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66号病院（15+16）
解行水并没有再追上来, 大概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所以方锈找了个地方稍微藏了藏，就打开了那个不大的箱子。
箱子是木制的，箱子虽然有点沉重，但其实里面没有太多的东西。
就是一个倒扣的相框, 相框上放着一张用塑封袋封存后又装进了牛皮袋子里的一页信纸。
保存得可以说是很好了。
方锈先看那页信纸, 那是一封写给福利院院长的信。
【给6号福利院院长：
展信悦。
因不知您的性别与姓名，不好称呼, 故望您能原谅我私自将您称作一位好心人。
您救助残缺儿童的事迹我略有耳闻, 感佩无比。但实不相瞒, 我此次来信并非聊表敬意，而是我同我身边的朋友救助了一群孤儿, 他们虽不是残缺儿童, 却也孤苦无依。城内消费过高, 我与朋友们无法支撑开销, 想腆着脸再次恳求您能允许我们带着他们一同入住。
……
我向您保证，我会约束好这些孩子, 不会伤害到您的孩子们。我们两方就当井水不犯河水，望您能在这混乱之时给予孩子们一个容身之所。
被您拒绝过一次的人：盛松合】
中间是一大段盛松合向福利院院长描述这些孩子的凄苦。
有意思。
方锈把这封手写信收回牛皮袋里。
666号精神病院的院长就叫盛松合。
再结合他们做的事说的话，方锈觉得这个副本的故事线已经出来了。
方锈把底下倒扣的相框翻出来, 发现是大集体合照。
盛松合和他的朋友们很好认, 因为他们现在要么是医院的院长，要么是主任。
只是方锈只找到了两个人，还有一个女人没有看见。
至于福利院的院长, 就有点奇怪了。
她穿着一身有点像西方修女的黑色制服, 又高又瘦, 颧骨凸着, 看着镜头的眼镜很深也很黑, 还莫名有几分阴冷。
乍一看就像是恐怖片里被恶魔俯身了的修女，和信纸里所说的“好心人”形象实在是有点不太像。
看样子应该是6号福利院的院长最终还是答应了盛松合的请求，让他们进入了6号福利院，并且也没有阻隔两边小孩的来往。
6号福利院的小孩子真的很明显，他们面对镜头有些不自信，躲闪着，还企图掩藏自己身体的缺陷。
而盛松合带来的孩子看上去虽然有点脏乱，却比他们要不知道健康多少，面对镜头也要大方很多。
方锈不知道6号福利院的院长当时是怎么想的，但他一眼看过去就看得出来。
盛松合带来的孩子，并没有他在信纸里说得那么凄凉。甚至有点装出来的凄苦，有两个看上去还很健壮。
这故事……
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不知道盛松合是为了什么而进6号福利院的。
带着这些人骗吃骗喝？
方锈数了一下，发现这里合照的时候，院长身边就只有12个孩子，没有第十三个。
有意思了。
他一开始是猜“13号娃娃”是不是因为盛松合他们的到来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这张合照是盛松合他们来时拍的第一张合照，那13号娃娃为什么没参加？
而且。
方锈又仔细看了看，这医院里面的医生和保安还有护士什么的，都能够从盛松合带来的小孩子里找到点影子，唯独作为13号病人的医生，解行水没有却没有出现在这上面。
他明明也是来这里“洗罪孽”的，但却并不是这里的孩子？
方锈望着6号福利院的人若有所思，这长相怎么…都有点像呢？
他忽然有一个有点离奇的猜想。
方锈决定先去看看解行水有没有拿那个盒子。
他这边离湖泊不远，还没靠近那棵枯树，方锈就先注意到了地下的泥土有被翻动的痕迹，而树上的盒子已经不见了。
方锈在枯树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草地。
虽然解行水有稍微遮掩一下，但是毕竟这是个草地，他不可能当场复制粘贴一块旁边的草皮遮盖住。
方锈变出小刀来划拉了两下，没看见有什么，但他从泥土的含量判断，这里之前埋了什么，被解行水给挖走了。
方锈站起身来，围着枯树转了一圈，又注意到枯树身上有一道看上去有点年代了的深深划痕，他扬眉，若有所思。
.
解行水没继续追击方锈的原因并不是他还有别的事要做，而是他被“人”拦下了。
他去拿了那个小木盒，打开发现是兔子玩偶后，就将兔子玩偶丢进了湖泊里。
因为他知道这个兔子玩偶代表着什么。
这个兔子玩偶是福利院十三个小孩的其中一个小孩的代表。
方锈带着它没事，他带着它就像是背了个死亡buff。
虽然他并不怕这些东西，但是要打出TE线，就是不能随便乱杀。
——他其实不该跟方锈赌谁先打出TE线的，该赌谁先出本。
可这样就没有意思了，而且很不公平。
不公平的比赛，即便是胜利了也毫无意义。
解行水看着漂浮在他面前，一手抱着湿漉漉的兔子玩偶，一手抱着一个骷髅头的小女孩，神色不变，只低头随手撕了白大褂的一条边，把自己的手重新缠起来。
他用眼尾的余光看着小女孩手里的骷髅头，在心里轻叹。
难怪了。
看样子应该是方锈帮小女孩找到了那个有东西的皮球。
小女孩注视着解行水，似乎是在分辨着什么，很快她那双漆黑的眼瞳不再那么呆板，而是流露出了滔天的恨意，以致于让她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是平静、最多就是有点诡异，那么现在就是带着浓烈的压迫感。
解行水抱着胸睨她，没有紧绷起来哪怕半点。
他清楚小女孩听不见，所以也没有多话，而是直接转身就走。
小女孩抱着怀里的两样东西，猛地俯身就要朝他撞击过去，大概是因为变成了怨灵，身后还带起了红色的流光，她周身也逐渐有黑雾萦绕。
这是她逐渐转向怨灵的标志。
然而解行水没有丝毫的躲避，只继续往前走，小女孩在撞上他的那一刻，想象中的各种惨烈的画面——无论是哪一方的——都没有出现。
因为小女孩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又飘在了解行水面前。
小女孩似乎是怔住了，站在原地任由解行水穿过她，消失在了这一层楼。
解行水乘坐电梯下楼，望着电梯里跳动的红色数字，轻轻呢喃了句：“果然。”
不抵挡小女孩的攻击，是因为他还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而现在已经验证成功了。
他在拿方锈放在枯树上的盒子时，注意到了草地里有东西。
说来惭愧，他能发现，也算是另类的“作弊”。
是他利用了自己一些因为不是人的特性察觉到的。
那里面埋着的是一本用密封袋封起的本子。
本子是福利院院长的，里面倒不是日记，就是很简单的记录。
什么“x号今天情况良好”、“x号今天哪哪不舒服”、“x号吃了药没有反应”、“x号吃了药后情况好多了”。
没有说是什么药，也没有说这是在记录什么，但是这冰冷的文字看着，就很像是在秘密进行什么人丨体丨实验。
但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实验，所以也没有特别多引起注意的点。
唯一让解行水在意的，就是其中没有关于“13号”的。
通过院长的记录可以看出来目前医院有的3号、4号、5号、7号、9号病人，都正好能够对应上本子上关于这几号“情况良好”的记录。
因为其他号或多或少都有出现不舒服的记录，只有这六个不一样，他们没有出现过一次不舒服。
而二十年后的医院也没有了其他有出现过不舒服“号码”。
但医院里还有一个13号病人，也是唯一的没有疑似DID病症的病人。
童谣里的13号也是戛然而止。
13号……有什么特殊的吗？
解行水出了电梯。
不知道方锈现在究竟猜到了多少，估计和他差不多。
甚至以方锈那令神都想不明白究竟怎么长出来的脑子…很有可能更多。
解行水才离开这栋楼，就看见方锈抱着手里的箱子，靠着墙在等他。
解行水并不意外，因为他也打算去找方锈。
方锈扫了一眼解行水的手，暂时把这些这个副本外的问题往后排排。
等副本结束后再问。
方锈稍稍偏头，勾起嘴角望着一点也不意外的解行水：“解医生，看样子我们目前还是得暂时先合作一下了。”
方锈觉得这个副本真的很有意思。
明明两个身份的人要争夺唯一的TE线，但却又必须合力，才能让副本继续进行下去。
解行水轻叹：“你果然也猜到了。”
方锈扬眉：“这又不难猜。”
他示意解行水：“交换一下线索？”
解行水没有意见。
于是两人干脆就坐在了办公楼未开的休闲咖啡区——至于怎么进去的，那当然是不暴力的撬锁破解法。
方锈先把自己这边的线索全说了，包括小女孩送他娃娃，寻求他的帮助，也包括他逼问院长那一段和他从院长那抢来的箱子。
他甚至还把箱子推给了解行水，让解行水看照片。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因为没必要。
他们得先合作才能打开这个副本的第二条线。
解行水要说线索，就有点长了。
首先是进游戏的前置剧情不一样、比起方锈过多的任务，其次是那些因为身份不一样所接触到的不一样的线索。
解行水：“我拿皮球是因为晚上分道行动时我看见那个六号在病房外面一直盯着那个皮球。而且四号剪皮革，三号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把什么放在了皮革上包裹住。”
方锈若有所思：“所以这是一条链，谁杀了那个骷髅头，然后让小孩子们‘分尸’。三号塞骷髅头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三号是盲人，看不见。”
童谣里唱“三号娃娃像僵尸，抬起手手不会放”，在方锈看来指得就是盲人会抬着手摸索前行。
事实上在合照里的三号也确实闭着眼睛，躲在院长身后的。
“说起来……”
方锈把照片被解行水倒扣回去的照片翻回来，因为和解行水是并排坐着的，照片在解行水面前，他的动作使得他和解行水的肩臂抵在了一起，两人过长的腿也是。
膝盖互相挨着。
但方锈却好似没有察觉一样，示意解行水看：“34579和福利院其他工作人员都更加倾向院长一点，如果把院长视作中心，那么他们就是最靠近中心的一圈。至于其他的1、2、8、10、11、12更像是以6为中心，他们站得更偏，更像是一个抱团式的站法。”
解行水的视线偏移了一瞬，才回到照片上，却仍有一半落在方锈的手指上：“嗯，我猜这6个人不仅是以6号为中心，也是和6号一起更偏向13号。”
方锈勾唇，心情很好，以致于应声的语气都有几分轻快：“英雄所见略同。”
和庄梦他们下本不一样，庄梦是在他提出来后能够跟上他的思路，但解行水是和他有着同样的思维，不是需要他提出来，是他自己本身就有和他一样的猜测。
他们都认为6号福利院本身在盛松合进来前就是有点割裂的。
割裂成了两个群体，一个是不被记录的13号，一个是福利院的院长。
至于为什么是他俩割裂，方锈觉得理由真的很明显。
这张照片就暗示了一切。
修女是不会喜欢6和13这两个号码的，可她却没有避开，就说明在她眼里6号和13号不会是她喜欢的两个孩子。
方锈看向解行水，对某神不动声色再挪过来一点，使得他和他完全贴在了一起的行为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谁让他心情好呢。
方锈喜欢这种共鸣感。
从前方锈追求在人类身上找到这种共鸣感，以此来证明他也是人类。
现在他发现也不一定得是人类。
——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追寻到，所以降低了要求吧。
解行水继续：“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完全确定，湖泊里的尸骨都是在这张照片上却不在这家医院里的人。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些人只是一口一个‘罪孽’。”
方锈嗯了声：“但是这个医院里也有很多对不上的人，比如那些精神病人，他们虽然是这个编号，但看着并不像是福利院的孩子。”
至于盛松合带来的孩子，已经要么成为这个医院的保安，要么成为护士，要么就是医生。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有可能是后来再来了人，又或者是两方结合有了后代。”
方锈稍顿，嘴角噙着抹笑，偏头看向解行水的同时，正好对上解行水除非必要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的视线。
他真的很爱盯着他。
方锈想。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不只有院长一个人，盛松合他们那边也有许多大人，甚至福利院和盛松合那边都有看上去十五六岁了的孩子，所以在与世隔绝的相处下互生情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过……
方锈微垂眼，想也有可能还有第三种可能。
毕竟人心险恶啊。
“你们往湖里丢的石头是什么？”
“不知道。”
解行水悠悠道：“反正也没跟我说是什么，只说是祭品，我看着和你早上吃的那个黑色药丸很像，就是大了个二十几倍。”
解行水这么一说，方锈就摸了下自己的胃。
他的动作引得解行水看了眼，然后极其自然地抬手，要去摸他的腹肌：“怎么了？不舒服？”
方锈攥住他的手腕，语气凉凉：“解医生，你不要得寸进尺。”
解行水任由他抓着，眼里的笑意和无辜并存：“我只是作为医生在关心我唯一的患者。”
方锈微微一笑：“解医生，凡事不要这么快下结论，现在究竟谁才是那个13号，也犹未可知。”
解行水稍顿，低叹了声：“果然啊，你也猜到这了。”
方锈耸耸肩：“毕竟我的思维确实和寻常人有点差别。”
666号病院的前身是6号福利院，结合现在目前出现的线索，这里就会衍生出两个问题。
一，福利院是怎么从福利院转变为精神病院的？
二，如果13号病人真的这么棘手，盛松合到底是怎么放得下心让一个医生负责13号病人的？
第一个方锈猜是因为精神病不只有病人有，有可能医生们也有。
要知道精神病有很多种，不一定是看上去很“神经”的人是精神病，也有可能是一些别的精神病。
比如神经衰弱这种。
——当然不会是那么轻的，而是一些比较特殊的，就像是前置剧情里面说的那样。
毕竟到现在方锈看来，无论是13号的妄想症还是异食癖又或者是其他病人的疑似DID好像也不是什么常人特别难以理解的吧。
所以方锈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确实不是13号，只是一个被13号洗脑了认为自己是13号从而把自己当做13号假扮医生的医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方锈看向解行水。
那么13号只会是解行水。
而13号不是什么妄想症、异食癖、危险人格。
而是更为恐怖的。
方锈在现实世界看过一部惊悚悬疑片。
故事大抵就是一个反派主角，他洗脑了整所医院，让所有医院的医护人员以为自己是病人，病人以为自己是医生，从而颠倒角色。
甚至后来那所医院再来新的医护人员，那些认为自己是医生的病人还煞有其事地叮嘱他们不要靠近某个病房，说那个病房的病人很危险，不要和他进行任何交谈。
但其实那个病房里面已经没有那个病人了，里面是病人的主治医生。
而那个主治医生已经被洗脑到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主角，甚至也试图给别人洗脑，行为语言都和主角一模一样。
到最后影片的结局并没有说明说谁是病人谁是医生，只是电影里有很多细节在暗示医生不是医生，病人不是病人。
而且结尾还有一个开放式讨论就是——
主角是不是把自己也洗脑了，忘了自己其实是病人。
方锈还蛮喜欢那部电影，那部是他为数不多看了两遍的影片。
所以方锈到现在仍旧保留着那个疑惑。
他和解行水，到底谁才是13号？
他都猜到这了，解行水也没有隐瞒，把六号想攻击他和攻击他失败的事说了。
方锈沉吟：“想攻击你是因为仇恨你，这说明在她眼里你不是‘自己人’，甚至是‘仇人’。但她攻击不了你，是因为你的特殊性？”
“副本会抵消，就像副本带来的身份buff同样能够影响到我一样，不然要真像你想的那样，我怎么玩游戏？”
解行水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他悠悠道：“这次版本更新后副本都集体加强了很多，而且这具身体连亿万分之一都没有。”
他也在给方锈暗示。
神祇…真的有那么强吗？
解行水只是排列在第二的神明，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方锈暂时把这些念头甩开，和他继续讨论副本：“她无法攻击你，有可能是因为她是灵体攻击不到你，但我觉得更像是因为——”
方锈勾起唇，斜眼看着解行水：“因为副本身份，她伤害不到你。”
在他们的猜测中，6号和13号应该是同一阵营的。
有句话方锈没说，但他觉得解行水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皮球里的那个骷髅头，有可能是13号的。
而方锈的意思，是解行水才是那个13号。
但问题又来了。
方锈觉得自己和解行水的竞争关系很明显了，6号是为什么寻求他的帮助，而敌视解行水？
有两种可能。
一，6号和13号反目了，但从小女孩的反应来看不像。
二，6号认不出13号究竟是谁，甚至方锈觉得小女孩是把自己当做了13号。
解行水的思路和方锈几乎是一致的：“如果我是13号，那么你呢？被逼疯的医生？我觉得你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再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如果13号死了，那么解行水现在就是和小女孩一样的存在，是灵体，但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和常人无异。
比如邪神产物导致。
院长收留的都是残缺儿童，也有自闭症儿童，那会不会有真正的DID患者？
方锈和解行水，都是13号。
方锈习惯性收拾东西放进箱子里，又想起什么似的，聊了个不算题外话的题外话：“那兔子你放哪了？”
解行水的表情有一瞬有点淡：“丢湖里了。”
方锈抱了它好久。
方锈：“……我看6号那小姑娘蛮喜欢她那娃娃的。”
照片合影里也都抱着。
解行水哦了声，幽幽道：“关我什么事？”
方锈的表情一言难尽，心说还好你以后不会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