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海上狼人杀（五）
“啧，没想到你会回来的这么快啊，船长先生”
源夜序侧了侧头，眯了眯眼睛：“你不想试着辩解一下吗？”
“唔~有道理，我忘了。”老枪手轻笑了声，语气却有些莫名的敷衍。
“嗯，没关系，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我也有些事情比较好奇。”源夜序语气平静，依旧握紧着手中的刀柄。
“您问，现在的情况，我当然坦白从宽。”
源夜序却微微用力，抵了抵老枪手的背部:
“不急，不如先把你手中的火枪交给我。”
“刚刚是最后一份子弹了，你拿去也没什么用。”老枪手右手一松，任由自己平时珍惜的火枪砸落在甲板上。
源夜序眉头微微翘起，没有松懈，反而右脚伸出然后用力一勾，把火枪踢下了甲板掉在了身后的冰面上。
“啧，那船长先生，现在您可以放开我了吧，您这刀口可扎的很疼啊~”
源夜序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对你我可不敢放松……副船长先生。”
老枪手身体一僵，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您又是怎么推算出来的？单凭我带着医生小姐找到的那本日记？”
“不全是，不过我想我现在了解了为什么你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编造一本假的航海日记了。是为了日后那虚无缥缈的救援队来的时候，能够有正当的借口和故事，返回去是吗？”
“……”
老枪手沉默的点了点头，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也不全是，我也是需要一个故事，一个能把自己都骗了的故事。”
“为什么？”
“或许……因为罪恶感？还是内疚之类的东西？”
“你也会有罪恶感？像你这样的人，就没必要对我编些什么了，毕竟我还不一定有机会走出这里。”源夜序挑眉说道。
“我这样的人？”老枪手微微挑眉: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只不过为了活着，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是活着，也都要牺牲一些东西。”
“所以你选择牺牲的是人性？”
“……或许是吧，”老枪手语气有些低沉：
“遥远的东方有人说过，生活中总有些东西重于生命。但在我身处绝境的时候，我才发现，活着才是我们能保持的唯一理智。哪怕……当时你的身边，只剩下了你生命中最好的朋友。”
源夜序沉默的皱了皱眉，心中想到了什么：
“富兰克林船长吗？”
老枪手咧嘴一笑，眼神眯成一条线，看不清神情：
“是啊，那个老东西在最后都还想着骗我。他背着我磨好了刀，准备好了仪式和祭品，打算拿我跟魔鬼做交易。你不会以为只是单单吃那种东西，就真的会变异成怪物吧？”
源夜序没有回应，只是平静的接着问道：“但最后活下来的依旧是奴，而且我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你编造的另一个故事，或者你想说的是因为你比较……机敏些，才活了下来？”
“呵，这可不是什么借口，”老枪手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而且我从来都没有那个老东西聪明，从小到大，从英国到冰川，他一直都是最聪明、最明白的那个人。我活下来……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他正是因为计划好了一切，才死在了我的手中。什么仪式，祭品，都是他安排好的而已，那需要那么麻烦刻意。”
“哈哈，那老东西啊，他想要安排好身边的一切。总是自以为是，自己想死还搞这么一出，啧，我可去他妈的……”
源夜序从老枪手的话中依稀猜测到了当年的故事。
两艘船遇难后，富兰克林船长和老枪手被困在了绝境。
两人是挚友，但在毫无食物的绝境也依旧毫无办法。所以富兰克林船长想了个办法，欺骗了自己的老友，牺牲了自己让老枪手活了下来。
后来的老枪手逃离了绝境，也遇到了其他的幸存者，建造了两个避难所。然后是人和异类的战争，但他依旧存活了下来。像是继承了某个人的意志一样，不惜一切代价，狼狈不堪地只想着能够活下去。
这个心中只有这唯一执念的老枪手不知道熬了多少时间，才等到了自己的冰船搁浅在了冰川中。
于是他扮成了遇难者，混入了船员中，想偷偷返回家乡。
“我得活下去啊，啧，我是要活下去。无论背负多少罪孽，无论自己多么想死，独自一人挣扎在这破地方，都要咬牙熬下去。但可真他妈晦气，就是那老东西……逼着我不得不活下去。他却能像人一样，就那么简答的死去。”
源夜序默默无言，听着老枪手断断续续的抱怨着。
“行了，差不多就够了，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老枪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面色平静了下来，无奈的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是没什么耐心啊。”
源夜序置若罔闻，却眉头微微挑起，右手轻轻发力军刀横移。军刀轻而易举的切割开了老枪手的背部衣物，露出了一具……有些难以描述的枯干身体。
老枪手的衣物下，和平时冰船上显露的硬朗老练不同，反而是一身枯瘦至极的躯壳，源夜序甚至能看到他苍白的肌肤下，黑红色的狰狞血管的影子。
像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被雨水的打湿后，遮掩不住体内的器官。
而且在半透明的肌肤下，黑褐色的血管仿佛凝固了一般，充满了死寂的气息。
老枪手感到背后的凉意，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沉默了片刻苦涩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快死了，这具身体已经撑不过我回到家乡的路途了。”
源夜序眼睛微闪：“这是成为那个东西的代价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老枪手点了点头：
“所以生命中还是有些东西是值得敬畏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船长先生……你能答应我这个老头子一个请求吗？”
源夜序侧了侧头，打量了老枪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却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