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探视
“庄主已经走了。”那名侍卫隔空而语。
假山后,缓缓走出两个人影,粉红色的绸缎在月光下分外娇美。
小桃贼兮兮地冒个脑袋,像野猫一样警惕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时,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嬉笑着拍拍那名侍卫的肩膀,“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料。”
“别耽误时间了。”清辉般的嗓音从假山后传出。
小桃侧过头,看向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子,甜美一笑,“霜,还是你有办法。”
俊逸的男子漫步走了过来,平静如恒,“进去吧。”
小桃迟疑地止住脚步,“难道你不进去?”
凌霜淡淡看着四周,从衣袖中拿出一只木盒,“里面有金疮药,先给她涂上,她应该受伤不轻。”大哥的个性,他岂会不知。
小桃接住了木盒,转身进入了密道中。
“三公子,您吩咐的事都照做了。”那名侍卫识趣地垂下头。
“蛇呢?”
“属下听见庄主的脚步声,就赶忙扔掉了……估计早跑了……”那么侍卫断断续续说着,期间,还不时观察着主子的神色。
清俊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他慢慢抬起了手,手指间夹着一枚黑色药丸。
“谢谢三公子肯赐解药。”
铁牢中。
处处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小桃沿着铁梯走下来,心里总是坎坷不安。
近了,近了。
豁然间,眼前的一幕让小桃怔在了原地。
一个浑身遍血的女子昏死在地上,她的发,像杂草一般散乱在四周,遮住了她的脸。脏乱的白纱被撕扯成条,几乎无法遮体,细白的玉肤上伤痕累累,淤青红肿、破溃腐烂,竟随处可见。
“小雪--”小桃惊呼一声,赶忙跑了上去。
为什么才一天的时间,她就变成这个样子。
小桃急红了眼,“霜--霜--,你快来--”,她快速脱下自己的衣衫,紧裹着单薄而冰冷的躯体。
“小雪,你不要吓我,小雪,你醒醒!”小桃呜咽着,摇晃着昏迷不醒的人儿。
轻钺的脚步声传来。
小桃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霜,眼圈红红的,“小雪,她,她死了!”
凌霜不语,跨步上前,执起冷罗衣的手腕,欲把脉,却看着手腕处被挑断的筋脉和破溃的水泡,清秀的眉梢也紧紧皱起。
“把她扶起来。”凌霜正色道,脸上布满严肃的神情。
“嗯!”小桃点点头,扶起羸弱的身子半坐着。
三根泛着寒光的银针从衣袖中拿出,并迅速定在印堂、命门、血郄等几个穴位。
冷罗衣从疼痛中悠悠醒来,秀眉因伤口的痛而纠结在一起。
“小雪,你醒了。”小桃松了一口气。
憔悴的人儿没有吭声,而又阖上了眼睛。
“小雪,小雪--”小桃无措地仰起头,“霜,她怎么了?”
“她想休息。”淡眸看了她一眼,轻语。
“霜,我们把她带出去吧,这里这么潮湿,她又伤那么重。”
清波的淡眸毫无波痕,冷漠道,“我只答应带你进来见她一眼,其他的事,不在范围内。”
小桃有些恼怒,“哼,你们三个没一个好东西,大哥狠心折磨她,云则袖手旁观,你更是铁石心肠。你看看她,已经被伤成什么样了,再不救她出去,恐怕她会过不了今晚。”
“她是受了很重的伤,但还不至于死掉。”冷淡的口气让人直想抓狂。
“你--”小桃愤而伸出食指,准备破口大骂,后又无力放了下来,“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反正我和你素来没共同语言。但小雪,我今晚一定要带出去。”
“大哥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
小桃想要辩驳,但一想到那阴沉而暴怒的眸子,心里也直打哆嗦。
“在山庄里,还没有人敢忤逆大哥。”凌霜低瞥一眼地下一直装睡的女子,淡语,“除了她,不过那也以前的事。”
“可是--”小桃欲语还休,她怎么忍心看着小雪在这里受苦,要是冷罗衣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她,你已经看过了,该离开了。”这是他曾同意带她来的条件,见一眼就走。
“不行--”
“斐儿该饿了。”凌霜故意掐指算着时间,预计斐儿几个时辰没吃奶水了。
母爱在此时占据了高峰。
小桃暗暗咬牙,这个不爱笑的狐狸果然阴险,一语中的,偏偏她还真放心不下斐儿。
良心和母爱在天平上,晃呀晃,孰重孰轻,根本不言而喻。
“那小雪?”想做慈母,却又不想放弃当义士的壮举。
“我保证,她不会再被伤害。”
“你凭什么保证?”小桃不满着,这三匹材狼,根本是一邱之貉么!
“人格!”
“你有人格么!”小桃不满嘟囔着。
“你再耽误时间,恐怕会被大哥抓个人赃俱获。”
小桃那灵幡的眼珠转转,还是决定以退为进,“那我们走吧!”
“你先离开,我替她疗伤。”
小桃警惕地扬起眉,“你确定是替她疗伤,而不是借机杀她?”
“我从不亲手杀人。”淡冷的语调中却说出了一句大白话。
小桃翻翻白眼,“你下毒也不算亲手杀人。”
“她会死,但绝不会是我出手。”声音如水一般清透自然。
小桃咬着手指寻思着,她实在找不出一丝理由了,“那好吧,我姑且信你一次,但我还要和她说一句话。”
凌霜雷打不动站在那,等候着。
“喂,我要和她说一句话--”
“我没堵上你的嘴。”
“你不能回避一下嘛,这是女人的私密话。”
淡眸波澜不惊,看了一眼小桃固执而赌气的脸蛋,漠然地转过身去。
“你--”就不能走远么!小桃恨得牙痒痒的。
“十个数,我给你的时间。”飘逸的长发在浅淡色的衣袍后划过,淡薄的唇瓣吐出漠然的话语。
果然是一路货色!
小桃撇撇嘴,将嘴贴近冷罗衣耳畔,低语,“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偷偷放在你身上。好好保重,我还会来看你!”
地上静躺的女子,只动动睫毛,却没有说一句话。
小桃眼中闪过不忍,也只能离开,“霜,你一定要治好她的伤。”
“我尽量。”
小桃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朝外走去。
铁牢中的灰尘在轻飘飘沉落。
屋子中长久得没有声音,连空气都快凝结住了。
良久,不染风尘的男子才慢慢转过身来。
“你也该走了。”闭目休憩的女子静静躺在地上,打破了密牢中的沉静。
“你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且你的脚筋和手筋都断了,如果不及时接上,恐怕会一生残废。”冷淡的话语却陈述着不容置喙的事实。
杏眸微微敛开,半带着娇慵,“奴家没听错吧,一向不谙世事的三公子居然愿意替奴家治伤。”
凌霜抬眼看着她,丝毫没有情绪的波动,“救你,只是出于医道。”
红唇扬起一抹妖娆的弧度,“那三公子要怎样医呢?如果要宽衣解带、肌肤相贴地传递真气,就恕奴家手筋断裂,无力自行解带,不过三公子要是愿意为奴家脱衣解带,奴家也没有意见。”
她闭目躺在那里,像死尸一般等待着。
凌霜没有被激怒,依旧平静,“我不是大哥,所以你的那套方法并不适用我,既然你不想医治身上的伤,我也不会勉强。告辞!”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还装什么好心!”尖锐的嘲弄声从冷罗衣的嘴里突然说出。
欲去的身影停了下来,淡淡无痕,“我只想让你死得有点尊严。”
冷罗衣嗤嗤一笑,满是不屑,“尊严?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尊严,枉我一直以为三公子心灵通透、心思缜密,今日一觉,也不过尔尔!”
“在下从未自封聪明!”
“那是,连最起码的偷梁换柱和栽赃嫁祸都看不出的人,又岂配称上‘聪明’二字。”
清澄的黑眸里飘过一抹微乎其微的惊诧。
弦外之音,音阵阵。
“在下告辞!”他转身离去,看样子,他最近又不得清闲了。催肠粉估计要延缓十几日才能调制成功了。
“那就恕不远送。”清澈的眼儿,垂了下去,遮住了其中闪烁的诡芒。
书房。
连夜有人进入,“禀庄主,三公子和少夫人刚才潜入铁牢中。”
男子脸色一沉,啪的一声合上书页,“谁放他们进去的,敢把本庄主的话当耳旁风,我说过,不准任何人探视。”
“这…不能怪看守的侍卫,是三公子向他下毒……”
“凌霜?”
“庄主,现在该怎么办?”
剑眉敛下,冷冷道,“对外放出消息:庄内查获一名奸细,三日后施行庄规,血祭。”
“是。”
“从今日起,射杀从山庄飞出的所有信鸽,不许有漏网之鱼。”
“是。”
“最近几日,增派人手,埋伏在铁牢周围。”
“是。”
“记住,奸细是谁,不能泄漏半点口风。”
“属下明白。”
“去执行吧。”
“属下告退。”
烛光下,那阴鸷的黑眸里泛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冷笑,让人望之发颤。
铁牢内。冰冷昏暗。
一种粘滑冰冷的触感,惊醒了疲倦中的人儿。
她的肌肤,生冷,而抚摸她身体的手则更加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