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没错。
出现在这里的,是原本在设想当中,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才对——
上清通天。
此世的六位圣人当中的一位,甚至可能是所有圣人当中,于战斗上最为擅长、最为专精和强大的一位。其往日里行事的风格也是极为果断和爽利的。
可是小小一个陈塘关,既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海外仙山,也没有什么举世皆惊的珍贵灵宝将要出世,如何引得圣人纡尊降贵,亲自垂眸落下视线?
姜乾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今日许是流年不利。
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低沉,姜乾青一时之间有些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我今日从灵山返回碧游宫,路过这陈塘关,无意之间透过云层看到了街上竟有一人,分明魂魄与身体如此的不匹配,偏却又奇迹般的能够自如操纵。”
他伸出手来,掐住了姜乾青的手腕,根本不给后者留下任何可能的、脱逃的机会:“这具身体虽仅为偶人,但是却以秘法而造,我能瞧出原始的手笔来;这样的身体,可不是随便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就能够轻易的占据和使用,而不被看出端倪来的。”
实际上,通天想,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并非是他——并非是已经领悟了大道的圣人的话,或许也根本看不出面前少年身上的端倪,而只以为他还是过去的那个哪吒。
而在通天的印象当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有——
“原来是你……”
他挑了挑眉,就要说出那个名字,却被一根手指又急又快的按住了嘴唇,将后面的话全部都给堵了回去。
少年人整个的都撞了过来,因为行动过于仓促甚至都有些失了礼法:“姜乾青!”
他说:“姜乾青,哪吒,随便你喜欢哪一个,都可以叫。”
“怎么?”通天的眉挑的更高,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问,“你自己的名字就那么拿不出手?”
姜乾青又叹了一口气,觉得头一个比两个大。
“不过我对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是挺感兴趣的。”通天不松开姜乾青,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枚铜钱,上下抛接着耍,“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缘由,我帮你在身上下个印,保管谁来都发现不了你身上的异常,怎么样?”
姜乾青觉得这一笔交易能做。
他既然领了哪吒的身份,之后少不了要和更多的圣人有所接触。尽管圣人们或许并不会太在意一个阐教的三代门徒,但是姜乾青却并不想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
“好啊,圣人亲自画印,如此算来倒是我赚了。”他笑了一声,朝着通天招了招手,“那你过来。”
通天便依言附了过去。
姜乾青在他的耳边用微不可查的气音说:“我自后世来。”
通天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剧锁。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来,在旁边的空中用力的一划,接着一把提起姜乾青跨了进去。
“??”
哪吒的莲藕化身虽然不能说是五短身材、但是的确也没有多高。眼下被通天这样直接给抓着腰提起来,姜乾青在最开始甚至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还有点懵。
他近乎是徒劳无助的蹬了蹬腿,才终于意识到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离谱情况。
“通天、通天!”姜乾青伸手拍着通天的胳膊,“你放我下来!”
通天根本不理他。
他带着姜乾青进入了自己独自开辟的界外界。
虽然不能说完全脱离了此世天道的注视,但作为昔日得到了鸿蒙紫气、领了一份道的此世圣人,通天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些特权,表现在他可以搞出这么一个灯下黑的小场所,怎么都比外界受到的限制小一些。
而通天看起来显然没有什么把姜乾青放下来的意愿。他的手穿过姜乾青的腋下,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看了看,随后突然笑出声来。
“这样看起来……”通天说,“我才发现,你现在是真的很小只啊。”
姜乾青:“喂,用小只来形容我,真的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通天?”
通天“呵”了一声,意有所指:“你现在的脾气比起我认识的那个你来,可实在是好了太多。”
“好到如果不是我能够认出你的魂魄来,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了。”
姜乾青垂着眼眸看他,在这一处原本应该处于绝对的隔离与绝对的静止的空间当中,却居然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刮过:“通天,我在生死狭间度过了一千七百个月历,灵魂早已同末法的到来一并枯槁。你叹我不如往日意气风发,我又何尝不怀念洪荒时那个畅快恣意的自己。”
通天这一次是真正的感到悚然了。
他和姜乾青相识于洪荒,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第一载,他离了两位兄长去河边汲水的时候听到隐约的歌声,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树枝上的人。
华服锦衣的公子有着连日月都要退居三射的容光四射的好相貌,正支着腿靠坐在树干上,听到树下的动静的时候垂下眼,正巧同他对视,随后笑了一声。
“你好啊,我是■■。”锦衣的公子看似温和,却自难掩傲气天成,“你叫什么?交个朋友怎么样?”
“自洪荒之后,我们已经数年未见;上次听闻你说想要去此次的量劫当中走一遭,夺不世的功德与造化,缘何现在却是这般模样?”
他将姜乾青放了下来,袖着手看他。
姜乾青“唔”了一声:“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通天,这一场封神之战,你我可皆是输家。”
通天闻言,倒是起了些兴致:“哦?我已是圣人,门下徒众有三千之数,遍布三山五岳,四海皆闻名。”
“你倒是告诉我,我该如何输?”
姜乾青笑了一声。
“被去了顶上三花,折了诛仙四剑,门下徒弟无一人留,或叛或死,鹿台下祭祀的香烛都铺成了通天的台阶。”
他在通天逐渐黑下来的脸色里偏了偏头,笑着问:“这在你心里,莫不是也算不得输吗?”
“通天。”
姜乾青踏前一步。
他盯着通天,眼底像是有煌煌的、金色的火焰燃起,叫嚣着要将一切全部都卷进去,然后彻底焚烧殆尽。
“你要不要和我合作?”
“我们一起去把这一场量劫的结果扭转……做那最终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