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怨灵姐妹淘
也不知道老伯是不是真的看淡了很多事，尽管听到这个略嫌无礼的问题，他也没有太生气，而是呵呵地笑着，反问小安：
“你猜呢？”
怎么，他这是真生气了，还是逗我玩？
“对不起，老伯，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小安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老伯继续和蔼地笑着，“哦，都怪我，态度没表明，呵呵。算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这也不值得卖关子！”
但结果老伯的述说，却让小安大吃一惊，却也跟着他笑逐颜开。
原来当年他的发妻，不忍眼看足月的孩子就这样跟自己分离，一狠心就把孩子生了下来。因为家里条件好，所以还不算困苦，只是在那个年代，这毕竟是招惹诟病的事情，一家人索性就搬离了出生地，带着孩子去外地谋生。
此后，不知是沾了这孩子的光，还是因为离开了令人难过的前夫和出生地，总之，一家人的运气反倒越来越好，不仅物质上更上一层楼，就连精神也随之好转。最令人欣慰的，是老伯的发妻居然很快就遇到了一个真正懂她的知音，两人也随之组成了家庭。
可以说，老伯的长子虽然在未出世前，生父生母就分开了，甚至还险些不能来到这个世上，但因为有个非常爱他珍惜他的母亲和其他家人，他得以和别的孩子一样顺利地成长。
也就是说，他是个人，不是婴灵，并且他现在应该还在人世，年纪得有三四十岁了。据老伯说，其子在他所属的领域里那也算是个佼佼者，很有老伯当年的风范。但因为他从小就受到了严格的教育，为人正直，所以并没有变成生父一般的人物。
“好啊，他没有变成和我一样的人，我是很欣慰的，就算我是被他报复死的，也心甘情愿！谁让当年我是杀他的凶手呢！唉，我儿子命大，躲过了生父给他制造的那一劫！”
哦，敢情老伯事前提到的重创他的仇人就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带来的。其子为了替母亲出这口恶气。从小就很优秀，长大后，暗中搜集了父亲的很多资料。终于让老伯意识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因为偏激和好强，尽管对不起有着骨血关系的儿子和肌肤之亲的发妻，他却始终不肯低头，致使阳寿早早耗尽，开始了漫漫冥府路。
还要多亏老伯的发妻。当年挺住了各路腹诽，坚持把孩子生下了来，要不然，他可能也要在冥府徘徊多年，直到和生父作伴了。
而现在老伯是很享受他的现状的，
“我曾给我发妻托过梦。把我的现状告诉了她，现在我们全家已经都不恨我了，那些恩怨也都过去了。呵呵。其实不光我发妻，我之前那几个妻子还有孩子，我也是有亏欠的。所以我答应他们，只要我还在这一道，就一定会保护他们。。保佑我大孙子！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欠他们的！”
老伯淡淡地说道。可以想象。他虽然已不再恋世，却也还是郁闷，如果他当初能和别人一样珍惜唾手可得的幸福，那他现在就可以亲自感受一下当爷爷的幸福，弄孙为乐。
说实话，当初小安还真以为老伯的遭遇是来自婴灵的报复呢，因为他也提到了，这仍在烂尾着的某某大厦里就还存在着尚不太了解的婴灵，小安来过这里几次，可都因为是在白天来的，所以一直没跟那些孩子们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最好还是不要。”
老伯猜也能猜到，以小安的经历和性格肯定是会对那些婴灵感兴趣的，但是他劝小安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我知道你是好心，再说，就算是住在这附近觉得疑心也是对的。可你毕竟只是孤身一人，又没学过驱鬼，你的煞气吓退一些没成气候的小鬼还可以。你也应该知道，那些婴灵虽然没有长久修炼的绝学，可他们大多天生，不对，都没来过世上还谈什么生。”老伯兀自沉吟了会儿，又接着说，“总之，他们是有着很大的怨气的！”
嗯，孩子们不需要什么花哨的手段，一股深深的怨念，足矣。
但老伯越是这样说，小安就越觉得孩子们可怜。见她仍不死心，老伯干脆说，“行啊，你要非愿意惹这麻烦，岂是我一个老鬼能拦得住的？你若真要去了，到时我就是拼了这缕魂，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真的，大爷？”小安很兴奋，觉得大爷还真是仗义，没想到他生前做了那么多糊涂事，死后却能变得这么清醒，而不是变成其他那些令人嫌恶的鬼魂。
“是，但我劝你去之前最好还是请一些这方面的高人，不然，搭上你自己不说，还会连累你们全小区甚至这大厦的业主的！要知道，人家业主可是花了好多钱好不容易才把这里震住的，你可不要毁了人家的努力，再把这些本已乖乖收手的孩子们招惹出来！”
老伯说得对，自己不能因为盲目的善良就害了身边更多的人，那样太自私了，到时候只会让这个大厦更热闹，也更阴森。
不，绝不能那样。
“诶哟，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了？姑娘，你该回去了吧，再晚点，你可能就走不出去了！”
可不是么，小安往亮处探探头，是比先前更黑了些。
“那，老伯，您就先歇着，我改天再来看你！”
“嗯，回去吧！”
爷俩就此告别，小安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往哪儿走！”
谁呀，这白天不就老伯一个魂魄出没么？还是大厦的管理人员，抑或流浪者？
不能。
因为屡次光临这里，再加上小安就在本小区住，大厦的业主和管理人员早就认得她了，又不是什么机要地方，就随她出入从不阻拦。。要说是流浪者，那就更不可能了。小安在来过几次之后，渐渐跟他们也熟稔了，在她的帮助下，他们当中有些已经回了家或是救助站，这还有个别暂时还不便离开而暂住在这里。
那就——
“姑娘，快跑！”
老伯不知哪里来的意志力，居然狠狠推了小安一把，居然还就真推动了，而就在小安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发现不知何时这里又多了一抹淡淡的影子。当然不是在地上。而是眼前。
小安只是看了个大概，但是对方的气场加上老伯的严肃紧张，就然她知道。来者不善，绝对不善。
因此，她想也没想，赶紧夺命而逃。
她想，老伯应该是了解自己的水平的。但更清楚那抹影子的实力。他之所以那么紧张地催她走，肯定也是考虑到小安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是的，听声音，那是个女声，而且年纪应该还不是很大，二三十岁左右吧。
妈的。正是火力旺的岁数，看来这里比自己想得要危险得多，不仅有婴灵，。还可能，有厉鬼。
但小安这时候没心情去想这鬼魂当初的死因，她只想尽快逃出这里，到外面去找救兵。因为，这些魂魄平时没什么事是不会这个大厦里跑出去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忌讳，也会固守自己的安全。
本以为能很快就跑出这里。因为这里总共也没多大，只是和普通住宅单元相比却是比较宽绰的。何况小安也只是在靠近一楼楼梯的二层跟老伯聊天的，她是想只要跑下楼梯就能安全了。未想，她却跑了半天，还是没能跑出去。
怎么回事呢？
小安有点慌了。
“哼哼，想跑？我叫你进得来就出不去！”
对方恶狠狠地诅咒着。
老伯闻言，似乎震怒了，厉声斥责她：“怎么着，这光天化日的，你也要鬼打墙么？还不快收回你的伎俩！”
啊，敢情是丫故意把我困在了这里。
但那女鬼并没有及时听取老伯的话，还很硬气地质问他，“你个老不修的，关你什么事！我还要问你呢，没事带什么生人来，没看到我好不容易把那些孩子稳住，他们又坐不住了么？”
糟了，这个时候，如果老伯拼不过那个女鬼，那自己今天也别想回去了，毕竟老伯没有助力，而那个女鬼却好像还有婴灵的陪伴。
她是说，那些婴灵都归她管理么？
不知道。小安其实很关心这个问题，但更关心今天到底能不能走出这个烂尾楼。她愈加发觉到这个大厦的荒凉恐怖。
“孩子，我知道你很苦，心里有怨气，也不反对你去发泄报复。可你也要找准对象，总不能见一个杀一个吧，那样的话，真要是哪天被抓到地狱，就很难再得到自由了！”
“算了吧，你那些话吓唬你自己还行，可别想拿这吓唬老娘！我不吃那套！”
老伯是想跟她打感情牌，但很明显，对方不给面子。但他锲而不舍，
“闺女，老这样也没意思，你把那阵破了，让这孩子出去。她不是坏人，她一直都在想办法让你们脱离苦海，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让她出去吧！”
“出去？想得美！我对她够宽容了，都已经多少天了？我之前给了她很多次机会，可是她呢？可是你呢？她不懂事也就算了，你还一直放她进来。那些流浪者什么的我无所谓，我也不是滥杀无辜，可这个女人，我忍了几次了，居然还敢这么放肆地进来！尤其是你！是要明着跟我叫板么？告诉你，只要老娘不高兴，你立马也跟我走人！”
呵呵，这女人还挺厉害的，只是，以前怎么没听老伯说起？
小安用眼神跟老伯询问，这个时候当着那女鬼的面直接问老伯肯定也是不合适的。而老伯也似乎很快就从小安的眼神里读懂了她想问的，却也只能继续惆怅地望着她。因为信息量太大，这段时间他跟小安也还没培养起太强的默契，他不知道该怎么把剩下的故事告诉她。
其实这个女鬼本来跟婴灵们也是没多大关联的，因为她直到地死前都还是个闺女，也没跟谁生过什么私生子。她的死因说起来也挺让人啼笑皆非的，只是跟闺蜜有了点小罅隙，而这点小罅隙最后竟要了她的命。
而她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呢？
是她的闺蜜有个很小的宝宝。她死以后气不过就整天去吓孩子，没几天孩子撑不住，夭折了，你说这哪个当妈的能受得了。偏她那位闺蜜天生就是个苦命人，在此之前人生就已经有很多不顺了，而这也是姐妹之间经常闹矛盾的原因——一个还不够成熟，无法体谅对方的悲苦；而另一个则把对方当成了救命稻草，。
如此信任姐妹，这原本是好事无可厚非，多年的发小闺蜜，应该的。必须的。可惜这位年轻的母亲没有掌握好合适的方式和火候，想求助人可以，她的那位闺蜜在世时本就是众人眼中的古道热肠。即使别人不来央求，她也会巴巴的主动过去帮忙的。
但咱们也得知道，不管是谁，只要是人都有自尊心，而求助的一方就是忘了这点。可能也是琢磨着：反正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跟她还有什么好忌讳的。结果不经意间就把人家当成小使，说话也越来越不尊重，她总以为就凭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坎坷，这做姐妹的难道连这点都不能担待么？
嘿嘿，还真就不能。
被求助的一方初时还挺高兴这么被信任。可在发现自己只是对方落难时的一个工具、一个停靠的港湾过后，想起之前把对方当亲姐妹一样地掏心掏肺无惧风雨，这样的付出不仅没有换来应有的回应。反而还把她给惯坏了，心里就老大不愿意，开始质疑这段历经二十多年的友情。
凭啥，我爸妈都没敢这么使唤我，而且这二十多年里我们不也相处得很好。怎么就因为你那一时的悲催人生，就把我也卷进去还被你折磨得够呛？就算我再能理解、再能包容。但两人之间交往的底线，你总要认清吧，我是你闺蜜没错，但不是你生而带来的附属品。要是你不来这出，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你和我尚在襁褓中的外甥女。
可怜的姑娘一个分神，就出了车祸，再也没能醒来。
所以能够想象，这样的人怨气得有多重，因为她觉得心里的委屈没人懂。别忘了，她可是个女人，小心眼的女人，还是个没结婚的从小就娇惯的幸福成长的女人，遇到这种挫折，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气性大。
而且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还那么年轻，多少的抱负没能实现，自己也连个后都没来得及留，却让亲爱的爸妈白发送黑发，这些恩情，是要等来生再报么？
而她的闺蜜显然是忽视了好友的情绪变化，更忽略了她明显的性别属性，直到得知对方的死讯，她还没意识到是自己做得太过分，而把一切只当成是一场意外。
如果真是人死万事休那就一切就简单了，偏偏出车祸的那位阴魂不散，动不了大人就拿小孩开刀，结果又一个好好的家庭遭遇了人间悲剧。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对姐妹淘。
因为其中一方的孩子被这里婴灵群的“强大气场”吸引过来，这当妈和当姨的，自然也得以孩子优先，从此就算落在了这里。
这个故事不长，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下讲述清也不是个容易事，所以老伯想在事后再告诉小安。可没想出车祸那位，竟180度大转变，亲自讲出了自己的故事，甚至还掉下了几滴泪，反倒让小安来评理：
“你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我心缝儿窄，还是她的不对？是她的不对，对不对？”
“呃——”
“姑娘！别理她！按照你来时的记忆闭着眼往前走，别管会不会摔倒，摔倒就再爬起来，你就能走出去了！她这是在拖延时间！一会儿天彻底黑了，她唤来那些婴灵，可就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走吧，快走，总之在没听到我喊睁眼前，你绝对不能睁眼！”
感觉老伯好像是在自己眼前一扇，小安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然后又被他一推，她就只得茫然地向前走。此时，身后又传来老伯的一句催促：“跑啊！你还愣着什么？想今天就死在这儿么？！！”
小安终于被吓醒了，尽管害怕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却也在惊吓中找回了冷静，按着来时的记忆拼命往出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