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火上浇油
“公等或居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倘能逐北狄灭仇虏，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
曹沐抑扬顿挫地念着骆宾王的这篇檄文，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当他读到最后一句“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八度，真就念出了一股子热血豪情来了。
将手里的大字报放下后，曹沐呵呵笑了笑道：“这洛临海人品虽然不怎么样，文采倒是不错，看完此檄各位难道就没生出几分男人的血性吗？”
骆宾王满大街贴大字报的“壮举”，曹沐当天就知道了。
刚刚读的那篇檄文，他也是耳熟能详的，其中很多段落，出自前世的《讨武瞾檄》，上学的时候是要求全文背诵的名家名篇……
只是曹沐没想到为了保住吃软饭的“饭碗”，骆宾王竟提前把这些名句给写出来了。
虽然曹沐讨厌骆宾王的人品，但并不代表他就因此否定这位老神童做的一切。
恰恰相反，这回骆宾王满城张贴大字报的举动，倒是正合曹沐的意，原本安排《昭君出塞》上演后的一些后续计划，现在看来倒是可以省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他计划中要作为舆论攻势主力军的国子监诸生，竟然被人蛊惑着要拖他的后腿……
“洛临海此檄一出，太学生们聚集在承天门外泣告，要面圣谏言……曹公子，这可不是呈英雄的时候！真要是与突厥开战，咱们大梁打不起啊！”
秦嵩冷冷地瞥了一眼曹沐，再看看周围沉默不语的小伙伴们，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这回曹沐总算是站到大家的对立面去了，只要他顺势再扇点阴风，借着这个机会就能把他赶出国子监去！
前段时间趁着国丧，曹嵩根据他爹和李义府等人的计划，煽动国子监的人在“和亲突厥”的小道消息传播的同时，四处散播“大梁打不起”“开战必败”等失败主义言论。
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和议确定之后，可以减少民间的舆论反弹。
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愿，不但百姓们都被动接受了“不能开战”的洗脑宣传，包括国子监的这帮官二代们，出于自身立场，家族利益等等因素，也都成了主和派。
可谁知一出《昭君出塞》的歌舞大戏，引得全城轰动，紧接着骆宾王檄文一出，民众热血沸腾，失败主义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大街小巷的孩童都在唱着那首《凤鸣》……
“凤鸣一声哟，日出在荆山。凤鸣两声哟，剑戟归了田。凤鸣三声哟，四海过丰年……汉家玄铁骑，送嫁和亲去！”
曹沐对曹嵩的失败主义言论根本就不屑一驳，环顾四周看着一个个沉默不言的国子监诸生。
他念了一首《凤鸣曲》之后，冷笑了一声：“刚刚我过来的路上，看到几个娃儿跟在几个出营的禁军将士身后，唱这曲子……难道如今大梁男儿，一个个卯子都没了吗？”
曹沐爆了一句粗口，犹如当头棒喝，把杨焯、王方庆等人心底的热血都点燃了……
“走！我们也去承天门，求陛下纳谏，与突厥一战！”
杨焯的父亲是文臣主和一派，他三叔是禁军羽林卫云麾将军，武将本就主战，加上《凤鸣曲》成了童谣四处传唱，当兵的都被羞得没脸了。
他这几天在家，整天听父亲和三叔争吵，作为一个热血青年，他也认为与突厥和亲太过屈辱，但父亲说的也有道理……
国子监诸生和他一样，原本就都在和战之间徘徊彷徨，今天被曹沐这么一说，一个个竟都准备跟着杨焯去承天门加入太学生请愿的队伍了。
秦嵩眼看着大好局面被曹沐给搅了，连忙说道：“伯昂、子休……你们都疯啦！去承天门……你们是要和太学那帮穷酸一起逼宫吗？”
逼宫！
秦嵩这句话还真有点作用，他们都是官二代，家族利益对他们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曹沐来之前，他们都在议论太学那帮家伙逼宫进谏，万一天子震怒，那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出身寒门的太学生或许没那么多顾忌，但他们要是也加入进去，牵连了家族那事情可就不可收拾了！
就在他们有些犹豫的时候，曹沐呵呵笑了笑道：“咱们国子监的当然不能和那帮只会纸上谈兵的穷酸一路！”
听到曹沐这话，包括秦嵩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清华，你刚刚不是还说……”
“我说的是大梁不能和亲，我又没说让你们和太学生们去承天门逼宫！咱们要做就做点男人该做的……”
曹沐环顾四周，看着他们一脸懵逼的样子，淡然一笑道：“你们谁敢我和一起去都亭西驿？国丧期间，突厥使臣竟敢在馆驿召妓宴饮，咱们打上门去把他们的骨头拆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砸馆驿，打突厥使臣？
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
杨焯仔细一想，曹沐说突厥使臣“国丧期间召妓宴饮”，这不是个最好的理由吗？
“武威郡王国丧，蠕蠕铁奴破坏丧仪，乃大不敬之罪！就依清华的主意，咱们去馆驿！揍他狗曰的……”
杨焯振臂一呼，所有人都热血上涌，跟着他和曹沐一起跑出了国子监……
只留下一个秦嵩，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长乐宫。
太子萧瑜站在殿中，低着头不敢看宝座上的圣皇萧昀。
前些日子萧昀叮嘱他要好好读书，不要过多干预朝政……虽然没有明说，但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吓得萧瑜连越王进京，他都没敢去见一面。
可谁知他小心谨慎不敢逾矩，骆宾王却在宫外贴出了一篇檄文！
今天圣皇驾临，坐下有一刻钟了，一句话都没说，萧瑜的心一直都悬在嗓子眼里，生怕父亲开口就要废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