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第十六个副本
狱寺没打算私自行动。
他当然能看清眼前的形势,他的速度太慢了,现在完全就是拖累。如果不趁着现在自己还能自保的时候，让真美去探路，那他接下来只会更加危险。
不过狱寺也不觉得，只要有指环在,自己就万事无忧了。这种想法未免太天真。
所以……
狱寺静静地站在原地,精神保持着高度警惕。他站在走廊上，因为看不见,周围环境的阴暗反而对他没什么影响。
狱寺看不到那些在角落一闪而过的黑影，也看不到是不是闪烁的灯光——不过这不代表他可以完全不受周围环境变化的影响。
他还能听到声音,听到电灯闪烁时的滋滋声,听到风吹过门时发出的咯吱声,能听到自己走路时的衣服摩擦声和手上的“盲杖”探路时不小心撞到什么的声音。
因为视力受损，反而导致其他感官增强了，这大概也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狱寺能感觉到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阴冷感，像是毒蛇攀附在身上时的冰冷颤栗顺着背脊往上窜，不断加重的危机感一直在压迫着他紧绷着的精神。
之前的感觉还没有这么明显,但在那个小丫头离开了之后,这种简直要被吞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狱寺没有移动，他说过他会在原地等着,而且他现在也不适合到处移动……
只是，有时候这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狱寺的耳朵突然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多次游走于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往旁边就地一滚。
咔啦！哗！！！
旁边的教室窗户上的玻璃，整块碎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碎一样，碎片不断朝着走廊的方向袭来。
玻璃碎片划伤了狱寺的手臂和脸,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狱寺以蜷缩的姿态护住了要害，勉强躲过了这一招。
对了，因为指环的力量，那些鬼就算可以直接攻击他也只不过是在和他消耗，不断磨损着他的力量，这种方法的效率确实太慢了。
所以对于那些家伙来说，完全可以利用别的东西，来对他造成伤害！
狱寺很快就转过了弯来，他的指间条件反射地夹满了炸.药，可他却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扔。
那些鬼没有形体，普通的炸.药对它们怎么可能会有用。
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了。
狱寺咬紧牙关，将炸.药收起，他保持着警惕的姿势，抓着盲杖胡乱挥扫着，用力扫开可能挡在他前面的杂物，往前走去。
不能走得太远，走得太远的话那个小丫头很难找到他……不过那个小丫头可以自由行动的话，就算他在其他楼层应该也能很快就找到他吧。
只要他没进入什么奇怪的空间。
就像小时候那样。
狱寺能听到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那是从他身上流下的血滴，是从刚才被划伤的伤口渗出的。这些也相当于是一些指示了，虽然这些指示也会让其他鬼知道他的位置，不过……反正这里就他一个活人，他本来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同一个地方。
那些鬼无论如何都能找到他的，目标只有他一个，它们根本不会被分散注意力。
就算他暂时藏起来了，那些东西要找到他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浪费时间清理这些血迹反而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血迹会指示着那个小丫头找到他，就算他突然进入了奇怪的空间，也可以通过血迹消失的地方来确认他消失的位置。
如果是那个小丫头的话，应该能想到这些事吧。
毕竟那个小丫头是一直跟着cielo大人的，是最能帮到cielo大人的存在……真是，让人不爽。
狱寺突然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视力吧，脑子要处理的信息少了很多，反而让他想到了很多事。
明明这种时候是不该胡思乱想的，但他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他忍不住去想很多对现在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比如，如果当年他能一直陪在cielo大人身边，那现在他会不会就不会成为拖后腿的人了？他也许会像那个小丫头一样成为cielo大人的得力助手。
虽然cielo大人没有详细说过，但他能看得出来，cielo大人在这方面的经验很足，也就是说cielo大人过去经历过的这种类似的副本已经有很多了，多到cielo大人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经历了不少生死危机，多到让cielo大人对这些环境习以为常……
这些副本不是什么好地方。
有应付这些副本的经验，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着cielo大人一直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代表着，cielo大人从来没有真正逃离过这些副本。
和只经历过一次的他不同，cielo大人……一直在这种地方挣扎着。
如果当年，留在副本里的人是他、或者他留下陪着cielo大人而不是被cielo大人救下成为那次副本里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人，现在的情况会不会不同？
狱寺其实原本已经不太记得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了，但他记得，当年逃出来的人只有他，cielo大人并没能从那个地方离开。
那个、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但确实很可怕的地方……
小时候的他到底在干什么，也是像现在一样是个拖后腿的吗？这么多年来，他真的一点成长都没有吗？
狱寺脑海里的思绪越来越多，混成一团乱麻。他不甘地啧了一声，垂下的发丝微微当初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挥着盲杖不断向前，无意识地通过步距来计算自己走过的大概距离和走廊的长度之类的建筑布局，脑海里的思绪却更加繁杂。
他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该庆幸的是，大概是他的身体还记得自己保命的关键，所以指环上的火焰始终没有熄灭……可那越来越小的火苗、那闪烁着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的模样，看起来也快到极限了。
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着他继续前进，明明已经没有像像刚才那样的攻击了，狱寺却始终没有停下。
他慢慢来到了楼梯口，一点一点地用“盲杖”试探着，摇摇晃晃地走了上去。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一段非常让人熟悉的音乐，也是曾经最让他喜欢的、后来却成为了他的梦魇的音乐。
破碎的音符钻进了耳朵里，断断续续的音乐声莫名让人喘不上气，狱寺下意识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他想听得更清楚，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
才能……
过去的记忆，开始复苏。
狱寺的脸上逐渐怔愣，他无视了眼睛上的疼痛，缓缓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眼，鲜血再次从眼眶流下，他无神地看着上面，灰绿色眼眸中没有半点焦点和光亮。
狱寺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楼梯，一步、一步……
他看到了一个曼妙的人影，背对着他，站在了上面的楼梯口。
那个人，好熟悉。
血色的眼泪不断从脸颊滑落，再次染红了他的衣领，狱寺仰着头，不自觉张开嘴像是快要窒息般用力呼吸着。
他开始有些眩晕。
这并不只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因为……
因为……
狱寺看着那个曼妙的人影叉着腰，撩了撩头发，微微侧过脸回眸看向了他。
老姐……
“隼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狱寺不自觉停下了脚步，仰着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那抽搐得越发厉害的心脏。他的呼吸越来越用力，满是狼藉的脸上逐渐染上了狼狈和仓惶，那双无神的双眼睁得更大了，满载强烈的恐惧。
他看着那个女人转过了声来。
而那张缓缓展现在他面前的右脸，是和人类毫不相关的……
怪物。
耳边的那首音乐突然变得更加清晰了，过去的那些扭曲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中，随着音乐变得清晰……
“啊……”狱寺的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声音，他想喊些什么，最终却又只是僵在了原地。
“隼人，你怎么不说话？”
他看到那个女人走了下来，朝着他伸出了手……他的心脏也像是跟着被攥紧了，带来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冷汗滑落到眼皮，狱寺不自觉眨了眨干涩的眼……他的视角突然变了。
这一刻，他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宴会大厅里，回到了那架钢琴前……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然后用力按下。
他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台钢琴。
他真的回到了这里。
狱寺的眼瞳紧缩，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琴键上翻飞，弹奏着那首熟悉的音乐……
他在哪里？
狱寺僵硬地抬头，看着舞台下的那些站得密密麻麻的“观众”，视线在它们之中游离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第一次。
那个人、那位大人，在哪里？
咚！咚！狱寺的心脏跳动得越发剧烈，心跳声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意识。他的手指突然跨回了最开始的那个白键，用力敲出了一个音符。
第二次。
狱寺猛地喘了口气，眼里越发惊惶，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到了那扇大门上，他紧盯着那扇大门。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狱寺的手指越发僵硬——他的精神越发紧张，连带着身体上的紧张程度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原本流畅的音乐变得越来越慢，狱寺的手指动作越来越僵硬，几乎要停下来。
他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