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与我（10+11）
方锈收回手, 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轻嗤了声。
他上过课，知道这是情话。
一个神说情话说得这么信手拈来……
是哄骗过多少无知少年啊？
想是这么想的, 方锈一转身, 却还是把某位神明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这个副本要是不像他想的那样, 他们只需要管好自己那一户, 得打通全人家的话，就会很长。
之后无聊，他不介意再把祂喊出来聊聊天。
随着洐的消失，系统播报也随后而至——
【十号楼二单元七楼701住户全部死亡，十号楼二单元七楼702玩家解锁701区域, 可自行前往探索。】
这种通报是响彻整栋大楼的，方锈就算现在是灵体也能够听见。
而在通报过后，702的玩家就结伴出来了。
他们六个人走到走廊里，方锈没有回到镜外世界, 因为他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方锈飘向门口，凝神听着脚步声, 默数了几个数后, 他亲眼看着镜内世界的701的住户门被人打开, 随后有人走进了镜内世界。
果然啊。
那两个BOSS不可能这么早直面其他玩家, 不然大家在群里发个消息，这个副本就差不多等于结束了，根本无法被评级为“S”。
而且更重要的是……
702的六位玩家一进来, 就莫名有种惊悸的感觉, 方锈看着他们有人似乎是调出了面板, 不可思议道：“我进来这里就掉了20点SAN值？！还在持续下降！”
方锈望着墙壁上凸起的纹路, 心说果然。
整栋楼怕是都潜藏着邪神产物, 破碎的镜子就是激活一间屋子的邪神产物的开关，一旦激活，那么就会散发持续污染。
邪神产物对玩家的影响是很难规避的，除非有精神防御类道具，又或者自身的灵魂本身就足够强大。
等到一层的玩家都化作邪神产物的养料了，又会开放一户玩家前来探索……
这就像是葫芦娃救爷爷。
这整个副本比起什么故事线，最为棘手的是整栋楼的邪神产物。
不过……方锈看了看镜子，有点好奇那两个BOSS要怎么杀这六个人。
毕竟看起来，他们并不能抵达镜中世界。
方锈穿过镜面，回到镜外世界，瞬间明白了整个副本的机制。
因为境外世界的701，也出现了那六名玩家，只是他们的身影还没有那么凝实。
而依照方锈的猜测，恐惧会滋养第二个“自己”。
方锈能够分清楚镜外世界和镜内世界，如果镜外世界的“自己”凝实了，成为为了真正的“人”，那么究竟谁是谁呢？
“我与我”，谁才是真正的“我”？
有意思。
方锈扬起唇。
如果玩家最后一定要在镜外世界才能结束游戏、离开副本的话……
那这个本可太有意思了。
.
在播报响起时，韩淮他们那边。
姜双双没动，她听见播报时皱了下眉，被韩淮捕捉到了：“你好像不希望我们死啊？”
“我和他们又不一样。”姜双双嘀咕：“你们死在他们手里对我来说很麻烦。”
韩淮点点头，笑眯眯道：“那合作吗？”
姜双双被他这话给干懵了：“……？你说什么？”
韩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合作啊。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他们’是谁，但是显然你和他们是敌对的，而他们在猎杀我们，所以和我们也是敌对的。”
韩淮示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这个玩家说得对。
姜双双狐疑地看着他：“你们就不想把我赶出去，让你们的‘家人’回来？”
韩淮耸耸肩：“又不是没他我们就不能通关，别把我们看得太弱。”
除了霍得，这里的每个人出去都是能挑大梁的，这也是方锈能够浪的资本。
他相信韩淮，也相信没有韩淮还有庄梦，再没有庄梦也有许别楠，还退一万步来说，叶隐珏这人也算是靠得住的。
只是方锈这人有做指挥的执念，并且很不喜欢被安排，再加上他的思维确实比起任何人都要快，所以在方锈在的时候，韩淮和许别楠都懒得多想，听他安排就好了。
反正他们想的，基本上也和方锈想的重叠，甚至方锈能比他们想的还要多。
他们就没必要在方锈在的时候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反正方锈的脑细胞不是脑细胞（？）
姜双双没有一口答应，但态度很明显是有松动：“你们想怎么合作？”
“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然后说说你需要什么。”
姜双双冷笑一声：“如果我需要你们的命呢？”
韩淮神色不变，把枪再往她脑袋上用力顶了顶：“小姑娘，你这就是不愿意谈了。”
姜双双在心里暗暗咬牙。
这个叫方锈的玩家的队友也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昨天看得时候觉得有威胁的大概只有那个叫庄梦的玩家，结果现在……
怎么感觉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姜双双逼不得已，把自己要交代给玩家的任务说了出来：“帮我找到我的身体。”
【触发任务：姜双双的请求】
【任务详情：你们遇到了这个家的第七名成员姜双双，恭喜你们得到了姜双双的信任，现在请帮助姜双双寻找到她的身体。】
收到这个任务的是他们所有人，甚至包括灵体的方锈，都接收到了这个任务。
于是方锈穿过层层建筑，回到了一单元201，因为餐厅的大理石桌子可以照出人，旁边的柜子和阳台的半透明阻隔门，甚至是头顶的水晶灯也都可以，所以方锈在镜中世界的餐厅里找到了韩淮他们。
每个人的影子凝实程度不一样，方锈的身体里面是姜双双的芯子，所以在镜中世界照出来的，是姜双双的虚影。
姜双双的影子很透明，比叶隐珏还淡，看得出来她是没有什么很多害怕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不记得。
方锈在镜中世界开口：“你们动作还挺快。”
他的声音穿过“镜子”飘散到镜外世界，惹得霍得瞪大了眼睛，打了个哆嗦：“你们…有听见什么吗？”
“是方锈。”许别楠淡淡道：“不用怕。”
姜双双四处看了看，心说这个叫方锈的玩家的灵魂力量真的好强。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现在灵魂离体了，这要是被那两个盯上，就方锈一个人的灵魂，就足够养起整栋大楼，到时候她就完蛋。
姜双双：“既然你们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说了？”
方锈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不过有人可以打摩斯密码转达给他。
就是叶隐珏也在，会有点麻烦。
因为一般人是不可能会摩斯密码的。
韩淮有点迟疑，方锈道：“没事，老韩，让她开始吧。”
方锈都说没事了，那他也没什么好迟疑的。
姜双双：“我知道的事不比你们多，首先第一点，你们不能打破镜子，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打破镜子会很危险。”
方锈补上：“原因我知道。”
他把自己在701看到的都说了，姜双双默了两秒：“你们有这么强的‘家人’还找我合作干嘛？”
方锈示意：“你继续。”
姜双双嘀咕：“我还能继续什么……”
寻常玩家都没有办法穿行整栋楼，最多就是在那一层穿梭，这个叫方锈的玩家简直就像是这个副本的BUG一样……
这人的灵魂到底有多强？！
姜双双：“关于上一任租客为什么那么清楚你们家庭的组成，我也不知道。”
方锈悠悠开口：“我或许知道，不过只是猜测。”
他道：“我猜那些人的意识大概是被封在了墙壁里面，不是尸体，是意识，你们也可以理解为是灵魂。”
方锈说：“不是有一种说法，鬼是生物电的一种吗？那么他们能够操控手机这种电子产品，就很正常了。”
姜双双：“……”
合着她是个提问机是吧？
庄梦点点头，没怎么思索就表示了赞成：“我也有这种猜测，不过我一开始想的是他们就悬浮在我们周围。但听你说墙壁里都是没长出来的邪神产物后，我觉得你这个说法更对。”
叶隐珏也没意见：“毕竟邪神产物素来就有吞噬灵魂的说法，还没吞噬完大概就是因为还没成长，也有可能是故意操纵着租客的意识，想要吓唬我们，让我们恐惧。”
方锈刚刚把自己对恐惧的三种猜测也说了。
姜双双面无表情：“我想想我还有什么能说的……刘烊是我杀的？”
方锈：“这个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杀刘烊，你和那两个一样，都是要杀玩家，只不过你是为了阻止他们把我们的灵魂供给给这个楼里的邪神产物吧。”
姜双双默。
所以到底和她合作什么？
意义在哪？
她好歹也算是个BOSS级别的，怎么碰上这几个人就变成一个纯纯的发布任务的工具人NPC了？
方锈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变相迫害NPC：“说点有用的吧。”
他想了想：“比如你是怎么死的？”
姜双双皱眉：“什么意思？”
方锈：“字面意思，你是我的高中同学，姜双双，这里是你的家。”
姜双双微怔：“这里…是我的家？”
她呢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一醒来我就只能在这栋楼里飘荡，去不了任何地方；只知道我必须要找到我的身体我才可以离开，可我怎么都找不到……”
方锈想起了灵和他讨论的那个关于灵魂的问题。
现实世界也有关于人死后会记不清楚生前事，或者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说法，在这个本全部都对上了。
韩淮已经去把方锈房间的同学录翻出来，摆在了姜双双面前。
姜双双看着那个特别用防尘袋塑封好的纸张，微微瞪大眼睛：“真的是我的字…可我完全不记得了。”
方锈贴心道：“没关系。”
他问：“那你的身体有什么特殊的吗？比如可能在墙里？可能被分尸藏着？”
叶隐珏：“……方锈你可以稍微委婉一点的。”
姜双双：“我不知道。”
很好。
这是个很难的任务。
因为方锈逛了两圈了，也没见着姜双双的身体。
“方锈。”叶隐珏忽然道：“我这里有个线索，或许你用得上？”
他说：“我的前置剧情里说，是你找的这个房子。”
方锈扬眉，若有所思。
从同学录特意塑封姜双双那一页来看，再到特意找的这个房子，方锈觉得自己这个身份很明显是对姜双双有特殊情感。
要么是喜欢，要么是知道姜双双的一些什么事，比如突然的死讯，所以前来调查。
方锈：“你们在我手机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文件夹线索。”
他沉吟了一下：“再翻翻我的房间，我怀疑姜双双的尸体就在里面，就算不在，也多半有点关系。”
毕竟在整个镜中世界，那里是唯一没有沾染上血迹的地方。
六人——包括姜双双——分组行动，韩淮不擅长电子设备，所以手机交给霍得和叶隐珏以及许别楠，庄梦跟韩淮还有方锈的身体也就是姜双双去卧室。
叶隐珏翻出了自己的电脑，用数据线连上。
许别楠淡淡道：“不一定是隐藏文件，也有可能是删除过的数据，能恢复吗？”
叶隐珏挑起唇：“能，放心吧。”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可是很靠谱的男人。”
许别楠不想理这种中二发言，他和霍得被分在和叶隐珏一组，主要是他需要监视叶隐珏，霍得则是太害怕了，要是真找到什么，怕他SAN值掉得更恐怖，所以才被分到了“技术组”。
那边庄梦他们已经把床给拆了。
经典鬼片剧情床下有人并没有上演，他们速度很快，把整个卧室掏了个空，也没见着有什么线索。
庄梦：“方锈，你是不是想错了？”
韩淮用摩斯密码翻译给了方锈。
方锈在镜中世界跟着他们飘到了卧室的，他望着镜中世界完好无损的房间，若有所思：“也许在我这边？”
但他碰不到任何物体。
……等等。
这里的韩淮可以躺在沙发上，其他虚影也可以挨着物体，只是他们的行为是照着镜外世界来的，是刻板的。
因为他们还没有完全变成“人”。
方锈：“让霍得过来，讲鬼故事吓他。”
姜双双：“……？”
庄梦和韩淮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韩淮喊了一嗓子，庄梦蹙起眉：“你确定让霍得在那边变成‘人’没有问题？”
“不确定。”方锈直白道：“但最多也就是多一个新的问题而已。”
把问题解决了就好了。
庄梦明白他的意思。
不得不说，方锈是真的很有魄力。
她在游戏世界虽然下的本不多，但是也见过很多玩家了，除开他们…不，现在不能说他们了，而是该说破晓。
除开破晓公会的副会长风扬，她还没有见过有谁像方锈这么果决。
而方锈不仅有果决，还有太多太多的特点在他身上，形成了让人忌惮的实力。
霍得一脸懵逼地走过来：“那个，是有我什么事吗？”
方锈的声音在镜子外的世界模模糊糊的，其实本身就有点瘆人了：“有件事，目前只有你能办到。”
霍得啊了声，方锈忽然嘘了一下：“霍得，接下来的话只有你能听见，你不要出声，也不要露馅，你听我说。”
霍得瞬间紧绷起来，强撑着表情，就听方锈好似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你们进入的是镜子二号世界，你现在见到的我的身体和老韩他们全部都是假的，而我在一号世界，帮不了你。”
听到这话，霍得心中的恐惧几乎无法抑制地在攀升，方锈继续道：“你别害怕，他们目前好像还没有发现你不是镜子二号的‘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让他们怀疑你。”
在方锈这话落下时，韩淮突然看向霍得，藏在杂乱的刘海里的眼睛锐利得像是老鹰，直勾勾地看着霍得。
霍得整个人都绷直到快要成冰棍了，他的双腿不住地打着抖，心脏疯狂冒着冷汗，他很想问方锈，韩淮好像已经发现他了该怎么办。
镜中世界的方锈盯着霍得越来越凝实的身体，持续道：“你别紧张，老韩很强，他的实力只在我之下，他也很敏锐，你稍微有一点不对都会被他发现，你稳住，正常问他们喊你干嘛。”
霍得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因为过度恐惧而失声。
而韩淮则是幽幽问：“小霍啊，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怕我们啊？”
方锈的声音急促起来：“霍得！快打消他的疑心！”
霍得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被他带得更加紧张，甚至无法思考，偏偏又有韩淮给压力，他都要哭了：“我……”
“我知道了。”韩淮轻声，活像个鬼：“方锈发现我们是假的了，在跟你对话吧？”
霍得：“！”
他骨子里的求生本能让他想要拔腿就跑，结果韩淮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枪，对着他就是一枪过来。
霍得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子弹就砸在了他的额头。
子弹砸在他脑袋上的时候，他直接被击中往后仰，同时也被吓到昏厥，一瞬间的痛感袭来后是他的昏厥。
所以霍得也没有看见，那个软胶的子弹只是在他额头上砸了一下，然后就掉在了地上。
姜双双伸手接住霍得的身体，复杂地看着韩淮：“你们……真狠。”
不过不得不说，这两个玩家配合度真的好高。
明明没有打任何商量，但在那个叫方锈的玩家编出故事的那一瞬间，这个叫韩淮的就配合上了。
……都是一丘之貉。
姜双双在心里嘀咕。
都不是什么好人。
韩淮收起自己抽到的没什么杀伤力的玩具枪，用摩斯密码问方锈：“他晕了，怎么办？你那边够了没？要不要把他叫醒再编一个故事吓他？”
方锈说了声等下，先穿回了镜外世界，看了眼，没看见霍得的灵体出窍，于是他又回到镜内世界：“姜双双，是不是物理昏厥和被吓晕不一样？”
姜双双：“当然啦，他是吓昏的，又不是身体被打晕了。”
韩淮：“那我把他弄醒？”
方锈看着在镜中世界同样倒在床上的霍得B，没急着说话。
只见霍得B缓缓睁开了眼睛，表情十分茫然。
方锈：“不用，我这边的霍得醒了。”
然而方锈遇到了第二个问题。
霍得B也看不见他。
方锈轻啧了声，看着霍得B迷茫地在屋内四处走，有点头疼：“老韩，霍得B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
庄梦轻柔的语气在此刻很像是嘲讽：“你不是说解决问题就好了吗？”
韩淮翻译给了方锈。
方锈看向镜中世界的衣柜，衣柜上的倒影中，霍得还躺在床上，庄梦他们则是围在床边，而镜中世界庄梦他们的虚影确实围在床边，可霍得却活了，成为了“霍得B”。
镜外世界的韩淮举手打摩斯密码：“方锈，我们这边出现了点灵异事件。”
不需要韩淮再说点什么，方锈就已经猜到，他扬眉：“是不是你们那衣柜的影子在动？”
或者说，衣柜柜门照出来的霍得在四处走动。
韩淮：“对。”
看来印证了他的某个猜测啊。
方锈几乎没有思索，毫不犹豫：“把霍得弄醒，看看他能不能影响到霍得B的行为。”
要把人弄醒对于韩淮来说并不难。
再说霍得也不是物理昏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被这群魔鬼吓晕的。
一杯冷水下去，霍得就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等到霍得睁开眼后，对上韩淮的脸，差点又吓晕，还是庄梦及时推开韩淮：“别怕，刚刚是故意吓你的。”
方锈听不见，但大概猜得到那边的局面，所以他适时开口：“是的。”
庄梦解释了几句，霍得这傻孩子居然真的就这么信了——其实他不信也没有办法，他就是一个面板评级都很低的普通玩家，与其不信，不如相信。
反正无论怎么样，他都在游戏里了，这条命注定不在他自己手上：“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死在这了。秀哥，咱就是说，下次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啊？”
韩淮：“先打招呼你就有准备了，吓不到这个地步。”
霍得抹了把脸：“好吧。”
他很有工具人的自觉：“那我现在需要干什么？”
方锈看着自己这边的霍得B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回到床上，还抹了把自己的脸，甚至不受控制地自己张嘴，对着前面说话，把镜外世界霍得说的话全部传递了过来。
方锈登时露出了个反派专属笑容。
S级的副本，不过如此嘛。
这不就简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