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御史
杜婉婷午间赶回了一趟墨香阁,服待端木涵用饭用药。
“可还顺利 ?”端木涵依旧俯卧着,喃喃似的,无力的轻声问了一句。
杜婉婷只淡淡回个:“嗯。”
端木涵立即发觉不妥,想撑起身来,又被杜婉婷拦下,笑着道:“别乱动,小心伤口,外头倒好得很,老太太发了话,谁敢为难我,好看的小说:。只是你这个样子,我……”杜婉婷本想说跟大夫人没完,但知道端木涵在大夫人面前,也算半个孝子,只得又闭了嘴,心里却堵得慌。
坐在一旁与他闲聊,但多数时侯,杜婉婷霸道的只准自己说,端木涵只能听着,不准起身,不准多说话,不到一刻钟,兴许是凝神的药物发生作用,端木涵渐渐的沉睡了过去。
杜婉婷又匆匆回到瑶光堂,与众嬷嬷又商量了一个时辰的家事,再次回到墨香阁,见端木涵还睡着,便换上一身月白色丝帛宽身广袖外裳,一条淡紫色彩稠松松的系着,头上的繁重的簪饰,也让如兰摘了去,挽个了简单的发式,只簪着一支玉簪固定,走到文嬷嬷身边,趴在矮桌上,不愿再起身。
文嬷嬷手中正为她缝着里衣,见她这般懒散模样,嗔了一眼轻声道:“从来只见各宅院新任当家,都是将家中里里外外看上一遍,整上一遍,事事尽心,连中饭都没时间用,没见着这个样子的,只顾着……”文嬷嬷远远的望了眼端木涵,杜婉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盈盈一笑。
“嬷嬷,我也尽心了,起码,今日家里上下没饿着,已经算是一功,原以为家中一共就这么几位主子……”杜婉婷慵懒的说道,一似乎想到什么,支着脑袋问文嬷嬷:“嬷嬷,我想在府里加派人手,各处人手虽是够用,但却太过勉强,有些园子,甚至还无人打理。”
“侯府数十年就被收了食邑,族产又不是很多,如今吃的都是老本,自然能省则省。府内若按制,还可添加五成人手,这样一来人手充足,二来府中各院上下都是人来人往,若有心人想做些个什么暗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另外今日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么巧的事,还是极难遇上,你也别放心上。”文嬷嬷怕她第一日当家,就出这种事,深受打击,放下手中的活,劝说道。
如兰端来一盏清茶,杜婉婷见着,才觉得口干舌燥,接过,两三口喝个精光,无奈的道:“我倒没放心上,只是想着,这么大个家,万一哪里出个纰漏,后果都是极为严重。”
“甘嬷嬷是个严谨之人,事事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且又是丫鬟们的教导嬷嬷,让人不服她都不行,有她在,你大可放心,没人敢造次。只要调配得当,每个人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乱不起来。”文嬷嬷将针在发上磨了磨,又继续缝制,杜婷婷上前看着她缝,眼中冒着一点光,叹了口气道:“四爷的里衣,总不好让庄子上送来。”
文嬷嬷手上活没停下,口中戏笑道:“我就等你这句呢,要是哪日,让公婆知道,四爷身上里衣,竟没一件是你缝的,这才要紧呢。”
杜婉婷吩咐如莲取上等白色斜织蜀锦,如莲为难的望着杜婉婷:“要不要先拿棉布,给奶奶练练手,前段日子才毁了十来匹,一件没剪成。”纯丝帛缎本身就轻软,一碰剪子,便容易滑开了去,更何况杜婉婷这种新手。
“那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耽搁了吗?现在没什么事儿,有得是时间,嬷嬷,我保证这回用心学。”杜婉婷双手合十,心里想象着要是端木涵见着她亲手缝得衣裳,会多感动……
端木涵以暑热为名,请了两日假,上任当日,烧热已经基本退去。
卯时,他到丹瑕院向侯爷见礼,侯爷已经坐在厅上正首,端木鸿也已经立在堂下。
等他们兄弟俩人行礼后,侯爷一一打量过,目光停留在端木涵身上,看着他一如平日般从容不迫,面上看不出半丝情绪,侯爷不由的张了张口又闭上,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沉着声训诫两句,便让他俩尽快动身,前往各自衙门。
“老四。”兄弟二人刚转身,侯爷便在身后喊道,见端木涵转过身来,轻声道:“身上若还不适……”这两日侯爷一直留意他的伤势,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但作父亲的没有错的理,这句话已经算是极限了。
“孩儿无事,父亲莫要忧心。”端木涵微微点头施礼道,想到这几日被软硬兼施,连哄带威胁的圈着养的情形,不由勾了勾唇角。
侯爷见儿子对他微笑,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命青书、入画仔细服伺,挥手让兄弟二人离开,好看的小说:。
大门外,列着两顶墨绿顶官轿,端木鸿失神的跟在端木涵的身后,在端木涵正要上轿时,叫住了他:“四哥哥。”
正要上轿的端木涵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面上无波,眼中却含着一丝讶异,他们虽然是兄弟,但还是真是极少搭讪。
端木鸿手心在微微渗着汗,强迫自己抬着头,望着端木涵,有些别扭的道:“常嬷嬷,所作之事,望哥哥,莫要牵怒到母亲头上……”搭手匆匆行过一礼,猛得转身,入了自己的轿子,象说了许多话一般有些微喘。他对端木涵并没有敌意,相反,还有些敬畏,虽比不上敬畏父亲一般,但他敢于老夫人、大夫人、二老爷等人有说有笑,但却不敢主动与端木涵说一句话。可他母亲的一番话,又让他不得不鼓气勇气。将来谁继承侯府他可以不在乎,可他不能让母亲与妹妹受屈。
端木涵目送的端木鸿入轿、起轿,直到轿子隐入黎明的雾色中,这才入了自己的官轿,轻声吩嘱起轿,在轿中,回想着端木鸿的的话,微微皱了眉。
六月,日长而夜短,天边现出一丝亮光,渐渐的向外扩散……
在御史台台院大堂内,端木涵与侍御史周大人、张大人、韩大人及属下官员分别见过,便于自己的座位上,与众位大人寒喧,等着陈中丞与赵中丞下朝。
侍御史为台院长官,官职不大,权力却是不小,可弹劾百官,可协同大理寺审案。身为御史为人既需刚正不阿,又需是个人精,刚正才能秉公办案,不受人左右,但若不够精明狡猾,几个能得善终?
周御史是三位御史中年龄最大的,已过五十大寿,除了客套的寒喧外,几乎不与人交谈,一旦他开口,必是公事。论刚正,他是翘楚,眼中只有律法。
张御史年过四十,进士出身,爱吟诗,出口不是离别就是闺怨,终日皱着眉头。他的每一道皱纹,基本都是为着如何说服陛下,且不惹怒天颜,而添加的。
韩御史年近四十,入御史台一不因他精明、二不因他刚正,而是因他的八卦,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
他是个世家子,早年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既讲义气,又有些才气,对大越律法能倒着背,当年韩家主一顿鞭子下去,不消三年,打出个探花来,凭借他的才华及嘉光帝的爱才,他在京城各大衙门都任过职,也因他的八卦本性,将衙门各大官员**都挖了个遍,每到一个衙门不出三个月,就能被上司奏上一本。调任、罢官、起用,就象他与嘉光帝玩的儿戏一般,嘉光帝惜才,却不知道该把他放哪,最后被扔进了御史台,这一扔就是十年。
一旦发现官员有违纪行为,韩御史便负责收集罪证,承报御史中丞,经众'御史一番商议,并一齐上奏,准保一奏一个准。
早在听说端木涵要来台院,韩御史便开始收集有关他的资料,以他的话来说,这是为了对新同僚更加了解,从而有利于将来共事。他毫不吝啬得将资料拿出来,与几位御史共享。
实际上,哪怕他不查,众御史也知道端木涵的来历,他的师傅,是骂遍天下无敌手的国舅郑纪州。而众御史们都认为,若郑纪州不是国舅,不是与嘉光帝亲如手足,就他那火爆的劲,早死八百年了。
然而,当端木涵坐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却没有从他身上,看到半丝郑纪州的火爆影子。而是个不温不火,无波无澜,看似温文如玉,却透着一丝清冷的年轻才俊。他的眼睛深隧而不见底,他那看人的眼神,只是淡淡,对上他的眼,就仿佛已经被他看穿。他的声音也好听,但却似乎不好惹,清朗中,透着一丝慵懒,与他对上三句话,都能把你的家底摸清。
辰时,下了朝,两位中丞大人回来御史台,端木涵上前一一拜过后,便正式开始了他的工作,那便是看尽大越自开国以来,御史台台院所有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