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冷宫的将门女主(六)
魏明把这件事捅出来的时间拿捏得很好。
他特意等到封后大典结束后的一段时间,趁着回京述职的时候,顺便把这件事情的人证物证一起也带上了京城。
但光这些也是不太够的。
在去京城的这段路上,魏明也一直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出一出血,顺便把自己和萧长缙从这里面干干净净地摘出来呢?
这件事情不仅要闹,而且要闹大,还得有几个皇帝没有办法威逼利诱的德高望重的人在一旁施压。
他想着想着,突然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
陛下,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这做臣子的不义了!我可不是萧长缙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大傻子啊!
于是,魏明一到京城,没有找地方下榻,而是双目垂泪直奔太师府而去。
虽然没有来得及准备拜帖,但是魏明在府外站了一会儿,便刚好遇上了下朝回府的陈太师。
他恰到好处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陈太师看着他虎目含泪的样子,整个人忍不住都哆嗦了一下,上前问:“子章,你这是为何啊?”
魏明哭得泣不成声,俯下身深深地揖了一礼,“学生拜见太师!”
“好了好了,”陈太师拍了拍他的肩,说:“走吧,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到了厅内坐下,魏明捧着一杯茶,眼眶里还转动着晶莹的泪花。
陈太师年纪大了,看不得他这样造作的表情,搓了搓胳膊说:“这里也没有外人在,差不多得了。怪恶心人的。”
魏明的神情有些委屈:“老师……”
“得啦,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是什么德行?”陈太师摆了摆手,说:“有什么事,快说吧!”
魏明收起了眼泪,一五一十地把梁州的事情同陈太师说了。
陈太师听着听着,眉头慢慢地拧在了一起。
魏明还在一旁茶里茶气地替穆行辩解道:
“虽然那封圣旨确实像是出自陛下之手,但陛下一向圣明,此事必然不是陛下的本意!”
“都怪镇北王只一心抵挡匈奴,在朝中也从不结党,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如此构陷……”
“镇北王是忠臣,”陈太师捋着胡子,又瞪了魏明一眼,“倒是你,莫要学朝中那些碌碌小人做些蝇营狗苟的事情。要是让我知道,我一定亲自收拾你。”
魏明恭顺地低下头,说:“学生不敢。”
“嗯。”陈太师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问:“那封圣旨你可带来了?”
“带来了。”魏明从袖中掏出那封圣旨递过去,“老师请看。”
陈太师仔细查看了圣旨上加盖的印玺,又摸了摸圣旨背面绸缎的纹路,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这圣旨是真的。
陈太师放下圣旨后没有说话。他轻轻地捋着胡须,把自己的神情控制得很好,魏明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思虑良久,他才对魏明说:“此事我已知晓,容我再想一想。你走吧。”
魏明站起身,把那封圣旨又重新塞回袖里,向陈太师告别:“老师,我走了。”
陈太师心不在焉地朝他摆了摆手,“走吧。”
等到魏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陈太师才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声:一封没有经过尚书台的、没法摆在明面上的圣旨。陛下到底在做什么啊……
第二天的朝会。
在众臣拜过皇帝,山呼万岁之后,殿头官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陈太师整了整衣冠,正准备站出来。
魏明已经抢先一步出列,手执牙笏大声道:“臣有本启奏!”
老夫还准备替你把这件事抖搂出来呢,你怎么自己上了!
陈太师知道魏明是不想让自己被皇帝猜忌,又欣慰又生气:臭小子,你自己把这件事捅出来,就不怕皇帝记恨、厌弃你吗?
坐在上首的穆行懒懒地看了魏明一眼,“准。”
魏明便把使者拿着圣旨来梁州所做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穆行本来还有些无所谓:哦,是来给萧长缙申冤的啊……萧长缙死都死了,还折腾些这种事来让朕心烦……
魏明不动声色地话锋一转:“皆赖陛下鸿福,此人所伪造的假虎符居然露出了破绽。臣立马将那贼子拿下打入大牢,这才不致令忠臣蒙冤呐!”
“虎符怎么可能是假的?”穆行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你想以此搪塞,来庇护萧长缙,是不是?”
一众朝臣:哦豁。
魏明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此时他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疑惑: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亏得我还绕着弯子想了那么多办法,结果都用不上了。
这还等什么?直接刚!
不刚都对不起陛下给咱创造的大好条件啊!
魏明立刻重重地磕了个头,震声道:“陛下,臣万死!臣斗胆问陛下,为何要处死镇北王!”
穆行做这件事也是偷偷摸摸的,本来是想着等萧长缙人头落地,那后面的事情还不是随自己怎么说吗?
结果现在这件事被这么光明正大地摆在了台面上,他才意识到不好——
而阶陛下的魏明还在振振有词:“此事若无什么交代,恐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啊!望陛下明察!”
陈太师也站了出来:“陛下,此事着实骇人听闻,臣请协查此事,定还镇北王一个清白。”
穆行目呲欲裂:还镇北王一个清白,那朕呢?朕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
殿内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跪下了,异口同声说:“臣附议。”
穆行感到有些脱力。
他头晕目眩地看着下面一排排跪着的臣子,挥手大喊:“退朝、退朝!”
真是一出昏招。
魏明听着殿头官一声大喝“退朝”,嘴里说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想:不过能做出一登基就诛杀镇北王这种中流砥柱级别武将的皇帝,脑子想必的确是不太清醒的……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比魏明想象中顺利得多。
他施施然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如此荒唐的行事,就算是皇帝,也得付出点儿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