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冰河故事(番外终)
我伸出右手,却又无力的垂下.
去尝试寻找掉落悬崖的牧师小姐,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我只能祈祷悬崖的高度足够,祈祷……牧师小姐已经离开了这片死寂的冰原.
至少这样的过程,不会太残忍和痛苦.
我在独自爬回冰洞的时候,看到了那冰山悬崖后的景象。
那里……寄居着一群冰狼。
悬崖下,或许瞬间的死亡,对于牧师小姐来说,才是最大的仁慈。
风声凛冽,带来了几声狼群的哀嚎,和若有若无的撕咬和……哭嚎。
年轻的船长先生身体陡然顿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瘫坐在了角落的阴影中。
冰山封顶的风声很大,寒意顺着风雪渗入骨髓,但比严冬冰雪更让人感到寒意刺骨的……是人心。
我倚靠在一旁,余光瞥了眼和我一样因为震惊而发抖的猎人先生,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
这是年轻船长给出的解释。
我是厨师,所以我也很清楚,船长先生所说的是对的。
冰川之后,还有漫长的旅途。
牧师小姐的价值,已经走到了尽头。
猎人先生也接受了这个说法,最后捡起了牧师小姐掉落下来的圣经,那是她母亲的遗物,是她最珍惜的书籍。
也是……在巨熊扑向被逼在角落的船长时,她为了救那个年轻船长毫不犹豫丢出去的武器。
那个干净单纯的女生,还未曾直面过这个世界肮脏的恶意。
我们三人沉默的来到了冰川的前面,船长和猎人先生合力将一整箱的甘油炸弹放到了合适的位置。
只要点燃引线,冰山沉入海中,我们就可以离开这片死寂的冰原了。
我站在远处,看着被点燃的引线慢慢的燃烧着。
年轻的船长明显松了口气,他向后退去,可能觉得自己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困难,冰山之后,便是通往家乡的旅途。
但我知道……这个故事还没到尾声。
果然……
从来都是沉默无言的猎人先生,像以往一样无声利落的扑了过去,夺下了船长手中的军刀,然后重重的砍在了船长的右腿上。
年轻的船长有些错愕,向后跌跌撞撞,疑惑地看向了猎人先生的眼睛。
片刻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火线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向着甘油燃烧着……
两人却仿佛一无所知。
“这样啊,那……是我的失误。”
年轻的船长不再骄傲冷漠,有些意外和无奈的笑了笑。他歉意的挠了挠头,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以后不会了。”
我站在距离冰川的远处,看着甘油的引线快要燃到了尽头,但那两个身影好像都没有打算逃离的举动。
火光崩裂,地动山摇,剧烈的火光一瞬间便吞噬了船长的身影。
猎人抱着胸前的圣经,最后做了个无比自然的祈祷手势,然后便被火光裹了进去。
火星翻腾,在火光闪耀的瞬间,我第一次清晰的直视了猎人先生睁开的眼睛。
干净而明亮,懵懂却坚定,一如……船上的某个满目温柔的女生。
一样的虔诚温暖,一样的开朗乐观。
————
久违的阳光穿透了云层,洒落在了死寂的冰原上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但依稀抓住了什么。
远处的冰船上,响起了汽笛的声音,那位医生小姐……开始了回家的路途。
而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还来得及赶上冰船。
我想要转身追去,耳边却突兀的响起了一阵枪声。
下一瞬,胸口有些灼热,天空和地面翻转了起来。
我瘫倒在地上,感受着生机和力气在自己的身体中流逝。
我隐约看到在冰船驶向冰川外的时候,遥远的冰河上跳动着两个模糊黑点。
一个跛着脚踝,一个佝偻着腰。
他们慢慢地向我走来,低声讨论着什么:
“看来穿越时空……并不能改变过去。”
“还不好说。”
我记起来了,
我想到了自己自始至终忽略的东西。
我占据了厨师先生的身体,那么原本的厨师又去到了哪里?
或者……这艘船上从来就没有厨师的存在。
当我上次开着冰船离开冰河的时候,另一个我……也死在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
我以为是自己再次回到了这艘船上,但……再次回到船上的却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船舱三层被锁住的牢房,也许并不是空无一人。
我只是……醒来的晚了些而已。
这本就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故事。
救死扶伤的医生、血腥麻木的厨师、谁更懂得敬畏生死?
单纯干净的牧师、满身污浊的猎人、谁才触及了善恶?
自负骄傲的船长、卑劣低贱的煤工、谁在鄙夷着自己?
医生救治生灵,同样舞弄人性以求生机,她自以为精于算计,免于厄运;
当号角声响起,她以厨师的身份醒来,
如同刽子手一样屠戮,沉默的看着故事的发展,原来自己才是最无知的人。
…………
牧师干净单纯,对于一切的磨难都怀揣着最大的善意,她虔诚的祈祷,敬畏生命的可贵;
当号角声响起,她以猎人的身份醒来,
从懵懂的不解,开始揣测世界黑暗的恶意和肮脏,她满手沾染了鲜血,可那是复仇或者只是失望而已?
…………
年轻的船长高傲自负的掌控着全局,掌控着冰船的航行和剧情的走向。
当号角声响起,他以煤工的身份醒来,
低劣卑贱的身份背负着鄙夷,他嘲弄着原来的自己,走向了冰原的深处。
…………
至于导航和枪手,离开伦敦的船上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这两人的身影……
…………
这是一艘两面的冰船,善与恶相对、生和死一体、它承载着“幽冥号”和“恐怖号”过去的罪孽,进行着无限的轮回。
哦,不对,船上从来都没有过八个船员,只有三个倒霉的可怜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