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祭海
沈月兰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她睁开眼睛望着帐顶在想：我是谁？我在哪儿？
她不是在河边救人被水冲走了吗？
难道是被人给救了？
直到看见一个粗布衣裳的妇人带着个梳双鬟的小女孩儿走进来时，她愣了一下，继续盯着帐顶：我原来是穿越了……
江小葵趴在床边高兴道：“阿娘，小妹妹她醒了。”
小妹妹？
沈月兰傻了三秒钟，意识到小妹妹说的是她自己，可是……她都十九岁了啊？
好家伙，还是魂穿啊？
江小葵一摸沈月兰的额头，喃喃道：“已经不烫了呀，小妹妹怎么了？”
江母笑骂道：“你可别闹她了。”
沈月兰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转过头看着眼前古人打扮的母女，怯怯道：“你们是谁呀？”
江小葵立刻蹦起来笑着道：“我叫江小葵，今年十岁了，小妹妹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我叫沈月兰，今年……今年，八岁了。”
奇怪，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身体八岁了？
江小葵倒是没发现她的迷茫，高兴道：“我比你大哎，你可以叫我小葵姐姐。”
她爹娘就她一个独生女儿，平日里都只有村子里的孩子和她玩儿，大家都玩的熟，没人肯叫她姐姐，现在有个小些妹妹，江小葵别提多高兴了。
要不是沈月兰病还没好，她都想拉出去和小伙伴们炫耀炫耀。
这个小妹妹生的可真好看，村里的女孩儿个个风吹日晒一身小麦色皮肤，可没有谁有这么白净的脸。
沈月兰看着这个才十岁的小女孩儿陷入了沉思，她十九岁了好吗！
“小葵姐姐。”
“……”沈月兰喊完差点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江小葵开心都蹦起来了，被江母笑着拍了一下头：“别闹了，快去端着吃的来，沈小姑娘该是饿了。”
江小葵连跑带跳的出去了。
剩下江母和沈月兰，对上成年人沈月兰有些不自在，好在江母很是和蔼，温声问道：“小姑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月兰摇摇头，默了一下望着她：“这里是哪儿啊？”
“这里是风疏城沿海的渔村，听小葵说你被人丢在海上，是她爹带你回来的。你可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
家？
沈月兰没有家。
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成年之后已经离开了。
那也是在很遥远的地方，说不定那个身体已经死了，她才会来到这里，她回不去了。
沈月兰摇摇头。
江母越发心疼这个小女孩儿，叹了一声：“可怜的孩子。”
江小葵很快端着吃食进来，沈月兰肚子顿时咕噜一声，她顿时尴尬得脸通红。
母女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沈月兰病了两天没吃东西，饿了也不奇怪。
沈月兰爬起来，看着江小葵递给她的杂粮粥和小米饼，说实话，吃食并不算好，但是很香，沈月兰吃的眼泪汪汪的。
江小葵还以为她饿坏了，忙安慰道：“你别哭啊，慢点吃。”
海边的渔村生活并不怎么富裕，能有粮食吃已经很奢侈了，沈月兰满心感激。
她感觉自己没什么事了，也没继续躺着，换上江小葵的旧衣服，跟她一起出门去。
江海平一连问了很多人，都没人认识沈月兰，找不着她的家人，沈月兰的去处成了问题。
这么大点的孩子一个人也没法活，江海平总不忍心她一个人离开，最后一番商议，征求了沈月兰的意见后，暂时把她留下来了，对外就说是收的义女。
和谐的小渔村里多出一个陌生面孔，大家却和气的很，十分照顾她，沈月兰感动的不行。
平日里江海平也不怎么让她帮着做事，都是跟着江小葵到处乱跑，很快就把村里人都认熟了。
偶尔也趁着退潮去海边捡些东西，两个女孩儿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互相都觉得对方比自己小要多照顾些。
沈月兰外表虽然小，却是实打实的成年人了，偶尔弄些小玩意儿就能把江小葵哄的高兴好几天。
有时候两人还一边顺着海岸走，一边听沈月兰讲故事，通常收获颇丰，家里的境况倒是越来越好。
至于沈月兰带来的那些珍珠，被江母一颗不剩收好后珍重的交给了沈月兰，江家人收留她也不是看在这些珍珠上。
又是一日，沈月兰与江小葵在海边待到暮落，两人提着满满的篮子，开开心心的打算回家。
余晖洒在沙滩上，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沈月兰立刻拉住江小葵：“小葵姐，看那里，又有东西在发光。”
这些日子她们偶尔会在岸边碰到些平时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那些东西就是会发光的。
两个小女孩儿奔跑过去，就看到沙滩上埋了一半的浅紫色珍珠，两人对视一眼，欣喜的把它挖出来。
拇指头大的珍珠在夕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美的难以形容。
“兰兰运气也太好了吧，这都是捡到的第几颗珍珠了，还这么漂亮！”
以前江小葵也没有在海边老是捡到珍珠，就算捡到也是些麻麻赖赖不好看的，根本没有价值。
沈月兰把珍珠一揣，满脸笑眯眯的：“天快黑了，快回家吧！”
两人结伴而去，海边安静下来，忽的哗啦一声水响，朗月从石头后浮出水面，若有所思道：“这凡人讲的故事都是些什么？人和妖也能在一起么？鬼也可以？”
朗月生活在海底，从没有听过这种大胆的故事。
鲛人里也没有愿意与人类打交道的族人，因为一旦被凡人察觉，就会是灭顶之灾。
但朗月实在对沈月兰说的故事有些好奇，他暗暗想：明日再来，悄悄听她说就好了，不会被发现的。
下定决心，他又潜回海里，悄悄走了。
下次再来，他应该带点什么好呢？
珍珠？
好像已经给过好几次了，要不带凡人喜欢的宝玉？
可月亮湾的宝玉都是很大一块的，扔上岸万一她不要怎么办？
还是再带颗珍珠吧！
月亮湾最不缺的就是珍珠，大大小小满地都是，等他回去挑颗大些的来。
沈月兰还不知道她最近时常在海边捡到珍珠是某只鲛人故意抛上岸的，和江小葵欢欢喜喜的回家，江海平已经在搭渔网了，木盆里又是满满当当的鱼。
最近运气好，出海总能满载而归，江海平也高兴得很，看到两个孩子回家，笑道：“回来了？今天回家有点晚，是碰上什么好玩儿的了？”
“阿爹阿爹，你看我捡了好多扇贝，晚上让阿娘煮了吃，还有，妹妹又捡到一颗珍珠哎，可漂亮了。”
沈月兰乖乖把珍珠递给江海平：“送给阿爹。”
江海平顿时哈哈一笑：“好，明天阿爹带上一起卖了，给你攒些零用钱。”
江海平三两句拒绝了沈月兰的馈赠，他一个大人，哪能要孩子的东西。
这孩子也是个傻的，捡到值钱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己留着。
沈月兰是个成年人的魂魄，当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也没固执，话头一转道：“那阿爹明日卖了买些好吃的，小葵姐姐也有一半。”
江海平对这个心思周到的孩子一阵侧目，笑呵呵的应了。
自打这孩子来了之后，他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昏食吃的是江小葵带回来的各种贝类，新鲜的贝肉只是洗干净了随意煮一煮都鲜美异常。
沈月兰晚上做梦都梦见在吃海鲜，做了一整晚美滋滋的梦。
梦着梦着，鲜美的海鲜长腿儿跑了，她懵懵的看着面前的大海，看着海里冒出来一个容颜俊美的白发男子。
对方闭着眼睛望着她，嘴唇微张，好像在对她说什么。
沈月兰听不见声音，最后惊醒了，一摸额头满是汗。
江小葵在旁边翻了个身，继续咂巴嘴，不知道梦到什么，还时不时笑出声。
沈月兰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是真的离谱，她怎么会梦到海里有人冒出来？
不对，好像……不是人。
该不会是白天跟小葵讲聊斋讲多了吧？
她怎么会梦到海里有人啊？
沈月兰捂着脸搓了搓，倒回去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梦里那满头白发的人好像越想越觉得眼熟，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怎么会觉得眼熟呢？
沈月兰想了半晚上都没想通，睁着眼睛到天亮。
江小葵一大早爬起来看到她还吓了一大跳：“嚯，兰兰你怎么了？我睡着了揍你了？”
沈月兰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打了个哈欠：“没有，是我睡不着。”
江小葵是个心大的，也没追问，收拾好后飞奔着出了门，江海平已经把要卖的鱼都装的差不多了，见到她笑道：“我是去镇上卖鱼，可不能带你去，今天不出海，你可以带兰兰去玩儿，留意别走太远，阿爹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江小葵小孩子心性，本来还因为不能去镇上撅着嘴，一听有好吃的立刻又高兴起来。
“兰兰，好了没有啊，吃了朝食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啊？”
沈月兰高兴的应了一声，对江海平挥手道：“阿爹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欸！”江海平看着两个差不多大的女儿手拉着手，哑然失笑。
方才的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沈月兰不像个孩子，一定是他看错了。
江海平挑上满担子的鱼，踏着晨光出发了，虽然担子沉甸甸的，但眼里止不住的喜悦。
吃了朝食，两人和母亲说了一声，开开心心的出门了。
江母还在后头喊道：“小葵，照顾好妹妹。”
江小葵蹦蹦跳跳的走远了，还扬声回道：“知道啦阿娘。”
沈月兰跟着她跑，一边跑一边笑。
突然发现，穿越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她现在有亲人有朋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充实得不得了。
再也不用在繁华的城市里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栖身。
“姐姐，等等我呀！”
她像个孩子一样追上去，一把扑向江小葵，两个女孩儿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她们的家离海边算不上特别近，得走上一段林子，沈月兰摘了树上长长的树叶，三两下叠在一起，放在唇边轻轻吹着。
悦耳欢快的曲调响起，沈月兰一边吹一边笑得眉眼弯弯，她想：要是这辈子都这样无忧无虑就好了。
一路吹着曲子，走到了海边，海风夹杂着咸腥味儿吹来，沈月兰找了块高高的石头坐下继续吹。
江小葵不甘示弱，爬到她旁边肩并肩坐着。
一曲吹完，沈月兰眼眶有些湿润，她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回去了。
江小葵没发现她的异常，笑着问：“兰兰吹的什么曲子，真好听。”
沈月兰露出淡笑，摇摇头：“我不记得曲子的名字了……但是应该是一首春天的曲子。”
“噢，兰兰什么都不记得了，太可惜了，我还想听。”
“那我再吹一遍？”
“好哇好哇！”
欢快的曲调再次响起，这一次倾听者安静的聆听着，再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朗月安静靠在石头后面，闭着眼睛静静听着那悠长的曲调，他想：人类的曲子原来也和春天一样，让人流连忘返。
大海的春天只有温度变化，并不像陆地上有盛开的百花，朗月曾经悄悄摘过一朵鲜花，他很喜欢，可惜带回大海里花朵很快就失去了生机。
后来他再也没有折过一朵花，只是春天时总偷偷到有花开的地方一待就是好久，要不是怕被人类发现，他甚至都不想回海里。
沈月兰吹完了曲子，望着海水笑着道：“不知道海神喜不喜欢听曲子，送给他好了。”
沈月兰听到过村里人提起海神，神态总是十分严肃恭敬的。
朗月竖起耳朵，露出浅笑：海神喜不喜欢他不知道，他是挺喜欢的。
人类百年前在月亮湾祭海神，实则祭的也是一只鲛人。
江小葵噗嗤一声笑了：“海神大人大概会喜欢的吧！”
“能和我说说你们的海神吗？”
“唔，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啦！听阿爹说，海里有位海神保护着我们，以前每年都会举行祭海，把粮食做的食物抛进月亮湾里。”
江小葵托着脸叹了口气，“可是后来有人起了坏心，不再抛粮食，改成抛童男童女。于是海神大人发怒了，下了三个月的咸雨，祭海的活动也被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