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君子不党
古时候所谓“四民”，出自《管子?小匡》“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虽然将读书的、种田的、做工的和经商的，以“四民”并称，还提升到了国之“基石”的高度。
但事实上在四民之中还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尤其是名列末尾的“商”，一向是被士人瞧不起的，其社会地位也就比那些贱役者略高一些。
而在商人之中，也分成三等。
第一等“民商”，也就是摆摊的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客户群体就是普通老百姓。
第二等“官商”，这一类商人大多有官府背景，就比如卢昌辉的绮红斋，因为出身卢氏旁支，虽然没什么深厚背景，但凭着人脉关系，还有崔尚周夫人的干股，也能算是“官商”，做的都是官宦豪门的生意，有些还能得到“政府采购”的大买卖。
最高一等的就是“皇商”，能够有商品进贡给皇家使用的，都算是皇商，这一类大商家的背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尤其是皇家采买其中的猫腻更多……
所以，卢昌辉听曹沐提到“进贡”，一下子就傻了。
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够不上“资格”啊！
“卢掌柜，具体该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此事事关机密，自会有人与你接洽！你且去吧……”
曹沐也没和卢昌辉说太多，只是略微提醒了一下，就把他给打发了。
等卢昌辉走了之后，曹沐看着还在出神的崔尚周，笑了笑问道：“崔少卿，我看你对这商贾之时，并没有什么兴趣啊？”
“呃……这个卢员外和内人是族亲，我一般是不过问生意上的事的！官商……官商……说出去不好听啊！”
崔尚周倒是实话实说，曹沐听了扑哧一声差点笑喷了。
“崔少卿是个实在人！如今朝官之中像你这么……这么实在的，还真是不多了！”
曹沐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对崔尚周的人品夸赞了一句。
可这话在崔尚周听来却似乎有些嘲讽之意，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曹公子，你是说在下不懂为官之道吗？”
做官的得八面玲珑，懂得审时度势，切不可锋芒毕露……这些话父亲、叔叔和祖父都提醒过他，但崔尚周不想同流合污，他的理想是做一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为国为民的“好官”。
不过，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崔尚周原来在州县为官时，还能游刃有余，尽量避免做违背良心的事，做一个好官。
但当他来到洛京入朝为官之后，整个环境让他实在是束手束脚，同僚和上司做的那些事他都看在眼里，尽管他不想与之为伍，但却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是他的夫人，在绮红斋入了干股，已经有好些年了，一直在外任的他竟然都不知道。
可他要求夫人退出绮红斋的生意，却被夫人一句话给怼了回来……
“你这些年在外任上，家里的事都是我在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一处不用钱？”
听到夫人给他算的每一笔账，尤其是他被调任入京也是夫人走了许敬宗的门路，这下子让他彻底无话可说了！
尽管崔尚周知道自己已经和理想中的“清官”无缘了，但当曹沐夸他是个“实在人”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
曹沐见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崔少卿的为人，家兄一直都很赞赏，在下也非常佩服。尤其是上次馆驿那件事，崔少卿对突厥人的态度，不卑不亢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听曹沐这么说，崔尚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尴尬地拱了拱手说道：“馆驿之事……说起来还是崔公子机智过人，能将如此麻烦之事处置的妥妥贴贴，确实不易！说钦佩的应该是下官才是。”
“呵呵！崔少卿，咱们就不用互相吹捧了吧？”
“哈哈哈……”
曹沐这句“互相吹捧”的自嘲让崔少卿愣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刚刚的误会就此撇开。
闲聊了几句之后，曹沐意味深长地问道：“崔少卿，近日朝中两党之争，你是怎么看的？”
之前只是闲聊，崔尚周倒是并没有什么，但当曹沐问起“两党之争”，他的眉头一跳，朝曹沐瞥了一眼。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崔尚周沉声道：“君子不党，不论是谁，结党争利皆是小人所为……余不屑与之为伍！”
非常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崔尚周反问了一句：“曹公子觉得曹参政参与两党之争，是对是错？”
“崔少卿，家兄与我在家从不谈论朝中政事，我也不喜欢涉及政事……我在意的是如何挣钱！”
“哦？既如此曹公子为何又要问我朝中党争呢？”
曹沐刚刚撇清自己的话，听着就有些言不由衷，崔尚周觉得他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最大的可能就是拉拢自己站队到曹渊一方。
可谁知道曹沐却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朝中两党互相争权夺利，对大梁可不是什么好事……崔少卿既然说君子不党，哪岂不是放任两党继续争下去吗？朝中像你这样的君子，若是人人不发声，不就等于默认了党争？难道你是想等两方争出个输赢再倒向胜利的一方？”
“胡说！我岂是你所说的那样……若是我要投靠谁，也不用等他们分出输赢吧？谁都知道雪中送炭比不上锦上添花……”
“是啊！墙头草都没什么好下场的！”
曹沐这一句“墙头草没好下场”，让崔尚周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茬了。
而就在崔尚周心里暗自揣测，曹沐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又批驳了一句。
“崔少卿刚刚说‘君子不党’，实在是大谬啊！真正的君子就该团结起来，发出你们的声音，让那些结党营私之人都退避三舍，不敢为所欲为……否则这大梁朝廷可就真的没什么好人了！”
听着曹沐的这番话，崔尚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