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戏斗(3)
红唇微翘,“你是指‘我的’还是指‘奴隶’?”她明知故问道。
俊眉紧皱,锐眼中迸出怒焰。
“大清早发火可不是好征兆。”她淡淡轻语,并不慌不忙地涂起桌上的胭脂。
“你--”铁拳攥紧,亟欲教训口不择言的‘小人’,却发觉全身无力,“该死的,你又下毒!”这一阵子,他竟然毫无防备地频频中毒,实为怪事。
“下毒?”水眸轻眨,故作不解,“什么人这么有本事,竟能让独棠山庄的庄主中毒?”
“沈雪衣,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解毒。”真是邪门,最近为什么他连自己何时被下毒都察觉不到,而且还是这种江湖小儿科的把戏。
铜镜中那张绝色的容颜上露出一弯柔美的笑容,“下毒,只是对那些不听话的奴隶采用的最轻惩罚。”
“该死的,你到底目的何在?”他,怒吼着,十分厌恶那张小人得志的笑容。
“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我只想快快乐乐度完在山庄中的一个月,哦,不,应该还剩半个月。在此期间,由你,凌家大公子,伺候我。”
凌雷冷哼一声,一脸不以为然,“别痴人说梦了。”他堂堂一个男人绝不会伺候一个下贱的女人,不管她是谁。
“我们击掌为盟过。”她提醒着,誓言还在。
“我凌雷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君子。”当然,违背誓言也是再自然不过了。
冷罗衣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平心静气地对镜绛唇,“既然凌庄主选择不仁,就不要怪小女子不义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凌雷皱紧眉梢,正色道。
冷月宫的人做事,他早有耳闻,手段毒辣无情。虽然这个女子表面温柔婉约,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只是她掩人耳目的伪装。
红唇轻启,“故技重施罢了。”
“什么?”迷惑。
“雷,看来迷香这种下三滥的药粉并不适合用在你身上,瞧瞧,脑瓜都变笨了。”轻笑。
吼,脸色再次铁青。
“那我就勉强给点提示吧。”她一脸惋惜的表情,好像她给了偌大的施舍。
浓眉紧拧着,克制了好久,才平息了要拧断她脖子的冲动。
“一个月前。”红唇里懒懒地吐出这句。
“你敢!”是愤怒的抽吸声,但健壮的身子却依旧使不上半点力道,“有我在,绝不允许你再伤害他们一根寒毛。”
一个月前,他为助自己的挚友而舍弃山庄中的老老小小独赴幽州,使她有机可趁,下毒迫害他们,以便控制山庄。
他记得霜说过,提炼的毒药中除了有核心药引蛇胆外,还有五石散,一种会产生幻觉的迷魂药,传言使用这种药可以控制人的意志,使其处于人生最崩溃的阶段,让人生不如死。
那是一种极可怕的精神摧残。
他有过撕心裂肺的痛苦回忆,所以他比谁都清楚这里的痛,根本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如果一个月前的中毒,他没有能力挽救;那么事隔一个月,尤其是他的人还在山庄里,就绝不容许这种卑劣的事情再次发生。
“你在?”水眸里闪过懒懒的笑意,“就算我现在要杀他们任何一个人,你又能如何呢?雷!”
该死的,他居然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凌雷在心底暗暗咒骂。
唇心红若枚瓣,艳丽十足,弯成一道镰刀般的弧度。
“你要再敢对他们下毒,我绝对会亲手杀了你。”他瞪着她,眼里没有往日的柔情,而是冷冷的宣誓。
这样充满血腥而憎恶的眼神,让冷罗衣一怔,一抹淡淡的黯然悄然流过。
原来她的命这么贱,远远不如山庄中任何一个下人。
只是在若干年后,她才明白,越深爱一个人越不能容忍她再犯错。
黯然的神色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妖美的脸上再次凝结成狡黠的笑容,“杀我?好啊,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杀谁?”
修长而优雅的柔躯缓缓从方凳上站起,一步步朝床垫走去。
倏然间,蓝色的衣袖中抽出一柄半寸的钢刀,寒气逼人。灵活的指关节在手中把玩着那把匕首,而嘴角却挂着妖美而诡异的笑容。
他的赤刹呢?粗茧般的手掌在床垫上搜寻着,另一只手频频调解着内力。
不行,还是不行,他的内力一点都使不上来,看来她对他还下了其他毒。
该死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疏忽,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在这个狡猾的女人手里,独棠山庄还需要打理,霜和云还需要照顾,他不能…
反思间,寒峭的刀刃已轻轻滑过刚毅的下颚,柔媚的身子半倚着床畔,脸上带着妖媚的笑,“雷,只要我的刀刃再斜一点…”
果然,刀刃微微斜了一点,刀尖扣在了大血管处。
“再深一点…”
果然,刀刃的弧度又加深了一点,利刃已卡在皮层外。
“动作再利落一些…”
果然,刀刃‘咔’一声,割下。
没有疼,没有血!
一撮胡渣掉了下来。
“胡子就刮了下来。”她笑着说完了整句话。
凌雷瞪着眼,恶狠狠地看着她,“你是指刮胡须?”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当然了,你以为是什么?”她眨着无辜而天真的眼睛,甚是单纯的笑,“难道你以为--刚才我在指你的头颅吗?”
她又耍了他!
呼,他重重倒抽了一口气。
“你淋了一夜的雨,胡须就像山腰里的野草,越长越茂。我实在看不惯,就想帮你刮洗一下。又怕你嫌弃我技术不好,不让我帮忙,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让你周身无力,便于我行事喽。”红唇幽幽地解释着,一张一合间,满是痒痒的热气,扑在凌雷的脸上。
葱白的小手细心地刮剃着凌雷那下巴处渐长的胡须,她的动作轻柔而细琢,仿佛在雕刻一件精心的艺术品。
美丽的杏眸全身贯注在那一撮撮的胡渣上。
人们常说认真的女人是最美的。
凌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刮剃着他的胡须,深湛的黑眸哑然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小女人,把剃胡须当成一件重大事情一样诚恳去做的模样。
她好美,美得让他都有些炫目。
粗茧的手指不经意地抬起,好想温柔地抚摸一下那绝美的容颜,他想证实一下,这不是梦,不是一种美妙的虚幻。
胡须刮完了,光洁的下颚看起来更加的刚毅不凡。
冷罗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抬起了眼。
目光好巧不巧地对上了。
周围繁华落景都成了一种苍白的衬托。
他那黝黑如渊的眼睛里,有着淡蓝色的柔情,就如同滚滚沙漠中的那一抹海市蜃楼,有探寻,有疑问,甚至还有爱慕,这诸多神色夹杂在他满是暧昧的目光之中,在这一瞬间,冷罗衣突然不敢想象,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会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她往日的欺骗和背叛!
“你…怎么了?”她撇开了眼。
凌雷一怔,也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抬起的手也不着痕迹地放下了,信口开河道,“你脸上的胭脂太浓了,丑死了!”
“丑?”冷罗衣站直了身子,嘲讽道,“你分得清丑美吗?”
“面如桃红,心如蛇蝎。”他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冷罗衣勾唇一笑,并不在意他话中的刻薄,细嫩的手指轻抚着刀刃,拂去上面粘黏的胡渣,漫不经心道,“故技重施这四个字,绝不只是一个成语,雷。”
突然,寒光一闪,她手中的刀刃,瞬间掷出,快如闪电。
好利落的手法!就如同她的行事。凌雷暗赞。
刀刃插进了门框中,入木三分。
她优雅地转身,长裙在地毯上转成一个半圆,眉存雅致,却透着另一层意蕴。
凌雷当然明白,她是在警告他,刚才的话绝不是泛泛之谈,她有本事,更有能力,来决定山庄里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单凭她这出神入化的下毒手法和精明伪善的演技。
“你曾说再过半个月你就会离开山庄。”他开始决定谈判,因为他终于意识到游戏的规则从一开始就是由她来掌控的。
“不错。”她抱臂应允。
“只有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就保证不会伤害山庄里的人?”
“至少这半个月不会。”
“不会再下毒?”
“事实上,我没那种夺人性命的癖好。”她轻闲地说着。
“那你混进独棠山庄的目的到底何在?”冷罗衣不可能让她一无所获地离开。
“当然是完成一些不可不做的事情。”含糊其辞地糊弄着。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独棠山庄的地下秘密情报遍布中原,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不过,快一年了,你找到我们宫主的藏身地了吗?”轻慢的一个反问句,却一针见血地扎进凌雷心底最软的角落。
这是他的痛,他的软肋,他的死穴。
只要一想到当初在冷月宫所受的种种,一想到那该死的奇耻大辱,他就发疯地想要杀死冷罗衣。
冷--罗--衣,这三个字,成了他人生中最痛恨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