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两季死生
几人一边聊一边散着步,期间那红梅因佛尔果春要送哥哥,宋淑柔就让人每个送一枝过去,剩下的三枝准备拿回去。
白茫茫的园中,武氏身披月白色大氅立在树下,她的宫女搀扶着她的手,她望着远处那一群人。
大人的轻笑声,小孩子的哭声笑声。
多么热闹温馨的画面。
看着看着,喉咙有些发痒,武氏不禁低低咳嗽起来,“咳咳——”
女人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更是白如纸,宫女很是担心,主子病了好些天,唯有今日突然有了些精神,却非要看雪,她只好跟着主子出来了。
见到主子这样,她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很是担心:“主子,不看了,回去吧,你风寒才好些,还有太医说了……”
武氏神情厌厌摇头:“不。”
她身体已经很虚弱,但她还是倔强地直直看着远处那群人,直到对方消失不见。
她的兴趣似是一下子消失了,缓缓抬起手接住雪,雪花化在手心,成了一小滴水。
她垂着眼眸,声音轻飘飘的:“人这一世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在这孤独的深宅大院里,没有子嗣,没有宠爱。
没有人和她说话,活着好累好无趣啊。
宫女听着这孤寂的语气,心痛不已。
“咳咳咳……”
仅仅是剧烈咳嗽一下,武氏只觉浑身力气抽去了,她几乎全身都压在宫女身上,宫女吓得都哭了。
哭着不断央求:“主子,咱们回去吧,天这么冷,你风寒才好,太医说了,你不能想太悲观,你要往好了的想。”
“奴婢求你了。”
武氏像是听不到似的,她眼中只剩雪白的一片,她推开宫女自己费力往前走了几步,嘴边扯出一抹笑,然那笑含着解脱。
她再也不用面对这无边无际的寂寞了。
眼中忽地天旋地转,她重重摔倒在地。
地上溅起一阵雪尘。
视线渐渐模糊,身后传来宫女凄厉的哭喊声……
“主子——”
这声音划破雍王府上空。
还没到茗湘院的宋淑柔和胤禛都听到了,两人一同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宋淑柔神情严肃下来,连忙将佛尔果春给白芷,让抱回屋,她领着翡翠跟着四爷去往那绝望的哭声方向。
到地方时,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女子,一旁的宫女紧紧地抱着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淑柔等人到来时,那宫女似是没发现似的,不对,她发现了,但是她眼中只有她逝去的主子。
胤禛看不出什么神色,他微微抬了抬手,“上去拉开,瞧瞧武氏什么情况。”
几个太监上去拉开,苏培盛去试探鼻息。
宋淑柔抬眼看向四爷,只见他眉眼说不出的冷静和漠然,她收回视线,在这种情况下,她心中说不出什么心情。
片刻,苏培盛回来了,低声说:“人没了。”
宋淑柔心中一震。
胤禛皱眉,他又让人带那宫女上前问是怎么回事,那宫女哭得说不出话,胤禛也不逼迫,静静等了一会。
宫女勉强能说话了,哽咽得断断续续把方才的情况说了出来。
胤禛听完,微默,苏培盛忍不住看了眼雪中的女人,武氏生病这事其实爷是知道的,病了一年多,太医说和三阿哥病情相似。
爷让他关注府中上下事,他把这事告诉爷的时候,爷却是不解问了:“自宋氏管家之后,不缺少她什么,她只需每日吃睡就行了,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当初弘晖生病,是因为乌拉那拉氏那毒妇,他还小,那么多压力在身上会多想会生那病,爷理解,可这武氏,宋氏没亏待她,冬日不少她炭火,夏日不缺她冰,四季更不缺少她衣物,她又因何多思而郁结于心?”
当时爷对此很是不满,甚至自那次之后,不再踏进武氏房中半步。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过往一切不好都该淡去,更何况武氏生前并不作妖,除了那件事让胤禛不满,其他还真没什么不好的。
可胤禛不这么想,他认为他好吃好喝的养着对方,府中上下更是不曾亏待武氏,可武氏竟因这病而死。
这不是让人以为他或者府中谁对武氏怎么刻待了,岂不是更加大了他刻薄的名声?
他很是生气,既如此,他又何必让她好生下葬。
所以说,人的想法和需求是不一样的。
不在乎的人怎会理解。
就因为这个死法,武氏没有陪葬品,一口简单的杉木棺就下葬了。
那宫女也在当日自杀。
宋淑柔也真正见到了他冷漠薄情的一面,这便是未来帝王,心硬如似铁。
她要说心里不复杂不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感叹和警醒,她决不能让他厌恶。
同时,这一刻,她的心理也有了些变化。
接下来府中又发生了两件事。
钮祜禄氏和耿思诺先后有孕。
宋淑柔也不惊讶,耿思诺那边每月四爷都会去一次,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去她那里,其次年氏,至于钮祜禄氏那里……
怀孕两个多月前,钮祜禄氏身穿夏季衣裙在园中跳舞,听说美如仙子。
不说别的,就冬日穿夏季衣裙跳舞这事,宋淑柔挺佩服的,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希望活得更好。
尤其是经过武氏这一个事,她心境变了一些。
钮祜禄氏有孕被爆出来时两个月了,耿氏一个月。
两人被爆出来那时间在康熙五十年一月下旬。
三月初,西边战事传来好消息,倭国几座城都被弘显打下,康熙大喜,只待胜仗归来大封。
同时间瓜尔佳氏发动,宋淑柔亲自前往坐镇,扶云院的人都没经历过生产,有些慌,然而在宋淑柔来的那一刻,就瞬间镇定下来。
而这一夜,有的人忍不住作妖了。
书房内。
弘槿还没睡,依旧翻着那些前朝史书,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分析着。
忽地门口传来敲门声,弘槿动都没动,江友胜熟稔去处理,随后回来低声说了两句。
弘槿手顿住,他眼睛微冷。
终于忍不住了是么……
他收起书,换了书看,这才允了扶绾进来。
扶绾手中捧着托盘,里面是莲子羹,她眼中有些挣扎,本来她想等爷提她为格格,可是爷就是不提这事,福晋那边又催的很。
她都想放弃了,只想好好陪在他的身边,可福晋有她的把柄,若是告诉爷,那么她该如何……
弘槿眼眸从她那握紧得发白的手划过,温声问:“怎么来了?”
扶绾也没笑,有些情绪不高地说:“担心爷没吃饱,所以送了莲子羹来。”
她将托盘放在书案上,眼睛看了一眼爷看的书,似乎是一本杂书。
以往常常见爷看,想必很喜欢。
弘槿似乎察觉她不开心,便问:“心情不好?怎么了?”
她咬了咬唇,闷闷道:“没事。”
实际希望他追问,她好继续说。
弘槿顺着她的心追问,扶绾半委屈半为难说了一句:“侧福晋希望奴婢离爷远点,不要打扰爷看书,可是奴婢……”
若是真的喜欢她的人结合她这语气和这话,不想生气都难,毕竟这明显是娘要棒打鸳鸯啊。
弘槿的笑意淡了,扶绾低着头装不开心,因此没发现。
屋里安静下来。
半响,弘槿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随后他温柔问:“扶绾,你最喜什么?最不喜什么?”
扶绾被这跨越性的话题给问愣住了,难道不应该是生气吗?怎么这么平和?后一句是什么意思,莫非要送她什么?
扶绾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爷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也对,爷向来很少生气的,她可以慢慢来。
扶绾她很快反应过来,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奴婢喜欢爷,最不喜的——”
“是离开爷。”
弘槿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继续问:“还有呢?”
扶绾仔细想道:“喜的只有爷,不喜的还有蛇,奴婢此生最怕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