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养崽
高柏走远了,刘师傅也已经拆开盖着收音机的防水布,惊讶地瞪直了眼儿:“这、这是收音机?”
“是呀,黑色那五台是收音机,冰蓝色那三台是录音机。”苏观月伸个懒腰。
“这得卖多少钱啊?长得这么好看,我、我要是在街上看到这玩意儿,都不敢问价格!”刘师傅小心翼翼拿出一台收音机放到桌上,自个儿蹲下来打量,“就只说这颜色,月妹儿你说的啥冰蓝色,我听都没听说过!”
苏观月说:“收音机最低卖七十五,录音机最低一百五十五。”
刘师傅一愣:“这不和街上卖的没差吗?不、不卖贵一点儿么?”
苏观月定下的最低价,其实已经比同等品质的贵了五元。如果是城里,还可以再贵些,甚至可以做成“轻奢”风,专门卖给白领、金领。
但这里是农村,目标客户是乡镇居民,能用得起家电的人本来就少,定价贵了哪儿有人买?
就这样,一台也能赚大几十了,录音机的利润甚至能上百。
苏观月给刘师傅说:“它们也就样子好看一些,贵了不是在坑人吗?刘师傅,这几台收音机就麻烦你了,我家崽子病了,我要去医院守着,先走啦。”
“去吧去吧!”看着苏观月走远,刘师傅摇头叹口气,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带着继子继女,也是不容易。
……
苏观月回到医院时,护士正在给修狗挂水,昨晚医院没给修狗用留置针,现在得重新给他插一针钢针。
修狗倒不怎么怕的样子,阿勃在一旁撇开脑袋,茶茶牵着修狗另一只手,轻轻呼气:“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嗯,不疼,谢谢茶茶。”修狗小幅度点头,见苏观月过来,他扭头乖巧地笑,“姨姨。”
在病房里的时间,苏观月也没有闲着,她填好外观专利的申请资料,又抽空出去一趟,给收音机、录音机拍了照。
照相馆里,周围人都用一种“疯了吧”的眼神看苏观月。拍一张照片要6块钱,这姑娘自己不拍,给收音机拍照,这不纯纯地浪费钱吗!
苏观月一共拍了十二张照片,共七十二元,她现在已经不缺这点钱,但依旧觉得肉痛。
“嘶……”对于普通人来说,申请专利的成本是真的高啊!
不过倒是提醒她了,穿越过来一个月,她还没和两个崽子一起拍过照片呢,今天时间还早,正好一块儿来拍几张照。
下午,一声给修狗换了药,又叮嘱苏观月几句,让她之后每天都带修狗来换次药,修狗就算是安全出院了。
苏观月立刻载着三个小崽子,直奔照相馆。
照相馆的老板见她又来了,笑呵呵地前来招呼:“苏妹儿,这回又拍什么?电视机?还是别的啥?”
“这回拍人。”苏观月揽着茶茶,“我带家里崽子们来拍全家福,顺便给他们一人拍一张照。”
“好叻!进来吧。”老板拿着相机,走进摄影室里。
镇上的照相馆很简陋,只有一个房间,门口用厚实的黑布遮住。茶茶缩在苏观月身侧,好奇地往里边望。
修狗犹豫着,正要往店里的椅子上坐,就被苏观月带着推了进去:“来都来了,一起照个相,就当是留个纪念。”
“哥哥你别怕,待会儿对着相机说‘茄子’就好啦!”茶茶以前在资城照过相,她以为修狗是在紧张,拉着修狗的手说。
茶茶真是个小天使。
苏观月想给茶茶拍几张艺术照——穿着公主裙,背上背着天使翅膀,头上戴着小王冠的那种。一定可爱得不得了。
只可惜三河镇上这家照相馆没一点儿布景、道具,就只有几张背景布。最后苏观月和三个崽崽拍张合照,各自又单独拍张照片,就算结束了。
拍完照,还得等两三天才能取照片。
苏观月带着三个崽崽走的时候,老板送他们出门,把三个崽子夸上天了:“小姑娘漂亮得很,说不定能当明星,拍电影呢!哥哥看着就聪明,弟弟脸型乖得很,三个小孩长大了都是挣大钱的命!”
废话,苏观月一天在他店里消费了一百多元,大客户呢,当然要使劲儿夸。
从镇上回到家里,又有一个惊喜等着苏观月——
她家的厕所完工了!
以前的厕所是大旱厕,就挨着苏六姨家的猪圈,上个厕所还得被猪围观!有时还会遇到苏六姨来喂猪的尴尬场景。空间也不够,转个身都麻烦。
但现在,苏观月厕所翻修后,虽然还是旱厕,但中间用一堵墙和苏六姨家的猪圈隔开了,面积也大了整整一倍。按照苏观月的要求,墙上装了纸巾架、毛巾架,并且引了一根水管过来,以后洗手就很方便了。
苏观月最满意的,是厕所旁边新添的小浴室——地上铺着瓷砖,墙边同样装有毛巾架和纸巾架,还有挂衣服的小栏杆。小屋里放着一个澡盆,苏观月打算以后再买个大浴桶回来放着。
和厕所一样,浴室里也牵了根水管。虽然没有热水,环境也十分简陋,但比之前露天洗澡要好太多了。
茶茶也很激动:“以后有了浴桶是不是就可以泡澡了!”
“是。”苏观月揉着茶茶脑袋,“茶茶想泡多久就可以泡多久!”
“好耶!”茶茶一激动,直接跑小澡盆里面坐下,双手划啊划,想象自己已经在浴桶里游泳。
阿勃刚回屋放东西,这时才走出来。苏观月顺口问他:“英妹儿今天不在么?”
“嗯,屋里没人。”阿勃点头。
苏观月没多想,可能是今早林英到这边,发现他们一家人都不在,就自己先回去了。
“你们在家自己玩一会儿,我出去有点儿事。”苏观月趁着下午时间还早,骑着三轮直奔大队。
她要把大队的证明开下来,明天就去给茶茶和阿勃改名!
鲍家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是在资城那边,村里人说不定会觉得苏观月狠毒,竟然把自己公公婆婆一家送进监狱。
但这里是苏家村,乡里乡亲的只会为苏观月鸣不平,只觉得苏观月委屈。
“鲍家人简直不像话!虎毒都不食子呐!”支书恨恨地吐口气,替苏观月盖章开了证明,“月妹儿,两个孩子跟了你是幸运,就是苦了你……”
苏观月才不觉得自己苦呢,不管穿越前后,生孩子都不在她的人生议程之内,白捡茶茶这么个乖巧的女儿,她开心还来不及。
苏观月收拾好证明和户口本,第二天带修狗去镇上换药时,就顺带去改名!
“妈妈……”茶茶很早就知道要改名的事儿了,只是这会儿在派出所外,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茶茶不叫茶茶的话……那茶茶还是茶茶吗?”
苏观月差点被绕晕。
“当然是啊。”苏观月揉揉茶茶毛茸茸的小脑袋,轻笑,“名字只是个代号,叫什么都是一样的,茶茶永远是茶茶。”
阿勃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苏观月能看出来,他也在紧张。
苏观月早早地就和他商量好了改名改姓的事儿,可那之后,苏观月就没和他说过具体要改成什么了。阿勃才九岁,突然被她拉来改名,难免会有点慌。
苏观月主动朝阿勃伸手,一手牵着茶茶,一手牵着阿勃,三人一块儿走进去。
苏观月没有看见小高警察,望了一圈,直接到旁边的办事处。办公员听到她要给两个小孩改名改姓,还愣了一下。
乡下几乎没有让孩子改跟母姓的,办公员下意识道:“同志,你确定吗?”
“这有啥确定不确定的?”苏观月早就想好了名字。
阿勃的名字由“鲍勃”,改为苏清风。出自《赤壁赋》中的那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苏观月是生科生,后来半路做起游戏,她的语文其实一直不怎么好。她不知道这句话在《赤壁赋》原文中有着什么意义,她只是希望,阿勃成长的过程中,无论遇到什么事,心里都能像徐徐清风吹过时的水面一般,波澜不惊。
原文中的阿勃,作为最大的反派之一,性格偏执、阴狠,违法犯罪的事情更没少做。
其实相处的这一个月来,苏观月已经有从他身上看到一些痕迹。小男孩自尊心很强,内心纤细、敏感,甚至有点极端。他这样的性格,周围环境对于他的成长异常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长歪。
但至少目前,他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苏观月不希望他长歪,也不会允许他长歪,绝不会让他长歪。
苏观月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茶茶的存在,如果当初跑来她家的只有阿勃,她绝不会选择给他当后妈,而是直接把人打包扔回鲍家。
她收留阿勃,是因为茶茶。
但无论起因如何,她选择了收留他,养他,把他和茶茶一样当自己的崽子,就会负责到底。
从她决定收留他开始,她的阿勃,就不再是原文里那个没有底线的大反派。
更别说,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一个月过去,苏观月对阿勃的确有了感情。或者说,羁绊。
对苏观月来说,就算是一条狗,一只猫,甚至一盆花草,相处的时间久了,都会有难以斩断的羁绊,更别说人了。
而茶茶的名字,从“鲍茶”改成“苏漫思”。
漫思两字同样是出自苏轼的一首词,《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枣花》中的那句,“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苏观月看见这两个字,就会立刻想起茶茶。她觉得这两字适合茶茶极了。
她希望阿勃永远不要长歪,能够拥有“水波不兴”的心态。但她对茶茶的期许……仅仅只是,希望她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感情是有的,羁绊是在的,但心也是偏的。至少目前,她偏爱茶茶。苏观月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改好名字,就连办事员都惊叹:“妹儿,你这名字取得是不错,有文化!”
苏观月拿着新办的户口本,微微弯腰,正色道:
“苏清风。”
阿勃立马站直了身子,从喉咙里轻轻“唔”了一声。
苏观月又喊:“苏漫思。”
茶茶眨着大眼睛,用力点头:“嗯!”
“好啦,走吧,茶茶,阿勃。”苏观月直起身,像是来时一样,一手牵着一人离开派出所。
医院里,修狗正好换上药,苏观月顺带去接他回家。
今天林英依旧没来苏家。
又两天过去,苏观月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她刚开始以为,林英只是家里突发急事,所以才没来这边,林英说过很多次,她家大叔重病,很需要人照顾。可是以林英的性格,就算是有急事,接连三五天都来不了苏家,她也一定会告知苏观月一声。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几天,反而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苏观月记得林英大叔家的位置,她想了想,还是骑着摩托前去拜访。她一个人,三轮车厢里还坐着只狼青。
林英大叔所在在望乡三支队,比苏家二支队还穷。整个村子一眼望去,几乎全是茅草屋,只有一座楼房。
那栋楼房就是林英大叔家的。
林英大叔家里是做蔬菜收购的,听说还搞过土石方工程,家里以前富裕过,盖的三层小楼。林英也提起过,说大叔家原本过得很富足,直到大叔生病,所有的积蓄都投进了医院,可大叔始终没有好转。
林英说,他家大叔是好人,愿意偷偷支持她上学。可是三支队村里人不这么认为,他们嫉妒大叔能发财,觉得他一定是赚了不义之财,现在生了病,是遭反噬。
小院门是开着的,一个女人正在里边晒玉米,听见三轮摩托的声音,她拖着扫帚往外望:“妹儿,你来找谁的?”
女人脸上满是疲倦,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就已经显出几分老态,脊背略微佝偻。
“林英在家吗?”苏观月跳下三轮,“阿姨,我是英子的朋友,她之前每天都来我家学习,这几天却突然没来了,我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病了。”
“你……你就是那个修电器的老板?”女人眉头舒展开,“我听英子提起过你,小妹儿还年轻着吧?这么小就事业有成,真是厉害。”
“我叫苏观月。”苏观月递一张名片过去,直入主题,“英子妹儿她……”
“她……”女人眉头再次皱紧,她抱着扫帚,无力地叹口气,“妹儿,英子她不会再回来了。”
“英子她怎么了吗?”苏观月下意识向前一步,舔舔唇,“她病了,还是……”苏观月隐约猜到什么,“还是她爸妈那边……?”
女人疲惫道:“她爸妈把她带走了,现在……我家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阿姨,您能告诉我英子爸妈工地在哪儿吗?”苏观月立刻问,她记得林英说过,她爸妈在附近的建筑工地干活。
“你要去找英子?”女人立即问。
“嗯,”苏观月垂眸,她看出女人语气中的抵触与防备,声音冷了几分,“我有一个录音机在英子手上,一百五十五元,我必须得找到她还钱。”
“这、这……”女人一下慌了,“英子她是好孩子,绝对不可能私吞你的录音机!都是因为前些天她爸妈来得太急,唉……这,这可怎么办?”
“我去工地上问问她就是。”苏观月平静道,“我也相信英子的人品。”
“唉,可是英子和她爸妈的情况……妹儿你不知道……有点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女人一拍脑袋,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英子她爸妈在财有工地上,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
“谢谢阿姨啦。”苏观月刚要离开,屋子二楼窗户突然被推开,一道虚弱的男声从里边传来:“小妹儿,你先别急着去工地,英子那天走得太急,很多东西说不定都没有拿走,你先来她房间找找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