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回到真实世界后，上官凌思来想去，眼下能救太后一命的手段只能是外科手术。
其实，扁鹊和华佗的医书里，都有很大的篇幅提到有关手术的内容。
历史上，扁鹊曾给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换心，华佗为外科手术发明麻沸散，皆是手术成功的案例。
特别是在华佗的《青囊书》中，上官凌了解到了几则有关肿瘤摘除和胃肠缝合的手术记载。
所以说，这条路并不是百分之百不可行。
但是，上官凌是从未来魂穿而来的，他太清楚手术所要面临的巨大风险，即便是医疗水平和卫生条件相当发达的后世，每次大型手术之前还是要签署各种各样的同意书。
还有，手术势必会有伤口，缝合的伤口可没办法凭空去除，那是编任何谎话都没办法敷衍过去的。
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一观念根深蒂固的当世，开腹切胃不仅匪夷所思，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技术上风险巨大，观念上冲突剧烈，到底该如何救太后，上官凌彷徨无措。
……
令人头疼的手术先放一边，上官凌近期还有另一项“工作”不得不面对。
皇帝上官炎册封上官攸加任为少傅的诏书一下，上官攸便入宫拜见上官凌。
从这一日开始，上官凌的二叔，将成为他的私人家教。
上官凌要开始上课学习了。
不论君臣关系，在上官氏家族内部，上官攸是上官凌的二叔，按礼来说，长辈前去拜见晚辈并不十分恰当。
但是上官凌身为皇子，当下并未出阁，因此不能随意出入皇宫。
上官攸挂职皇子少傅之职，相对进出皇宫方便很多，而且上官攸经常参加朝会，是以他去拜见上官凌就顺理成章。
知道上官攸今日要来，上官凌早早出门恭候。
之前，关于这个二叔，上官凌些微做过一些功课。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关于这个二叔，几乎没什么负面评价。
上官攸，今年24岁，生性温和聪慧，有治理才能。
据说他6岁就曾随爷爷宣帝出兵平叛（估计类似于现在大人上班小孩没人带，顺便领着去玩），战后获封长乐亭侯。
后来历任散骑常侍、步兵校尉。
上官炎称帝之后，他迁任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因上官攸得人心，当时骠骑将军按例应罢营兵，但他手下数千人都不肯离去，上官炎最终准许他们继续留在上官攸麾下。
这样一位二叔，很难不让上官凌心生崇敬。
可是，正因为当年上官攸威胁到了上官炎的皇位，以至于后来他所有的优点，在父皇上官炎的眼中都成了扎进眼中的刺。
前阵子册立太子时，上官轨不负责任的妄言，让本已有些淡忘往事的上官炎敏感神经再次绷紧，重新警惕起来自上官攸的威胁。
历史无数次证明，历来关乎至尊权力的争夺，从来不讲什么手足之情。
……
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上官攸见到侄子上官炎后，严守臣礼，并没有因自己是他二叔，就摆起长辈的架子，十分平易近人。
上官攸继承了上官氏的高颜值，他比皇帝上官炎瘦很多，但是细看两人的长相还是比较相似的，唯独差别比较大的是眉毛——上官炎是剑眉斜飞，自带英武杀伐之气，而上官攸的则是清秀淡眉，少了几许杀气。
跟上官凌一样，来之前上官攸对他也做了不少功课。
当年宫中出那件诡事之后，有几种版本传到了他耳朵里，但他对这类事情是嗤之以鼻的。
自古以来，宫廷政治斗争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正值立储的关键节点，二皇子的近侍为了给自己主子造势，弄些浑水摸鱼的鬼魅伎俩也不是不可能。
子不语怪力乱神，然而事关皇权，各路妖魔鬼怪都在蠢蠢欲动，诸般诡异之事见诸史书的还少么？
抛开上述怪异之事不谈，关于这个侄子，有一件事是上官攸确定的，那就是这小子不学无术是无疑的。
据说这家伙诗经能背下的篇目不出五首，《易》《礼》就更是一窍不通。
偏就两年前他还得了邪疾，陛下和皇后对他更加放纵，以至于学业荒废至今。
如今皇长子上官轨在立储一事上极为被动，近日已有传闻说陛下将立其为蜀王，即日就藩。
满朝文武中见风使舵者听弦知音，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顺位继承人二皇子上官凌。
可是当众人研究了一下上官凌后发现，这家伙实在不是个继承人的好材料：
他身子骨弱，不学无术，人一多的场合，说个话像羊拉屎一样磕磕巴巴，怎么看都不似人君。
更让人捧腹的是，最近宫中皆传，二皇子醉心于绘画丹青，尤其擅长描绘美人，六宫粉黛恨不得排队邀请他为自己作画，这在那些士大夫听来，简直荒谬至极！
日后若让这等人得登大宝，那岂不是天下大乱，妥妥一代昏君！
听到这种议论，上官攸也只能摇头苦笑，不置一词。
即便他和上官炎是亲兄弟，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特别是事关立储，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谨小慎微，从不发表个人意见。
“那是皇上的家事。”每次实在是熬不住同僚好友们的询问，他总会淡淡回这么一句。
可是，他如此云淡风轻的置身事外，却也做不到独善其身——皇太后竟让他来辅导二皇子功课，这项安排实在是耐人寻味。
他多少能猜出母亲背后的深意。
近年来母亲身子越来越弱，时不时念道山高水低，人越老，越放心不下孩子。
而且，这个母亲太了解他大儿子了，她心里很清楚，之所以目下上官炎和上官攸两兄弟能保持和睦，很大的原因是她还没死，一旦她有朝一日撒手人寰，上官攸势必会遭殃。
太后一直记得当年文帝过世前，曾对上官炎特地说了汉文帝与淮南王刘长、北魏文帝与陈思王兄弟不相容，贻笑世人的故事，之后握着上官攸的手，托付给上官炎。
这一幕她太难忘了，她也完全同意文帝的担忧。
因此，太后虽不怎么过问政事，却一直在为她的身后事谋划，特别是上官攸的前程。
从现在的局势出发，未来能成为太子，坐上皇位的最有利竞争者不外乎是上官轨和上官凌。
先说上官轨。他能说出“让二叔继承皇位”这样的话，虽说大逆不道，但也从侧面说明他无心权位，且对上官攸这个二叔心中没有芥蒂。
再说上官凌。如果安排上官攸去做上官凌的皇子少傅，通过上官攸对上官凌的教育培养，一来可以施加影响，二来可以增进二人之间的感情，那么日后即便是上官凌当太子继承皇位，念及旧情，也不会太为难这个二叔。
不得不说，太后这一算盘打得是叮当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太后的布局，上官攸看得出来，上官炎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碍于母后情分，上官炎没办法拒绝罢了。
所以，现在问题摆在了上官攸面前，在教导上官凌这个问题上，他究竟是要认真负责履职，加深和二侄子的感情呢，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放任他随波逐流呢？
选择前者，势必让哥哥上官炎愈发心塞，忌惮更深。
选择后者，他却又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万一日后这小子真登大宝，胡乱作为，把上官家三代人奋斗的基业折腾一空，那九泉之下，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哎，成年人的世界，当真是没有容易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