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小子,他真打啊
又过了一日,宁初没有等到隔壁的小孩儿过来找她玩。
反而是平儿的父亲一大早急匆匆带着个人回家,但是很快那人又惊慌失措的跑了。
宁初就看到平儿的父亲一路追出来,一边追一边喊:“大夫!大夫请留步,我儿只是风寒……您再给看看吧!”
那大夫用衣服裹着头,匆匆忙忙的跑了,连带来的药箱都落下了。
平儿的父亲无助的望着巷口,发了好一会儿愣,才转头往回走,一回头就看到宁初站在门口。
“刘叔叔,平儿生病了吗?”
刘叔硬挤出个笑:“是小初啊,没什么事,平儿就是着凉了,等他好了就来找你玩儿,快回去吧!”
宁初点着头,又问:“那我可以去看他吗?”
刘叔脸色细微一变,被宁初轻易捕捉到了,结合刚才大夫的模样,看起来平儿的病没那么简单。
“平儿还病着呢,改天去看他吧,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那好吧!刘叔叔你等等。”宁初又飞快跑回屋把剩下的桂花糖都拿出来给刘叔,“这些都给平儿吧,他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好,好,乖孩子,快回家吧!”刘叔看到孟景舟走出来了,挥挥手打了个招呼,闷头快步回家了。
宁初分明看着他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那是一种临近绝望的情绪。
平儿难道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刚才的大夫到底跑什么?
跟有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宁初心里越来越忐忑,意识到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一瞬间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酒楼的老板娘。
是疫病!
庆城的人被传染了疫病……
“哥哥我出去一趟!”说完宁初闷头就往外跑。
“初初!回来!”孟景舟一时没反应过来,追着出去已经让宁初给跑了。
庆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宁初往大街小巷一躲,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着。
孟景舟又急又气,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让宁初想不到的是,她只是待了几天没有出去,繁荣的庆城已经天翻地覆大变了样。
街上不再有行人悠闲的逛街,来往的货郎也行色匆匆,甚至脸上还蒙着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开着的店铺生意萧条,甚至许多已经关上了大门。
到处都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甚至一听到有人捂着发出闷咳声,就像是一条点燃的导火索,惊得四周的人纷纷退散。
人们已经意识到了这座城发生了什么。
庆城的太守已经下令不准城中的人外出,这让城里的人更加不安,甚至时不时发生抢夺事件。
宁初捂着脸,顺着记忆往那座酒楼跑去。
悦来酒楼已经关门好一段时间了,酒楼里也没几个人,却个个惶惶不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老板娘病得越发严重,秋儿已经不敢再贴身侍奉。
老板把自己全副武装后端着碗推开门进了屋,内室的榻上躺着一个枯瘦的人,听到声音扭头去看,一动就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老板忙大步走过去:“别动别动,好好躺着。”
“快出去,你快出去……”
老板娘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红着眼眶去赶他:“你明知道我得了什么病,不要靠近我,会被传染的。”
老板心里直发酸:“不怕,会好的,来喝药。”
会好吗?
得了疫病,怎么可能会好?
夫妻俩互相看着对方,险些抱头痛哭。
一边悲痛一边庆幸,幸好他们的孩子不在这里,否则早就崩溃了。
老板正要喂妻子喝药,忽然听到窗子传来敲击声,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这可是三楼啊!
“谁……谁啊?”
窗子被人往上拉起,露出小半张脸,明亮的眼睛看着老板道:“我可以进来吗?我在下面敲门没人开。”
夫妻俩看着挂在窗外的宁初,人都傻了。
这孩子是怎么爬上来的?
宁初扒着窗口叹了口气,没有法力是真费劲啊,她硬生生爬上来的,累死她了。
看着老板夫妻俩跟石化了一样,宁初眨了眨眼睛,翻进了屋。
“不好意思哈,我吊着有点累。”
老板看着她语无伦次道:“不是……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上来的啊?这可是三楼啊!”
宁初伸着脖子去看老板娘,朝她乖巧一笑:“我是来看老板娘姐姐的,你们关着门,我敲门没人开,我只好爬上来了,你放心,我没弄坏东西。”
这时候谁关心这个啊!
老板娘急道:“相公,快带小初出去。”
老板顿时惊醒,冲过去就要拉宁初,这孩子不清楚,他还不明白吗,这屋子里可不能待啊!
偏偏宁初滑得跟泥鳅似的,东躲西躲倒让她一下子窜到了老板娘面前了,夫妻俩顿时脸色骤变。
“不……”
宁初一把抓住了老板娘的手腕。
病了许久的老板娘整个人都瘦的脱相了,手腕上摸着全是凸起的骨头,她已经虚弱得连挣脱一个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初捏着她的脉,运起她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才练出的一丝丝灵气,这一探让宁初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虽然现在她是孩子的身体,可有原主修行了三百年的记忆,她还做了三百年的无常,只是一探就能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疫病……
是毒!
魔修……
凡人染上了魔修炼的毒,发作就跟疫病一模一样,它也根本不会什么传染,而是这城中的人正不断的接触这种毒,从而像被传染了一样。
难怪……
老板和老板娘近距离生活了这么久半点事都没有。
老板娘看她一个孩子严肃的绷着脸,忍不住叹道:“小初,你快回家去吧,你哥哥会担心的,快放开我。”
老板赶紧过来拉她走,却听宁初道:“等等,这不是疫病,我可以救她。”
魔修用来折磨凡人的毒在修士眼里其实很普通,要化解起来也容易,将那股毒素引出来就行。
关键就在于,宁初现在才学会吸纳灵气,这个过程对她来说是非常困难的。
老板夫妻俩却觉得这孩子是疯魔了,居然说自己能治疫病。
“小初你还是快回去吧,来,我送你回家。”
家这个词再一次出现在宁初耳中,看着焦急的两夫妻,这一次,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
凡人的情感还真是难以琢磨。
就比如孟景舟……
“小初……”
宁初却不打算过多解释,抓着老板娘的手腕,运起微薄的灵气,将她身体里那股毒素往在引,这个过程很漫长,宁初都感觉十分吃力。
她咬破老板娘的指尖,漆黑的血液流了出来,最后滴落在地上,只有一滴,但是滴在地上却发出滋滋的响声。
夫妻俩见状又惊又吓,还是宁初拿来一块布把那滴黑血细细擦拭干净,火折子一点给烧了。
两人全程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他们也听说过那些飞来飞去的神仙,可亲眼看见宁初这一手,都吓得不轻。
宁初擦擦手道:“没事了,好好休息,吃点好的补补,这都瘦脱相了。”
老板哆哆嗦嗦道:“……你,你是修士?”
“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宁初笑了笑,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对了,桂花糖很甜,鸡腿也很好吃,谢谢了,再见。”
说完她就从窗口翻了出去。
夫妻俩瞪大了眼睛,感觉刚才那一瞬间,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眼神像是一个成年人。
等等……
“哎……这可是三楼啊!”两人吓得大喊一声,老板直冲到窗边往外看,就看到宁初抱着窗外的柱子正往下爬。
老板呆滞的看着宁初,宁初望着老板无语了一瞬间,继续往下爬。
唉,还是感觉想办法脱身吧,这爬上爬下的,累的慌。
很快她就下到了一楼,拍拍手上的灰,悠哉悠哉的走了。
然而宁初没有看到,酒楼的顶上,一团烟雾聚拢,化作了一个华服云鬓的美艳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直到她走远拐进了另一头巷子。
有意思,凡人里竟然有个无师自通的修士?
宁初一路欢快的跑回去,就被迎面而来的孟景舟揪住了后领,不由分说拖着她回家。
全程没说一句话。
但是宁初愣是感受到了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小孩儿才多大,居然还有这气场,该说他以后不愧是魔修里的大佬呢!
但是成了大佬,还是妥妥的妹控。
宁初露出讨好的笑容:“哥,亲哥,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出去走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臭小子,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未来看你跟你妹妹久别重逢那副要哭的样子,别提多惨了。
想着宁初还哀叹了一声,是真惨啊,他妹妹已经死了,她是假的啊!
他等了三百年都没能和他妹妹重逢。
孟景舟绷着一张脸,指着旁边的坐垫:“坐好了。”
宁初乖乖坐好,坐的无比端正,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
把孟景舟都给气笑了。
“手给我伸出来!”
宁初眼神一瞥,就看到他拿起一根木棍,好嘛,黄荆条……
“伸出来。”孟景舟憋着一口气,“初初,我从来没强迫你什么,但是你已经八岁了,也懂一些事了,你说,你今天错哪儿了?”
宁初伸着手,脖子一缩:“不听哥哥的话擅自跑出去。”
木棍瞬间落到手心,一股疼意传来,宁初整个人都懵了。
这小子,他真打啊!
我我我……我堂堂地府无常……我居然被人打手心?
好小子,他居然打我!
宁初整个人都凌乱了……
孟景舟看宁初一动不动,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打重了,但是今天不给她说清楚,初初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想到这里孟景舟用力绷着脸让自己不要心软:“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宁初摇头。
孟景舟气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年才八岁,你要去哪儿哥哥可以带你去,为什么不等我?”
啊?
原来是在气这个么?
小孩儿的想法还真是奇怪。
宁初心虚道:“我真的知错啦!”
孟景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吐出一口气,把木棍扔开,拉着她的手揉手心:“打疼了没?生气了?”
宁初摇头。
其实也不怎么疼,就是第一次挨打她没反应过来。
孟景舟无奈叹气:“你至少该和我一起出去,刚刚做什么去了?”
“去看老板娘了。”
孟景舟脸色一变。
他十几岁了,懂的也不少,最近庆城是什么情况他也大概知道,所以才约束宁初不让出去,结果这丫头直奔着病人去了?
敢情刚才是打的轻了!
“你放心,我没事。”宁初盘着腿,认真看着孟景舟,“我治好了老板娘。”
孟景舟一脸不信。
“孟景舟……”
“嗯?”孟景舟一愣,看着宁初,见她站起来望着他,那双清亮的眸子不复单纯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初初他的全名。
宁初轻声道:“我是一个修士。”
孟景舟顿时露出无奈的表情,摸摸她的头:“好了,哥哥就是说你几句而已,坐好,我去做饭。”
宁初:“……”
这时候不应该感到惊讶的吗?
为什么首先想到的是做饭啊?
暮昭小时候的脑回路怎么总和常人不一样呢?
这脑袋以后是怎么变成厉害的魔修的……
算了,宁初不想跟这死心眼儿的孩子拉扯,伸着脖子朝厨房里的孟景舟喊了一声:“哥,我去看看平儿,马上就回来。”
孟景舟立刻抄着铲子追出来,宁初又跑没影了,徒留他站在门口怀疑人生。
得了,刚刚白教训了。
这小丫头,完全左耳进右耳出。
他叹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心好累,默默钻回厨房继续做饭。
宁初已经拐到了巷尾去了平儿家里,大门正敞开着没有关,身着华服的女子走来,停在门口,环着手臂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孟景舟。
衣着华丽的女子与萧条破败的巷子格格不入。
她艳红的唇角勾起,眼中兴致勃勃。
孟景舟似有所察,抬起头来望向门口,那女子却忽的化作一缕烟雾消失了。
门口空空如也。
好像女子刚才的出现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