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突来骤雨，城市揉进雨里，凉意尚是初春后的潮湿压抑。

程苘揉揉头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下午六点。

女孩红唇轻弯，肌肤细腻。双腿白皙修长，一身温柔可人的淑女装扮。

屏幕上的蓝光打在她的脸上，在阴雨天里显得孤寂，屏幕上面显示一条未读信息。

是高中好友肖妮给她发过来的。

程苘现在才看见，抿了下唇。

她将雨伞夹在胳膊下准备回消息时，肖妮的消息再次震了出来。

【肖妮：苘苘，你怎么还没过来呀！我快要无聊死了。】

【肖妮：听王博说，林嘉晨今晚也可能会过来呢，你们不是很久没见了吗。】

看到熟悉的名字，程苘指尖一怔。

那个曾经跨越过她一整个青春的名字，包括那些回忆片段又在脑海播放。

人都有执念，但不能执迷不悟。

手被冷风吹的有些凉意，程苘索性不回她的消息。

但是她忍不住内心暗暗的想着，他真的会来吗？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有些堵车。

原本还打算坐公交过去的心思。直接打消了，雨也是没完没了的在下。

聚会地址是在希尔顿酒店，一路过去也是车水马龙。少有几辆自行车、电动在面前呼啸过去。

程苘的车今天又刚好送去保养了。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叫车，地图显示司机还有五分钟到达，这又无非是一段“漫长”的等待时间。

女人低头看了会手机，又抬起了头看向车龙。

没注意到，路上出现一个骑着的机车的男人。

黑色冲锋衣，孤身而立，挺拔的背脊没有一丝晃动。他戴着纯黑头盔，白蓝涂鸦的机身显得特别嚣张又张扬。

男人手上戴着机车专用手套，身影有些莫名的熟悉。

程苘迟疑了两秒，正准备再次看清那个人的时候。

司机师傅的车刚好到了，并“滴”了声。

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声，两人视线对撞。

他带着头盔的头，朝着这边打量片刻。

程苘立马收起视线，打开车门，倾身钻进了车里。

透过车窗看到，男人也回过了头，俯身握紧车油门，奔驰而过。

车子在酒店门口就停下。

女人走到大厅门口，不远处的肖妮很快就注意到了程苘，连忙跑了过来。

“姐姐，您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肖妮气喘吁吁道：“等了我整整半小时呢！”

程苘拢了拢薄针织外套，缓缓抬起美眸，唇瓣微微勾起：

“路上有点塞车，不好意思啦。”

女孩的声线清冽动听带点清冷，但并没有疏离感。

熟悉程苘的人都清楚，她的性格不冷不热，纯粹透彻，淡然处之。

长相是标准的鹅蛋脸，秀眉纤长，肌肤白净剔透，妥妥的古典式美女。

“哎呀知道啦，就你有借口。外面好冷啊，赶紧进去吧！”肖妮抱住程苘的手臂就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你还不知道吧，内谁还真的来了。”姑娘一边拖着人一边说着。

“谁？”程苘云里雾里，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肖妮直接推开了包厢的门。

“林嘉晨啊，下午不是发信息和你说过了吗？”

果然，透过室内黄亮的灯光，就看到了坐在临近门口的身影。

背影的主人气场过于冷然，侧颜一贯平淡的神情。

听到开门的动静，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没有松动。

三年没见了。

他们的过去一点一滴在脑子里回放。

自从两个人闹的不开交后，各自离开发展。

如今他现在近在身旁，却犹如在天边。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一条无法越过的鸿沟。

程苘心里清楚，因为死缠烂打的样子太难看。看着喜欢的人爱别人，那种感觉，很窒息。

当初决绝的离开，就是给自己的尊严留的最后底线。

“诶，我们四班的班花到了啊！”说话的人嘴里叼着烟，是王博。

见是她，连忙打招呼，“嫂子你终于来啦。”

话未毕，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风一改：

“班花！嘿嘿..班花..”

看到坐在王博旁边的他，程苘立刻将他和路上碰见的那个机车男联想起来。

他闻声似乎没有半点情绪，不为所动。

程苘略显尴尬，但很快就稳住了脸色。

还是冲着王博微微笑了一下。

肖妮不满道：“王博！你这厮不会讲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于是，加快脚步把程苘带到了空位上。

还有几个不明情况的人，发出调侃的哄笑，挤眉弄眼的跟对方使眼色。

房间里大概二十来人，男男女女都是熟面孔，程苘顺着座位看了过去。

男人还是一贯冷硬的表情，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似乎是发现了她在打量着自己，便抬起视线回望过去。

女孩立刻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只听到打火机声响起，男人低头叼烟，不紧不慢拢着火。

神情始终保持平静，手间夹着的烟冒着猩红光。

隐约感觉周身气压更低了。

正好人到齐了，菜也陆续上桌。

林嘉晨旁边的哥们见气氛不对，赶紧组织气氛。

开始说起以前高中的陈年糗事。

最后越说越夸张，整个包厢都笑了起来。

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居然开始调侃起林嘉晨的“风流韵事”。

“我们晨哥当年那可是东高把妹一把手啊，上下两届学姐学妹，哪个不喜欢他？”

“我记得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个超可爱的妹子跟我搭讪，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以为自己有希望的时候，她让我推一下晨哥名片，狗日的**”

说完后，全体又开始哄笑起来。

林嘉晨抖了抖手中的烟灰，双眼微眯，烟气氤氲。

浓眉一挑，嘴角扬起，不屑道：

“够了啊，有完没完啊。 ”不冷不热的语调。

王博最会察言观色。收到“警告”后立马狗腿的敬酒。

“得咧，不调侃你了。晨哥，干了。”

两人碰了碰酒杯，话题就此放下。

程苘被包厢里的烟味呛着鼻子不舒服。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聚会，于是跟肖妮说了声就拿起包里的化妆袋出了包厢的门。

程苘从厕所的隔间走了出来，看了看四周。

朝着化妆台走去。

她从包里翻出口红看着镜子。

镜中的女孩天生一双乌黑杏眼，睫毛纤长。如凝脂般的肤色白皙透亮，但显然今天带着丝疲倦，却依然明媚得灿烂生光。

如瀑的头发被慵懒的盘在脑后，些许细卷的发丝勾勒着女孩的轮廓，更增添了些风情。

因为吃了饭，唇部有点脱妆，程苘补了下口红，便满意朝外面走去。

忽然，在这一秒。

程苘的手腕被抓住，手上的东西也因为她动作太大，被拽了下来。

东西散落一地，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狠狠钳制住。

背靠上了冰冷的瓷墙，被撞到一丝痛感，墙的凉意一点点渗透她的背至脚。

走廊的光线昏昏沉沉泛着黄，程苘一怔，她设防的下意识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她这几年以来再也熟悉不过的轮廓。

男人笔挺地站在她面前，纤唇微抿，下颌线条完美到脖颈。

紧接着她对上了男人深沉墨黑的眼眸。

“你干什么？”程苘微微偏过头，不去看他的脸色。

林嘉晨嘴唇紧闭着，唇角微微下压，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好像在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怎么又不说话？”程苘语气还是出人意料地疏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开始挣扎想离开。

其实话说完后，程苘自己心里也愣了一下。她设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以前在一起的碎片也一帧帧开始拼接起来。

只是没想到真正发生时，她居然可以做到比自己想象中的冷漠一些。

林嘉晨逼近一步，他身上的酒味明显，那双缄静的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她。

见她这熟悉又陌生的模样，男人发出了声轻笑，眼睫垂下来，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就这么快把我放下了？”

他附在她的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笼罩着程苘。

“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你有听过我的解释吗？”

男人低咧的嗓音如同磐石，眼眸疏离，语调淡薄如冰。

程苘抿了抿唇角，仍然垂手站立。

女孩乌黑的瞳仁清澈如水晶，她眨了眨眼淡定的回头望了他一眼：

“当初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请你不要缠着我。”

女孩的声音很动听，但她的话语像是根刺般，狠狠扎在他心底。

三年了，两个人的交流还是这么剑拔弩张。

林嘉晨黑眸内潋潋流动着火光，仿佛洞悉一切般暴戾地看着她。

“当初是你说我绝情？” 一字一句，“其实现在看来，更绝情的人应该是你吧？”

他压低着嗓音，强忍着怒气，像是被她刚刚的字眼刺激到一般。

脸色一变，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眼底异样闪过。紧接着，他松开了程苘的手，侧头看了她一眼。

眸底愈发深沉，像是抑制住情绪，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林嘉晨走后，程苘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

她的眼底有些黯然，回过神来立马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好，朝着包厢的方向快步回去。

回到包厢，本以为还要想着怎么面对林嘉晨，结果发现那位爷压根就没回来。

房间内气氛依旧很活跃，几个酒量差的朋友已经中场休息了。

肖妮跟王博像是杠上了一样，一直在划拳拼酒，丝毫没有注意到程苘的不对劲。

这场面略显诡异。

程苘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挺晚了。明天上午还有个会，得早点回去。

于是，她拿起包，走到肖妮两人面前，说声先回去了。

结果肖妮不依不饶，醉醺醺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

“苘苘，那么早回去干嘛啊，继续玩嘛，难得....一次聚会呢！”只见这姑娘喝多后，说话都开始变得口齿不清。

王博也有些微醺上脸，但他们之间是“老姐妹”了，比较放心。

所以嘱咐他晚点一定要安全的把肖妮送到家，便安心的走了。

外面的雨像是没有停过。

程苘拿出手机准备约车，打车平台上面显示她是第25位后派车的乘客，看来有段时间要等。

就在这时，面前突然停下一辆机车，有些眼熟，蓝白涂鸦。

公交车站附近看到的那一辆。

程苘抬起头。

依旧是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可不就是林嘉晨吗。

男人此时已经摘下头盔，他的一双黑眸盯着她。

挑着长长的眉毛眨眼，嘴唇微微勾起。

眼神示意：

“要不送你回去。”不是疑问。

女孩看了他一眼便回过神，两人像是根本不熟一般冷冷回道：

“不用了。”

说完，便低下头洋装看手机。

男人闻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冷嗤一声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底对上她洁白无瑕的脸。

话语丝毫不留情面：

“程苘，不想坐我的车就直说。”

“……”

程苘语塞。

倒是他，脾气阴晴不定。

现在不可一世又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在厕所暴走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不想淋雨。”

程苘冷不伶仃丢出一句话，不看他脸色。

而后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谢谢你的好意，而且我已经约车了。”说完她举了举手机。

林嘉晨舔了舔薄唇，漾出一抹笑。

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不领情，而感到不悦。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回道： “行，那我就陪你等”

话毕，男人下了车，将头盔圈在腰际，轻步走到女孩旁边。

他的身影一点点遮盖住她的视线，熟悉的薄荷香，带着轻微烟草味气钻进了鼻息。

三年没见，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过增添了些成熟。

他一直都挺高，现在像是又长高了一截。

五官也长开了些，在人群中是可以一眼就望得到的焦点。

身姿挺拔，看得出来平时经常健身，所以并不清痩。

以前刚上高中时见到他还以为是个体育生。

不过这身材不去考体校属实有点浪费了。

渐渐的程苘思绪开始飘到了以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

也是个下雨天。

他牵着她的手过马路。

担心雨水淋到她，而把伞倾向她这边。直到回家了，才发现他一边的肩膀全都湿透了，自己反而一点雨都没有淋到。

程苘还在嘲笑他不会打伞。

两人打闹、嬉笑着。

情到深处拥吻起来，若即若离，缠绵的唇是呼之欲出。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一点一滴填进两人的心，似坠入月光，与灵魂共舞。

树叶像是有节奏般被雨打落，在静谧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