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女孩和老妪
外面一片静谧，不知道那些布阵的道士去了哪里，只有沉沉的静夜中传下一个童声童稚的女音：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这童声似近似远。
开头几句，还似乎是在观外，转眼已经到了观内，接着四面八方都响了起来。
音调由弱变强，吱吱喳喳，如同魑魅魍魉，鬼泣魂吟。
殿内的灯火似乎受到极强的灵力感应，变得摇曳不定。
旁边端茶倒水的小道士脸颊苍白，双手捂耳，表情极是痛苦。
玉龙子长袖一甩，怒道：
“哪里来的疯子，居然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来了，真鬼见了本座，都要伏地求饶，你这假鬼倒装得有模有样。”
火佛天师听到这妖异的声音，也微微变色：
“玉龙道友，可用得着老佛帮忙？”
玉龙子嘿的一声，道：
“无名之辈，本座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火佛道友安心品茶，本座去去就来。”
飞身踏上法剑，掠出殿门。
火佛天师原非真心相助，嘿嘿一笑道：
“那老佛就在这里，静侯道友的好消息。”
眼见玉龙子掠出，他持起“千碧仙茶”，打量里面的绿色浮沫，轻叹道：
“千碧仙茶，千碧仙茶，好好！”
转头对小道士道，“你过来，老佛把这仙茶赏你喝了。”
小道士被怪声弄得耳热心虚，听了火佛天师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不断摇手。
火佛天师左半边脸颊上的长眉抖了抖，诡笑道：
“呀呀个呸的，怎么着，你嫌弃老佛吗？”
身上的衣袍猛然鼓动起来。
小道士像是被一支无形手臂牢牢匝住，身子不由自主的飘了过去。
火佛天师捏住小道士双颊，将“千碧仙茶”狠狠的灌入。
小道士瞪大双眼，退后二步，眼瞳蓦然变成绿色，嗬嗬了两声，转瞬之间化成了一堆黑水。
火佛天师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暗道：
“玉龙子果然人面兽心，老佛若不是防着他一手，岂不把一条老命丢在了玉龙观内！”
“嘿嘿，老杂毛外有强敌，不想着求老佛帮忙，却一心害死老佛，究竟是为什么？”
“是桌上的图案让他看出了什么？还是因为那个地上的小娃娃？”
正在思考，忽然一阵怪风吹进殿内，两侧火烛齐灭，殿堂顿时漆黑。
那童稚的语声仍在四面八方响彻：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
隐隐就在耳边。
火佛天师心头一震，想起进入玉龙观之前，密林深处那个端坐在莲花之上手捧磷火的白衣小童，想必就是玉龙子的冤家对头。
自己呆在这里，没准儿会被人误作为玉龙子的同伙，他不知敌人强弱，何苦触这个霉头？
玉龙子不仁不义，竟然起了加害的心思，就算不被冤家对头击毁元神，来日自己也绝不会和他善罢甘休？
火佛天师伸开大袖，卷起地上晕迷不醒的易寒，悄悄走向殿后的门洞。
他前脚刚迈出门坎，迎面闻到一股恶臭。
只见殿后的石阶上躺着十几具道士尸体，全身抽搐成团状，脑髓精血被什么东西吸吮一空。
身体轻溥得风一吹就能飘走似的。
火佛天师升起寒意，殿内与这里相距并不遥远，自己竟不知道这些道士何时死的？
他唯一知道的，是玉龙观的对头，一定是邪道的高手。
月华如水，繁星满天，殿后仍然有大片的楼阁广厦。
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童声童稚的女音，仍然在似近似远的响着。
火佛天师暗呼一口长气，祭起“翡翠拂尘”正要遁走，暗角里忽然传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把那个孩子放下！”
……
“哎，醒了，醒了，奶奶，你的‘青玉解魂丸’真好使，只用了这么一点点，他就还魂了？”
一个小女孩儿惊奇的声音。
“哼，不过是中了‘仙人醉’，有些麻痹罢了，这小子命大，死不了的。”
一个冷冰冰的年老声音道。
易寒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了一样，感觉满眼都是流动的红云。
红云在眼前聚散离合，渐渐的转为白晰，视线也变得透明了起来。
白光倏然散开，一对大眼睛就贴在他的眼前，仿佛粘在他的鼻梁上了一样。
易寒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差点翻起白眼，又晕了过去。
忽听格格一声，一个小女孩笑了起来，前仰后合，似乎对易寒的反应非常得意。
那表情明显就在暗示，这就是她需要的效果。
易寒伸开双手揉了揉眼珠，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娘，姐姐……”
“去你的，”小女孩伸手刮脸，吐着小舌道：“谁是你娘、你姐姐？我才多大，你就要认我当娘了？”
说着，又咯咯的笑了。
易寒微愣，霍然想明白了，他挺身坐起，打量着四周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哪儿？你不知道吗？这里呀，是那些坏道士住的玉龙观，你现在躺的这张床，就是这个观里最坏最坏那个白毛老道的云床。”
“你有福了，是我奶奶救了你！”
小女孩两手扭绞在后背，得意的摇晃着身子说道。
易寒定了定神，瞪大眼睛，向着女孩瞧去。
见她和自己一般的岁数，头上挽着两个小髻，小脸粉里透红，一笑起来，颊上出现一个浅浅的梨涡。
她穿着白色的罗裙，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黄色的项圈，项圈上镌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花纹，乍一看，极是平凡。
可是如果细看一下，就会发现，项圈中间的凸起硕大浑圆，淡淡的释放着一股奇异的气息。
从外表看，却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易寒伸手摸着后脑勺，奇道：
“你……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娘？是你姐姐啊！格格格……”
一阵铜铃般的笑声。
“素儿丫头，不要胡闹。”
一声断喝，传自一个老妪的口中。
这老妪就坐在女孩儿背后的一张八仙桌旁，阴沉着脸，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易寒其实早就注意到这屋中还有一人，只是一门心思放在了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这时侧头去看那老妪。
她就端坐在女孩后面不远处，身形高瘦，满头银丝，手中握着一根精光闪闪的龙头拐杖。
易寒看她的时候，她正斜着眼睛，枯黄的瞳仁内布满了凛凛的煞气，
易寒不由机伶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