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
“师姐, 为什么你的院子里飘满了长着羽毛的绵羊？”白柔霜从院门进来时，揉了揉眼睛，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月儿送的, 说是魔界搞出来的新品种, ”许疏楼望了望天，“但是我不大敢吃，就暂时养起来了。”
“就放着当装饰吧, 还挺好看的, ”白柔霜颇稀奇地望了一会儿，“我们是否该提醒她, 想和修士做生意，需要的不是这种方向上的创新？”
许疏楼耸耸肩：“至少上次的丝瓜泡泡抱枕挺不错的。”
“但上上次的食人蚁真的不太行。”
“它们并不是真的食人。”
“但它们是真的丑陋，谁会想要它们来做灵宠？”
“凤逸。”许疏楼给出了三师弟的名字。
白柔霜无可辩驳, 余光一瞥：“等等，师姐你怀里抱着什么？”
“小狐狸, ”许疏楼很开心地给师妹看怀里的狐狸，“师妹你和粉墨也很久没见了吧？你看，她修出三条尾巴了, 是不是很可爱？”
“是, ”白柔霜皮笑肉不笑, “都修出三条尾巴了, 还不能维持人形吗？”
话音刚落, 粉墨身上光芒一闪, 在许疏楼怀里化为人形, 她赤着双足踩在榻上, 轻轻横了白柔霜一眼, 这一眼曼丽懒倦, 妩媚至极：“许姐姐，你喜欢我的人形还是原形啊？”
她虽变为人形，但头顶上仍刻意保留了两只狐狸耳朵，问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许疏楼在这方面果然没什么自控力，一被勾引就特别顺手地摸了上去：“都喜欢。”
白柔霜冷笑：“真可爱，把她和外面那些绵羊养在一起好了。”
粉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好了，不气你了，咱们也很久没见了。”
白柔霜在她背上拍了拍：“你怎么来了？”
“想你们了，就来看看，”粉墨理了理鬓发，“最近我在人间找了个叫‘演员’的活儿，听说过没？”
“我听过演员是什么，”白柔霜笑了起来，“但师姐大概没听过，她之前闭关修神，已经数百年没怎么回人间了，每次出关也是来去匆匆。”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许疏楼耸肩，“上次出关，我还去人间扛了个发电机回来。”
“但你大概没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粉墨眨了眨眼，“你眼前这位小狐狸，在人间可是个大明星了。”
“厉害啊。”许疏楼揉了揉粉墨那如云的鬓发。
“狐狸精嘛，”白柔霜忍不住嘟囔道，“连师姐你都受不住诱惑，何况凡人乎？”
粉墨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就是在人间得一直维持人形，现在人世进入了末法时代，大家都不信世上有什么仙什么神了。”
“现在世上灵气的确越来越稀薄，很少有人再生出能修真的根骨了，”白柔霜轻叹，转瞬又开起玩笑来，“就算粉墨真的在媒体镜头前变回原形，大概人们也只会以为她是变了个戏法儿，哦，对，现在改叫魔术了。”
粉墨看着许疏楼，忽然提议道：“许姐姐，我带你去人间走走吧，现在的人世间已经全然不同了。”
“好啊。”许疏楼欣然应允。
显然，她们在人多的地方不能再靠飞行赶路了，飞到附近的岸边后，许疏楼挺新鲜地钻进了粉墨的轿车，她其实并不怎么了解如今的人间，修神时她闭关了太久，上次短暂出关时去扛发电机也是耐不住几个师侄的请求。
轿车开在平稳的马路上，此时人间已经入了夜，许疏楼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繁华的商业街上一派灯火通明，人工的痕迹太重，倒是把月亮和星星衬得黯淡了。
粉墨忽然老气横秋地叹气：“时代变化太大，很多老朋友都宁愿住在山里，不爱看这个。”
车子停靠在路边，许疏楼下车细看，大型广告牌下行人来去匆匆，有人穿着短袖、短裙，一副多年前必然会被骂成妖女的装扮；有少女抱着书包匆匆跑过，嘴里喊着明天老师要检查作业了；有都市白领拎着精致的提包举着手机行色匆匆，给电话那边的人安排着工作。
许疏楼倚在车边微笑：“但对凡人而言，这的确是更好的时代，对吧？”
“除了节奏太快，”粉墨点了点头，“确实是的。”
她领着许疏楼和白柔霜拐到另一条街道上，一处巨大的液晶广告屏前：“其实我是想让你们看看这个。”
白柔霜一脸茫然地看着广告牌上的动态新闻：“《粉墨和凝雪角逐影后，昔日一同出道的友人疑似反目》……凝雪不就是当年和你一起的白狐狸吗？你带我和师姐来救是为了看你们反目的消息？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反目？”
粉墨翻了个白眼：“都是假新闻，我们关系好着呢，而且也不是让你看这个，等等。”
白柔霜津津有味地吃了几个瓜，这才等到轮播的一条广告——玄幻巨制《踏仙途》，剧组演员海选中。
然后轮流出现的是几个主角名字和手绘剪影，后面打着几个大字“虚席以待”。
“陆北辰、白柔霜、凌月婵……等等，这是什么？”
“这是一本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现在正在海选演员，不过我听说主演已经内定了，这就是个噱头，”粉墨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无意看到这些名字后，立刻去翻阅了原著小说……”
白柔霜心下有了隐隐的预感：“小说如何？”
“……不太好，里面还有我和凝雪，不过被卖掉后改名叫冰肌和玉骨了，我也不知道作者是怎么知道这些名字的，”粉墨看向许疏楼，“虽然只是一个大概率不会火的电视剧而已，虽然现在的人们已经不相信修仙了，但……但我觉得，许姐姐你的生平，无论如何都不该被这样描绘。大家都不该。”
“谢谢你。”许疏楼拍了拍粉墨的肩，虽然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自己被如何描述，但总是感怀这份好意的。
白柔霜沉默半晌，突然发问：“你特意开车带我们来这里看这个？这新闻不是随便拿个联网的手机就能看吗？”
“……这不是更有仪式感吗？”
“……”
“好了，顺便逛逛嘛，”粉墨笑着在脸上扣了个硕大的墨镜，“我带你们去买些入乡随俗的衣服吧。”
许疏楼对现代的衣物很感兴趣，闻言欣然点头。
这繁华的都市，几乎是座不夜城，商场的大门在夜晚仍然敞开，一个时辰，也即是两个小时后，许疏楼离开商场时，已经变成了一位现代美人，左手提着大包小裹，右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一只巧克力熔岩蛋糕的打包盒。显然，在这个时代，你不能当着商场监控的面，随意把东西收进乾坤戒——一是会吓到人，二是有被扭送警局的可能性。
粉墨笑吟吟地抚摸了一把许疏楼的长发，刚刚在商场的理发中心简单保养了一下，此时青丝松散地披在脑后，浓密又漂亮，配着连衣裙被夜风一吹，已经引得不少行人的视线。
眼看天色已晚，粉墨干脆把二人带回了家，是市中心的一座大平层，许疏楼很新奇地跟着她学着房子里各种科技用品的用法，迅速掌握，并在试用浴缸的时候称赞道：“不靠灵力也能做到这些，凡人的智慧令人称奇。”
粉墨笑着点了点头。
许疏楼没什么睡意，干脆捧着蛋糕站在阳台上看风景，俯视着远处的星星点点，时代变得太多，这万家灯火却亘古不变，每一盏灯后都有一个家庭或是独居的人，也许温馨，也许并不，但这灯火看起来总是叫人觉得温暖的。
粉墨眼睁睁地看着许疏楼干掉了一整只巧克力蛋糕，正想问问要不要给她点个外卖，房门被“哐哐”凿响。
“什么人？”
粉墨无奈：“肯定是我经纪人，也就她不肯像正常人一样按门铃，喜欢这种凿门的仪式感。”
她上前把门打开，一个中年女子立刻冲了进来：“我的小祖宗，你知不知道你上新闻了？你又带什么人回来了？”
粉墨不以为然：“我带男人回来他们要拍，我带女人回来他们也要拍，神经病啊？”
“那两人在……”
阳台上的许疏楼和白柔霜一同回过头来，这份美貌的杀伤力震得经纪人失语片刻，连自己原本要说什么都忘了：“哇哦……”
“你好。”二人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你们好，”经纪人握住粉墨的手，感动地泪流满面，“合作五年，你终于干了件人事儿，肯给我介绍这么好的苗子！”
“想什么呢？”粉墨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就是我的朋友，来借住一天。”
“……”经纪人不甘心，“两位真的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想法？”
“抱歉，暂时没有。”
“恕我冒昧，两位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做掌门。”这是白柔霜，如今她已经成了无尘岛的掌门。
“维护三界。”这是许疏楼。
经纪人忍不住转头去看粉墨，眼神里充满困惑，好好两个美人，怎么一开口就这么中二？
她干笑了两声：“看来……两位有个武侠梦哈哈。这是我的名片，若是将来有加入娱乐圈方面的意向，随时可以联系我。”
许疏楼和白柔霜都是双手接过，这个小动作让经纪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们一眼，这两人虽然中二病，但还意外地很有礼貌。
第二天，粉墨想陪她们逛街的计划也被经纪人打断，后者再次杀上门凿门，提着她去参加一个推不掉的活动。
白柔霜无辜地对她摆了摆手：“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陪伴师姐的。”
“……”
半个小时后，两人站在街头，许疏楼手里捧了杯奶茶：“你熟悉这座城吗？”
“不太熟，不过我知道有个人熟，”白柔霜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有位师兄经常在这边看心理医生。”
“哪位师兄？”
“李其。”
“是他，”这位也是许疏楼的老熟人了，“他怎么了？”
“活得太久，厌世了。”白柔霜轻叹。
“……”
半个小时后，暂时定居在这座城的李其迅速赶到：“许师姐！白师妹！”
许疏楼给了他一个拥抱：“你还好吗？”
李其笑了笑：“你听白师妹说了吧？其实也不算严重，对了，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没多久，你现在不执掌惩戒堂了？”
“交给徒弟了，”李其又看向白柔霜，“师妹，上次见你，你还是短发来着。”
“那是被理发中心的托尼忽悠了，”白柔霜珍惜地摸了摸自己重新留长的秀发，“短发不太适合我。”
“我理解，之前我还被忽悠着做了个挑染，”李其挑眉，“对了，师姐还没有证件吧？我带你去办一份？”
“怎么办？”许疏楼奇道。
“国家其实知道我们这些修仙者的存在，有一个小部门专门负责处理我们的事，办个证件不难，”李其解释，“还是去办一个方便些，你总不能只花现金。”
“好。”许疏楼其实也没有现金，她只有灵石，和她自己都不知多少的金银珠宝首饰。
于是李其忙前忙后地陪她们跑了一趟，办了证件和银行卡手机卡。
许疏楼对着证件上面显示二十余岁的虚假出生年月笑了笑，她已经活过不知多少个二十年了。
李其给许疏楼的账号转了不少钱，许疏楼要给他灵石做抵，他摇了摇头：“我在这边经营了很多年了，小有薄产，师姐不用客气。”
如今，每个修士的选择不同，有人选择这现代生活，有人仍然在深山中苦修。
临别的时候李其感叹：“我一直以为我承受能力很强的，当年师姐动不动就扛个血人进惩戒堂的大门，我也没怎么样。没想到如今反而有些厌世了。”
“有时间我们约出来打一场。”
李其抖了抖，不由回想起当年被师姐支配的恐惧。
“保重。”许疏楼拍了拍他的肩。
和李其分开后，两人继续在街头漫无目的地乱逛。
经过一块液晶屏时，许疏楼突然一拍白柔霜：“你看，那像不像是……”
白柔霜跟着看向屏幕，瞬间瞪大了眼睛：“盛无忧？！”
“嗯。”
“会是她的转世吗？”
二人还想细看，但那广告牌上的影像只是一闪而过，白柔霜连忙掏出手机搜索盛无忧的名字，居然真叫她搜出来不少信息。
什么选秀出道，什么糊团小爱豆，什么即将客串《踏仙途》，被粉丝疯狂辱骂经纪公司无能，要求不干人事的公司给换个大制作好角色……
许疏楼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白柔霜想了想：“咱们……要不要告诉二师兄啊？”
“告诉后要如何抉择是他的事，但我们不便隐瞒，”许疏楼点头，“不过，先去确认一下吧，荧幕上毕竟有些失真，咱们亲眼去看看再说，也免得给了宋平无谓的希望。”
“好！”白柔霜立刻又拿起手机搜索，“工作室账号……本月行程……唔，找到了，后天去《踏仙途》剧组试装！”
“行程就公布在网上？所有人都能看到？”许疏楼皱眉，“不太安全吧？”
许疏楼忍不住遥想了一下当年，还没成仙那会儿，如果她的行程被公布开来，不知每天会有多少仇家等着堵她。
“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正经人也没那么多仇家，”白柔霜似乎猜得到她在想什么，“我们要不要去这个剧组看看？”
“好。”
两人说走就走，粉墨帮忙给剧组的熟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两个圈外的朋友，好奇想去剧组参观，于是当日，许疏楼二人很顺利地就被工作人员领了进去。
剧组还没正式开始运行，看管也不严，两人随意在里面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她们此来的目标。
她们在化妆间外看到了在和工作人员轻声商量着什么的盛无忧，从她的眉宇间依稀辨认出了当年那一颦一笑都令人如沐春风的书香风采。
“盛无忧，真的是盛无忧！”这个距离，以修者的眼神，就没什么错认的可能了，白柔霜激动。
许疏楼拉着她走远了些：“我去联系宋平，对了，他有手机吗？”
“有。”白柔霜拨了个号码，把手机递给许疏楼。
电话很快接通，宋平听出许疏楼的声音，很是诧异：“师姐，你出关了？”
“嗯，我有件事想找你。”
“什么事？”
许疏楼突然把手机拿开，对白柔霜严肃道：“是手机的传音效果太好吗？我怎么感觉宋平的声音在现实里也在响？”
“啊？”
“喂，师姐？”没听到她的声音，宋平又喊了一声，“你在无尘岛吗？我这边可能信号不太好，稍等我出去接电话。”
这次的声音连白柔霜都听到了，两人一同转头望向走廊尽头，看着帘子一掀，里面走出了一身现代装扮的宋平。
两方人马隔着一条走廊面面相觑。
宋平有些惊喜：“师姐师妹，你们怎么来了？”
“……你已经找到盛无忧了？”
“嗯！我找到她了！”宋平点头，他近年越发沉稳，堪称古井无波，此时提到盛无忧，眉宇间那一瞬间的欣喜却着实不容忽视。
白柔霜笑了起来，也没有计较他不早些告诉自己：“然后呢？你有追她吗？她有答应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可能有点困难。”
“为什么？”白柔霜奇道。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太惊喜了，有些忘形，”宋平眼神游移，“可能表现得比较……油腻。”
许疏楼和白柔霜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