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养崽
“妈妈不记得茶茶了吗?”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可怜的颤音,手指弱弱地牵住苏观月的手,又不敢用力捉,指尖无力地从她手背上滑了下去。
又一下被苏观月捉住,牵紧了手。
“当然记得啊。”苏观月声音轻轻的,她半蹲在茶茶面前,另一只手去摸茶茶脑袋,“只是妈妈刚生了场大病,脑袋有些不清醒,以前很多事都变得很模糊了,得慢慢的去想。”
苏观月穿越过来,对原主来说可不是生了场大病吗?直接病死了的那种。
“啊……”茶茶愣愣地眨眨眼,澄澈的眼底立刻溢出关心,小手慌乱地往苏观月额头上摸,“那妈妈病好了吗?还难受吗?茶茶、茶茶帮妈妈呼呼……”
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乖巧小团子,真的是原文里那个自私冷血、校园暴力,污蔑男主造谣男主的大反派吗?
“不难受了。”苏观月恍惚一下。
苏观月牵起茶茶的手:“不过妈妈生病的那段时间,把屋子弄得很乱,现在妈妈病好了,准备好好打扫屋子,茶茶能帮忙一起打扫吗?”
“嗯——!”茶茶用力点头。
苏观月扯两张帕子,递给茶茶一张。小男孩洗完碗回到屋里,见两人正在打扫屋子,很有眼力见地找扫帚,麻溜收拾起来。
苏翠柳一行人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景象。屋子里灰尘漫天,苏观月正带着两个崽子一块儿做卫生,三个人影在灰尘间隙的昏黄光影下晃来晃去,配合默契,竟有几分温馨。
“那两个小孩就是月妹儿老公的孩子吧?还挺好看。”旁边的小姐妹出声道。
“他们关系多好啊。”
另一个小姐妹道:“翠柳,你好歹也是月妹儿的小姨,是长辈呢,以后别在背后说她冷血,我看她分明很在乎两孩子呢!”
在乎个屁!苏观月比谁都想抛下那两崽子,自己好去傍大款!苏翠柳气得磨牙,她这就去揭穿苏观月的真面目!
“月妹儿,你家阿勃和茶茶怎么来啦?咳咳……”苏翠柳一走进堂屋,就被灰尘呛得咳嗽,她这才看见,苏观月三人脸上都裹着布巾。
苏翠柳蹙眉:“嗐,这屋子是越来越破了……连个窗子都没有,月妹儿你也住得下去?我早劝你爸妈盖新房子,他们就是不盖,固执得很。”
“是啊,”苏观月轻飘飘地回她,“当初如果不是给姨姨家盖房子,我家早盖上新房了。”
原主一家本来也该和苏祖父一起,住在苏家的大房子里。可后来,原主她爷爷去广城经商,原主父亲苏强国也跟着去了,就这么和苏祖父分了家。
谁知道几年过后,苏强国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亲爸闹翻了,一个人回到苏家村里。苏祖父看他一穷二白,也可怜,就把这小茅草屋给他。
七十年代,农村的条件都这么差,这座小茅草屋在村里都算条件好的了!只是后来苏强国一直没赚到什么钱,妻子身体又不好,总是生病,他们俩还要拉扯三个孩子,才一直没钱盖新房。
苏观月父母带着三个孩子:苏观月,哥哥苏听海,以及苏翠柳,他们五人挤在这个小破屋里,挤了十来年。
后来苏翠柳未婚先孕,闹着一定要从茅草屋里搬出去住,要和孩子他爸结婚,苏父这才掏出毕生的积蓄,给她盖了新房。可她呢?一声不响地搬进新家,如愿以偿结了婚生了娃,两口子却从没想过把盖房子的钱还给苏观月家!
“话哪儿能那么说呢?”苏翠柳翻个白眼,“月妹儿,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我当初跟着你爸妈,可是受了不少苦的。所以你爸妈为了补偿我,才硬要帮我盖房子,唉……”
苏翠柳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没对不起苏家,她甚至觉得是苏家对不起她,让她吃了没钱的苦!
不仅如此,苏翠柳还一直怨恨苏祖父,怨他为啥不把自己交给村里的有钱人家养,偏偏交给了最穷的苏观月他们家。
“受了不少苦?可是姨姨,我怎么记得,我爸妈向来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给你,他们都不舍得让你下地干活。”苏观月打个哈欠,站直了身子,眉眼微弯,“姨姨,不说别的,大家都知道,你可是我们支队第一个穿上‘的确良’的人。”
的确良,七八十年代风靡全国的布料,比别的布料贵了好几倍,就连城里人都不一定穿得起呢!苏翠柳却是支队里第一个穿上“的确良”的人,当初她因此还出了好一阵风头。
外边的小姐妹听到了,也跟着出声:“是啊,我也记得苏二哥当初省吃俭用,啥都要给翠柳最好的。我们都很羡慕翠柳。”
“翠柳,如今月妹儿过得困难,你这个做长辈的也帮衬帮衬。”
苏翠柳气得发抖。本想带小姐妹看苏观月的笑话,结果到头来,反倒是她被当白眼狼埋汰了。
苏翠柳转身就要走,却被苏观月摁住了肩膀:“姨姨?”
苏观月看着娇小,力气还挺大,摁得苏翠柳差点摔一跤。她没好气地瞪苏观月一眼:“啥事儿?”
“姨姨你来都来了,帮我个小忙再走吧。”
苏观月语气再自然不过,眉眼还带着笑,苏翠柳差点就以为她是在挽留自己吃饭,而不是央她干活。苏翠柳后退一步,警惕道:“月妹儿,你不会让我帮你打扫吧?”
“那到不是。”苏观月轻轻笑,“姨姨帮我烧桶水就好。”
“大夏天的,你烧水干嘛?”
“打扫完出一身汗,我正好给两个孩子洗个澡。”苏观月说得自然。
苏翠柳嘴角抽抽:“苏妹儿,你啥时候这么娇气,这么热的天还要用热水洗澡?”
苏观月认真道:“我倒是无所谓,拿冷水浇一浇身体就好,可两个孩子还小,我怕他们感冒,最好还是用温水洗澡。你现在把水烧好,等我们洗澡的时候,温度刚刚合适。”
苏翠柳自然不愿意答应,可苏观月已经笑盈盈地道:“谢谢姨姨啦。”
不止是苏观月,旁边那五六岁的小姑娘,也凑到苏观月身侧,抬头糯糯地对苏翠柳说:“谢谢姨婆。”
小姑娘眼睛圆溜溜,像黑葡萄一样。尽管这会儿布巾遮了脸,只看眼睛额头就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一高一矮两个人,就这么齐齐看着苏翠柳,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我……!”苏翠柳再看看屋子外,正盯着她说闲话的那几个小姐妹,愤愤一咬牙,“好好好,我去帮你烧水,月妹儿你打扫卫生可小心些,别把腰闪了啊!”
“不会的,姨姨放心。”苏观月笑容很甜。
……
打扫完已经很晚了。
屋子仍然很破旧简陋,但基本焕然一新,干干净净。
苏观月揽着茶茶去洗澡:“阿勃,你等一会儿,我和茶茶洗完了你再洗。”
她先前听到苏翠柳的说话声,原来小男孩叫阿勃。
九十年代,乡下洗澡也是个麻烦事。苏家厕所太小,放不下澡盆,堂屋里又不太方便,只能在院里搭一个遮挡的布帘,把澡盆放到布帘里边去。
这会儿水温正合适,茶茶三两下扒下衣服,坐进澡盆子里。苏观月也坐进去,帮茶茶搓背,她的手指没落在茶茶背上,顿在了半空,目光也变得微凉。
“茶茶,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茶茶白皙脊背上,有一块儿骇人的青紫痕迹,像是被人打过。
再联想起今天阿勃说的那些话,两个小崽子从爷爷奶奶家里溜出来,求她收留,阿勃脸上还有伤,苏观月猜到什么:“茶茶,你爷爷奶奶打你了?还是别的什么人?”
小姑娘身体颤了颤,蜷缩在水里:“妈妈……”
“没事儿,没事儿的茶茶,有什么和妈妈说就是了。”苏观月抱紧她,轻声安抚。
好一会儿,茶茶抽了抽鼻子,已经变成哭腔:“爷爷奶奶,大叔、大叔母,他们都、都欺负我和哥哥……他们骂我们,打我们,都是哥哥在保护我……妈妈,我好怕……”
茶茶整个身子都在抖。
苏观月手指捏紧,她很快从原主记忆中翻到暴发户家的情况。
暴发户是赚了大钱,可也因为钱,他和父母、兄弟的关系一直不好,甚至闹得很僵。
原主是二十岁就嫁到暴发户家,但其实那会儿暴发户在山里忙着煤矿,一年都不一定回家一次,他两几乎没见过面。后来原主够了年龄,二人才去扯的证,谁知道扯证没几天,暴发户就意外身亡了。
那时,暴发户宁愿把自家两个孩子交给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女人抚养,都不愿意让亲戚养,可见他和亲戚的关系有多糟糕。
而暴发户过世后,茶茶和阿勃落到他这群亲戚手里,这半年里不知道遭了什么样的罪。
“不怕不怕,有妈妈在,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茶茶了。”苏观月掩住心里戾气,认真安抚道。
茶茶靠在苏观月怀中,用力点头:“嗯!”
茶茶一边忍着哭,一边抹眼泪,努力咧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就知道,妈妈、妈妈是生病了才回家的,才不是像哥哥说的那样不要我们了。妈妈才不会丢下我和哥哥的!”
苏观月沉默了,低头咬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