也就好了，这也是奇怪，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越管不住个嘴哟。”
太后见眼前这个略有几分神似文帝的二皇孙上官凌，自打进屋来就皱着眉，似有心事，知他是担忧自己，便宽言安慰道。
“太后，孙儿近日读了好些医书，小有心得，斗胆想给太后诊脉，不知可否？”上官凌终究没忍住，眼睁睁看着眼前慈祥的老奶奶难受，他没办法坐视不管。
“哦？那好呀，你就过来瞧瞧吧。”
太后竟有几分欣喜，就像寻常百姓家爱逗弄孙儿的祖母一般，十分配合，心下也是越发喜爱起这个二皇孙。
于是，上官凌便上前探脉，凝神认真，颇有模有样。
这一诊不得了，上官凌悚然心惊！
太后哪里是吃多了闹胃病，而是病情已然十分严重，若是不赶紧介入治疗，恐怕有性命之忧！
“怎么？你脸色为何恁地难看？”太后见他面上半点血色都无，疑窦丛生。
“呃……孙儿学艺不精，正……正在心里琢磨呢。”上官凌强按住内心的惊慌，编瞎话道。
“这孩子，你又不是太医，哀家又不指望你什么，还怕哀家怪罪不成。”太后笑道。
上官凌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抽回手，说道：“太后这小恙不碍事，孙儿回去调一味有助消化的果子汤，喝几日便好了。”
“真的？那有劳我二孙子啦！”太后眉开眼笑，显是十分欢喜。
太后今日这副模样，也没办法现场作画，上官凌也没其他话题说，一心念着尽快回去开药方，便流露出离去的意思。
太后见孙子要走，也不留他，临走时道：“正度啊，哀家已和你父皇商议定了，着你过两日去你大猷皇叔那读书，你父皇这几日便会下旨，到时候你可要用心用功，万不可把心思成日都放在旁门左道上。”
大猷皇叔？上官攸？
这么说，我优哉游哉不用上学的幸福生活，就要结束了？
脑壳疼！
上官凌不敢推辞，唯唯诺诺受了，便告辞离去。
回到金马阁，院子里乌央央一堆人，吓了上官凌一跳。
社恐之人，最怕忽然在自己家里见到一堆生人。
这些人是谁呢？
原来是一堆小公主和皇子们，公主居多点，皇子们少些。
他们自然都是来求画的，有的是为自己求，有的是为自己姨娘求，总之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弄得上官凌一脸懵逼，心下好生不耐烦。
这种场面上官凌哪里吃得消，骂又骂不得，撵又撵不走，要是一个个现场作画，就算是搞个通宵也搞不完。
当真是左右为难！
正为难时，上官凌见秋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忽然想出个点子。
“弟弟妹妹们安静，安静一下，你们听说过民间有个游戏，叫作‘拉大将’么？”上官凌双手在空中做下压状，抬高嗓门道。
公主皇子们听说有游戏玩，登时安静下来，眨巴着眼睛静听下文。
上官凌口中的所谓“拉大将”，是东北民间的一种说法，“官方”名字该叫斗百草。
斗百草，又称斗草，据说是由采草药衍生而成。
玩法分为武斗和文斗。武斗玩法为比赛双方各自采摘具有一定韧性的草，然后相互交叉成“十”字状，并各自用劲拉扯，以不断者为胜。
文斗，则是对花草名，女孩们采来百草，以对仗的形式互报草名，谁采的草种多，对仗的水平高，坚持到最后，谁便赢。
而东北民间的“拉大将”，通常特指武斗玩法。
毕竟公主皇子们还是一群小孩，听上官凌讲解了规则并拿两根叶梗做示范后，登时觉得好玩，三三两两凑成一堆，捉对厮杀起来。
上官凌安顿好了一堆小鸡仔们，长出了一口气，悠闲地躲入凉亭，远远看着他们玩闹。
如冬和雪柳递茶过来，他接过喝了一口，看着眼前这群孩子们，不禁勾起了些许原世的回忆。
原世的上官凌，外公外婆家在东北。儿时的他，在东北一个偏僻的农村读过两年小学。
孩子们的眼中，秋天的东北，就是一座童话世界。
上官凌至今都记着，学校到家的路两旁，长了两排很茂密的大杨树。
秋风起，黄树叶扑簌簌地落满地，在孩子们眼中，那就是一座宝藏。
高高矮矮的孩子们一路上都在寻觅着，专挑梗粗的叶子，他们是想找到趁手的武器，或者是替他们出征的绝世猛将。
有时，找到合适的叶子还要改造一番，要把叶片部分都去掉，只保留一根梗。
更有经验的，还会把它揉软再放进鞋窠里踩上一会儿，据说韧性更强。
(当年的上官凌一度以为，得到了脚臭加持，猛将会更加威猛无敌)
准备好了，随处都可以凑成擂台。
孩子们都会为自己留上一根厉害的，最后出场，称为大将！
这兴许就是“拉大将”名字的由来，生动且接地气吧！
风萧萧的漫天落叶，是真美啊！
当年斜挂部队小绿包的小男孩，如今已魂穿异世！
哎呀，想到这里，上官凌的眼眶渐渐红了。
孩子们玩的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就到日落时分，院子里掉落的秋叶甚至都不太够了。
晚膳时分，孩子们纷纷离去，至于画的事，他们说改日再来。
用过晚膳，上官凌在院子里散步，这是他近一年来养成的好习惯。
董猛觑个空儿，上前小声问道：“殿下，太后娘娘的身子，很严重么？”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说着，上官凌驻足看着董猛，有些难以置信。
“殿下，莫要忘了老奴可是服侍了您十余载。”
上官凌叹口气道：“依我说，宫里的太医干脆都撵回家算逑，百无一用。”
“殿下，老奴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
“殿下是如何突然开了窍，既会作画，又懂医术？”
“……”
这问题上官凌还真不好回答，敷衍道：“兴许是那年昏迷，烧到了脑子，顿悟了吧。”
“哦？”
董猛双眸一闪，略一沉思，想起了两年前宫里那件诡事。
结合近来发生在殿下身上的诸多怪事，董猛略一沉吟，心道：“看来，有必要把那尘封多年的往事说给主子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