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武尊遗嘱
许白竹眼疾手快,置林道仙于腋下,一手抓住秋忘川,另一手抓住文艾艾,大石坠落前猛一踏步,带着三人凌空而起,空中三次提气,直落沐神湖岸边。
脚刚踏在地面上,文艾艾赶紧看向秋忘川,只见他双眼微闭,眉头紧蹙,此次从湖底逃离真气消耗得不轻。
艾艾焦急的看向许白竹,许白竹轻轻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两颗丹药,一青一红,分别给秋忘川与林道仙服下,对艾艾说道:
“莫慌,秋小友只是真气一时不济,你的聚灵阵虽然精妙,但方才空间毕竟有限,他又一心几用,几种功法同出,简易阵法无法跟得上他的消耗。无妨,服了丹药,缓和片刻便无碍了。”
艾艾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再看林道仙,还在昏迷之中,此时月光之下,才看到他双腿都是血肉模糊,被砍了双足后,梅西洲居然都没给他止过血,地牢潮湿,伤口时常溃烂化脓,惨不忍睹,林道仙若不是有大意志者,根本受不了这种折磨。
艾艾取来些湖水,慢慢清洗了他腿上伤口,又敷了创伤药,撕下衣角包扎好伤口,问许白竹道:
“许伯伯,我们现在去哪里?”
许白竹想了想,说道:
“出城,去找你哥哥他们,等秋小友恢复体力,再做打算。”
艾艾也是如此打算,于是二人架着秋忘川和林道仙,向逍遥阁外走去。
很快来到城墙边,知道了梅西洲的恶行后,哪里还顾得上客气?许白竹挥手便是剑气两道,厚重的城门像豆腐一样,被齐刷刷砍出一个缺口,还未等守城众人反应过来,四人早已远去得无影无踪了。
鹏都守卫如何去禀报梅西洲暂且不说,只说许白竹四人,几里路转瞬即至,远远看见文檀坪,叶海汐,李长歌三人正在林边打坐,见几人回来,都赶忙站起,迎了过来。
叶海汐一看秋忘川被搀扶而回,立刻就变了脸色,赶忙伸手扶着他。秋忘川已然恢复清醒,只是身上有些乏力之感,见海汐担忧,忙说道:
“我没事,不要担心,只是真气流转不顺,一路走出来已经好多了。”
叶海汐也不听他说了些甚么,只是扶着他,左看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许白竹大概讲了方才经历,说道:
“方才若不是秋小友神技脱险,我们现在可能还在湖里泡着呢。”
叶海汐白了他一眼,说道:
“还剑仙大人,都护不了晚辈周全。”
许白竹苦笑道:
“确是老夫之错,太过大意,老夫在这里赔不是了,等小友恢复,此事完结后,老夫定然要表示一番以示歉意。”
秋忘川笑道:
“前辈,这说得哪里话来,若不是前辈显威,我们从鹏都都难以脱险,甚么歉意之话,不要再提了。”
叶海汐嘟着嘴,说道:
“若下次不带我去,你也不要去了。”
秋忘川道:
“好,下次定然与你同去,你就不要再责怪许前辈了。赶快看看林前辈情形如何,他被折磨得不轻。”
叶海汐这才放过许白竹,许白竹看了眼秋忘川,眼中带有感激之情,堂堂剑仙被一小姑娘揪住不放,也是难堪。
地上被艾艾铺了厚厚的皮毛外氅,林道仙形容憔悴,躺在那里,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檀坪仔细看了看,说道:
“我师父一身起死回生精妙医术,我却愚钝至极,分毫没学到手,不过每日里耳濡目染,怎么也看会了一些。这位城主看来是毒气攻心,加上长期被折磨,居住之地潮湿,身上又有很恶劣的旧伤,依我看来,即便我师父在此,也定要费些工夫,才能使之续命,我是无能为力了,我手中倒是有些师父给的丹药,用两丸也能让他少些痛苦。”
秋忘川沉吟不语,看了看许白竹,许白竹思索片刻,说道:
“让他服下吧,素未谋面却神交已久,没想到天下第一的林尊者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能减轻些他的痛苦,便减轻一些吧,总好过这样看着他受罪。”
檀坪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丹药,取了些清水,给林道仙送服了下去。
过不多时,也许是丹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在火堆旁身体渐暖,林道仙闷哼一声,竟悠悠转醒过来,微睁双眼看了看围着他的众人,语声微弱的问道:
“我,这是已然死了么?”
秋忘川道:
“林前辈,你已经不在沐神湖底了,现在已然脱困,那雕像和石碑我也已安置在七星塔内了,你先好生休息,莫要多说话。”
林道仙闻言,闭上了眼睛,很快便又睁开,说道:
“我自查内息,毒已渗入五脏六腑,孩子,有些话我若现在不说,便没有机会再说了。”
说着又转头看着许白竹,微微笑了一下,说道:
“白竹兄吗?你剑法精妙,我也不想领教了,只是听说白竹兄酒量惊人,可你来的不巧,我可能无法与你痛饮数日,笑谈古今了。”
许白竹俯下身来,握了握林道仙的手,说道:
“林尊者休要多虑,虽说这些年受尽了苦难,但以你的功力,再坚持坚持,我们还来得及去寻访名医,切莫轻生啊!”
林道仙缓缓摇头,说道:
“不,我也该去了,白竹兄在我坟前摆上几坛酒,你我二人,来世再论高低吧。”
说罢,抬了抬手,对秋忘川说道:
“孩子,我的身世,与你说了大概,你也应该知晓了。有几件事,第一,前些年,我在沐神湖后山发现了一物,甚是奇怪,被我拿了回来,放在红贡塔塔尖,那里有暗格,你去了便会发现,拿着它,我不知那是甚么,但我父母当初突然失踪,所有人都不记得有我们这一家人,也许与这物件有关,若是得闲,要帮我查查。”
一口气说完,猛然咳了几声,一口血喷在破烂肮脏的胸口衣襟之上,艾艾忙拿了些清水,喂他服下,缓了缓,这才又接着说道:
“第二,七星塔的陶然仙者雕像,其中的仙气甚微,每隔两年,定要化境尊者倾力输入,最少要三个时辰,方能起到镇压黑水魔的作用,你虽是君境,但这事还是要落在你的身上,虽然刚刚相识,我却能看出你眼神里的清澈,交付给你,我才安心。”
秋忘川点了点头,说道:
“前辈放心,我定全力而为。”
他自己心中暗想,自己身中化源邪功,若是三十六日内无法治愈,自己也定要不负所托,将此事安排妥当才行,因为他知道,林道仙托付给他的,不是一城,而是天下苍生安危,他怎能拒绝?
林道仙点点头,说道:
“你体内中了邪功,里败表显,从面上便能看得出,好在你中这邪功不久,还来得及。”
说着竟挣扎坐起,秋忘川等人也不知林道仙要做甚么,赶忙劝他快些躺下,不要活动,否则体内毒素发散更快,可林道仙却弯起右边残腿,一把将艾艾包扎的衣料扯掉,伸出二指,竟向自己的伤口处探了进去!
艾艾忍不住惊呼出声,却见林道仙二指并拢,夹出一物,伸手取旁边清水,将手上鲜血冲洗干净,却见他夹出来的是一张薄薄的皮卷。
他长出一口气,又躺了下去,伸着手对秋忘川说道:
“孩子,这是我万象神功秘籍,原本已被我毁掉,这是我一句句刻在炙蟒皮上的,当世唯一的万象秘籍留存了。你的底子阳刚十足,学这功法更是事半功倍,学成后,入化境易如反掌,控住体内邪功,再想办法,这样七星塔镇守一事,也更有把握,一举两得。”
秋忘川听他说,这便是梅西洲百求不得的万象功秘籍,天下武学第一人的傍身秘法,心里也是一惊,如此贵重之物,自己收下,甚是不妥,连忙道:
“林前辈,此物太过贵重,我不敢收。恕晚辈直言,那梅西洲既然与你要这秘籍,何不就给了他,换解药回来,至于他本身的功法再学这万象功合不合适,也是他自己之选择,您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把这秘籍给他,是不是有些不智?”
林道仙微笑道:
“孩子,我这一生,二十岁之前,最疼我的只有我的父母,二十岁后,父母凭空失踪,我便无亲无故,结义兄长还未来得及深交,便也被害人离世,虽是他留下西洲,在我身前学艺,可我的衣食住行,每日中一点一滴,他都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眼神的变化,我一天天看在眼里,眼为心苗,他想的是甚么,我全都知道。最开始的他,眼神清澈无比,他父被害,他的眼中便多了复仇,那时他习武不眠不休,复仇在他心中的执念太深,通宇境的他浑身浴血,报了杀父之仇,我看他眼中并未释然,似有所悟,可悟到的,应该就有些偏了。最开始幽渭派来大军,西洲独自一人便敢挺身而出,怒斥带头的将军,那时的他对权势毫无欲望,可后来,他越来越热衷于权力二字,一宫主令,一城副城主,一城城主,武将文相,一国之君,天下霸主…我看到他眼中欲望一天比一天更盛!”
“可我不想劝他。他是我父母走后,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他若学万象,功法必然反噬,若他想做帝王,我可以将他送上帝位,可万象功,他不能学,让他学,便是要了他的命。”
“他让我离开这里,我也不能走,生我养我之父母在鹏都失踪,这里又有黑水魔伺机祸乱天下,西洲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可他却比不过天下百姓,我死,也得守在这里,只不过这么多年,他不懂罢了。”
四下静寂一片,一阵寒风吹过,众人看着天下武者魁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个个心中泛起无限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