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潜计缘由
这间屋子，血腥般的冷清，弥漫如魂。
凌云一袭白衣，蹲在玉池上壁，手中的雪扇挑起其中一个肿胀的头颅，仔细端详，那泛白的眼珠里有的只是岑然，随后又将头颅沉入其中。
“凶手很残忍！”凌霜解剖着这些碎裂的肉骨，淡淡道。
“二公子，少夫人要进来。”门外传出侍卫的声音。
凌云立马跃下玉池，白色的衣衫上不小心沾上一点血色，“让她回去，这里不适合她。”
“不行啊，二公子，我们挡不住了。”外面传来吵闹声。
“云，你先出去吧，照顾小桃要紧。”沉默良久的凌雷开口道。
凌云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拍拍雷的肩膀，“好，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
屋外，混乱一片。
“云，你怎么出来了，这几个混蛋还不许我进去。”小桃正愤懑不已。
“我们回去吧。”凌云微叹口气。
“我要看看，听说那五个常年不出屋的丫鬟死了，你不是说她们是高手吗？高手也会死吗？她们到底怎么死的？是谁杀的？喂，喂，你干嘛，你放下我，我要进去看看，臭凌云，你个混蛋，放我下来－－”远处仍能看见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扛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妇朝云轩阁走去。
凌雷看向门前一直伫立不语的女子，一步步朝她走来，“你去哪了？我去枭阁没看见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答反问。下人不是说，他今晚要在外面客栈过夜吗？“货拿到手了？”
“你现在还有心情问那些奇珍异宝吗？”黑眸里刮过阴暗的冷风。
“出现这种事，我也很抱歉。”刚才是她太大意了，如果不是她，也许事情不会这样。
“抱歉？”耸挺的鼻翼中发出一声冷哼，“为什么我听不出一丝愧疚？”
“雷，你到底怎么了？”冷罗衣不解地睁大眼睛，水汪汪的。
凌雷深吸口气，撇开了眼，不想再看她，就是那双眼，那双有着无辜而天真的眼神，一次次欺骗他，一次次愚弄他。
“在此之前，你来过这里吗？”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如冰。
“没，没有。”不能让他知道那个黑衣人的存在。
“真的？”
“嗯。”
凌雷再次转过身，那双黑瞳灰暗得不可思议，他的手轻轻抬起，想要抚上那张绝美的容颜，却在半途中停下了，“回去早点休息，你应该能安稳睡下吧，看样子，你并不惧这种画面。”
“雷－－”冷罗衣喃喃轻语，为什么，雷的眼中有着抹不去的痛心和失望。
“来人，送衣姑娘回房。”冷傲的声音在玉池中跌宕。
“衣姑娘，走吧，这里不干净！”仆人上前劝慰着。
冷罗衣在丫鬟半推半就中前行，回眸，看向玉池中滚滚的血水，难掩失落，她什么时候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那双黑眸，如世间最精明的野兽之瞳，紧紧锁住那纤柔的背影，追随着它走远、走远……
仆人们在凌雷的命令下，都离开了。
“大哥，做好心理准备吗？”凌霜这时已站起身，凝重着。
凌雷久久伫立，刀刻的俊脸上写满了沉重，闭眼，命令，“熄灯。”
所有的烛火在一瞬间被熄灭。
“大哥，已经有了答案。”黑暗中传出凌霜的声音。
凌雷以极慢的速度睁开眼睛，怔然地看着沐浴房地上那点点星辉，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不，不。”他的眼神变得慌乱，双手胡乱舞动着，大吼，“不是的，不是真的，不是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大哥，这是事实。”凌霜却显得很平静。
“我不相信，我根本不相信。”凌雷愤怒地大吼着。
“地上的荧光粉还不足以证明吗？大——哥！”
“只是巧合，她刚才也来过，也许是刚才留下的…”
“大哥，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从这个局开始设时，你就已经猜到了结局。为什么你还不肯面对？”凌霜毫不留情地捅破这层窗纸。
是的，这个局，是他凌雷亲手设的。
山庄连续死人，死者死法与京城被害者相同，本以为是同一人所为，但偶然情况下，竟发觉有被害人同时遇害，而地点相差甚远，可以得知凶手并非一人。经过多种秘密通道，才得知，冷月宫宫主冷罗衣为练就魔功，永葆美颜，竟唆使侍女到处犯案，吸取男子精血，以助她青春永驻。
而蜗居独棠山庄的沈雪衣也是其中一员。
江湖血腥，他凌雷本无意参与，但偏偏牵涉于她，那个让他为之展眉的女子。她，狡猾，他知道；她，善变，他也知道；可是他始终不愿相信，有着嫣然微笑的女子会残忍杀人，会为保主子的容颜而杀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而那些生命曾陪她一起哭过笑过患难过，难道她的心，真歹毒自此吗？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她：其一，被害者均是当年的武林人士，藏身于山庄暂避世俗，只有山庄中人才能知晓，而凶手不可能每次都凑巧杀对人。其二，死者均是一招致命，吸血而亡。死者们都是曾经的武林中人，身怀武功，要一招内解决他们根本不是一般杀手能办到的，而原因只可能是他们熟悉的且没有预料到的人。她的武功虽然算不上最高，但也属上乘，在微笑时杀害一个人，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其三，玫瑰花瓣。这是冷月宫侍女最基本的暗器，是她们的象征。按常理推算，凶手不可能在现场留下暴露身份的东西，但这是常理。沈雪衣很聪明，而且不是一般的聪明，所以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她绝对有可能做。
综合以上三点，凌家兄弟一致认为沈雪衣才是最有嫌疑的人，收集男子精血，也应该是她离开独棠山庄之际的最后任务。
为了证实这个推论，凌雷自导自演了这场戏。
三日前，他为了确定凶手别无他人，而牺牲色相加肉体加柔情，监视她，寸步不离，让她没有杀人的机会。果然，三日内，再无凶杀。
为了引出她的狐狸尾巴，他刻意让小厮报假消息，借机离开她。为了确保可信度，不让那个精明的女人起疑，他确实带人马前往杨山。但离开前，他悄悄在她的鞋底抹上霜交于他的荧光粉，这样她所去过的地方就会暴露无疑。
没有想到一切真如他预料般发生了。
“是我害了她们。”凌雷看着玉池中已被浸泡浮肿的肉体，淡淡道。
漆黑中，那大理石上点点的荧光也显得格外讽刺。
“大哥，抓人吧。”
凌雷没有首肯，反问道，“为什么她要杀这五人，她的目标不是男人吗？她不是要精血吗？”
“这个…只有她才知道。”
凌雷僵硬地蹲下身，将双手插入黑发中，难以抉择。
“既然大哥下不了手，那霜只好代劳。”清淡的声音中却透着坚定。
在凌霜走过雷面前时，他伸出手臂挡住了去路，“我不准你伤害她。”
“大哥，以前霜很是希望她能成为嫂子，但是如今，这样一个嗜血如命杀人如麻的女人，霜，不敢恭维！”一字一顿，字字决绝。
“我说过，不准你伤害她。”凌雷大吼着，歇斯底里。
“你还想看惨案么，大－－哥！”凌霜语重心长道。
凌雷没有吭声。
凌霜侧过阻挡的长臂，继续朝门外走去。
凌雷脚踩轻功，再次挡住了霜，低哑道，“霜，你不要逼我。”
“大哥，是你逼我。二哥不在，如果他在，他会和我做一样的事。”
黑暗中，唯有那双黑眸闪着亮光，“你要杀她，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大哥！”说这话时，他的衣袖里已抽出银针，“赤刹不在，大哥你确定你能赢我？”
“对付你绰绰有余。”霎时，雷翻腾飞起，运掌中三分真气发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尖锐的银针毫不迟疑地发射。
凌雷侧身回转，躲过两枚银针，第三枚直接用嘴衔住。
黑暗中，唯有落地成粉的荧光辉映。
两人熟悉彼此的招式，倒打得势均力敌。本来凌雷的内功更深厚些，但赤刹不在身边，就如同少了一只胳臂，而且两人并非性命相搏，倒打得文面些。
“大哥，你该不是假戏真做，爱上那个女人了？”凌霜在黑暗中质问。
“闭嘴。”一个拳头打到霜的胸前。
“你不配做大哥！”霜的拳头也狠狠打向雷的腹部。
凌雷吃痛地弯下腰，又执起拳头打向霜的脸，“我让你闭嘴。”
“你在心虚！”霜又狠狠地还击一拳。
“凌霜－－”又一拳上去。
“你果然爱上了那个女人。”也还击一拳。
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拳，在黑暗中赤手较量，两人完全不施展任何武功，只靠着那股压不下去的蛮力，一拳拳揍着。
突然，门口处响起了轻快的鼓掌声，黑暗中逸出颇有兴致的口气，“精彩。”一个简单却嘲弄十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