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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被迫昏睡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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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由远及近, 在视线中逐渐清晰。

百官齐齐离座参拜:“参见陛下——”

陆川延早已免了跪礼,只是站起身,抱拳行礼。借着这个机会, 他将谢朝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确定对方是全须全尾,没有趁自己不在偷偷受伤。

一月不见,小皇帝似乎又与记忆中的模样有了偏差。

他的轮廓变得越发深邃成熟, 长眉入鬓,眼角上挑, 好一副昳丽风流的皮囊。只是墨蓝色的眼瞳含冰凝霜,天子威仪渐成。

谢朝若有所感, 目光虚虚掠过百官, 与陆川延对视一瞬。

很快,他复又错开眼,语气淡淡:“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百官这才落座。

陆川延也收回视线坐下, 和谢朝仍然是遥遥相望的位置。

他的面色平常至极, 右丞坐在他的身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不动声色。

寿宴因为皇帝的到来, 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百官现在对皇帝的态度很是复杂,除了右丞一党看穿了陆川延的真正目的,其他官员都只认为摄政王已与皇帝决裂,不日便要取而代之,是以完全不敢靠近皇帝, 唯恐被摄政王注意到。

只是心中滋味如何, 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宴至一半, 文武百官依次起身, 向皇帝献上寿礼。按着官职大小不一,寿礼规格也不尽相同,如意、书画、金银制品琳琅满目,络绎不绝,如流水般向着谢朝涌去。

谢朝却始终神色淡漠,没什么高兴的表现,偶尔颔首示意,看起来很是敷衍。

看起来他不像是寿星,倒像是个代为收礼的。

终于,轮到了摄政王献礼。

众目睽睽之下,陆川延唇边带笑,施施然站起身,朝着远处的谢朝走去。

他手边空无一物,闲庭信步,不像是去送礼,倒像是去找茬的。

好几个官员下意识地闭目,不忍卒视。谢朝身后的小太监看着越来越近的摄政王,有些紧张,只有谢朝目光不动,始终定定地锁在陆川延身上。

离得近了,陆川延微微皱眉,看着谢朝眼中不甚明显的红血丝。

不是说可以睡得很好吗?

他面上只笑问:“陛下猜猜微臣今日,会送何礼?”

看看,摄政王竟然还公然逗弄皇帝!大不敬,实在是大不敬!

谢朝冷声道:“朕猜不到。”

陆川延轻轻碰了碰谢朝垂落额前的十二冕旒,动作嚣张冒犯至极。在身后小太监倒抽冷气的声音里,他解下腰间虎符,放于谢朝面前。

满宴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眼珠子一个比一个凸,直勾勾地看着被放于谢朝面前的虎符,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摄政王,摄政王将兵权交予陛下了?!

谢朝像是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叔这是何意?”

陆川延字字重若千钧,将满朝文武砸了个眼冒金星:“微臣当年应先帝遗诏,辅佐陛下三年。如今三年已到,微臣将手中兵权爵位一应交还,唯愿乞骸骨,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

摄政王今年顶多二十有六,哪里来的“老”?他不是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将皇帝取而代之吗?怎么会在今日突然要告老还乡呢!

百官茫然不知所措,完全未曾预料到有今日发展。更有之前站错了队,将皇帝当作摆设的官员满头大汗,在心中疯狂思索对策。

谢朝却很快反应过来,眼角眉梢情不自禁地泛上喜色,看起来很想立刻便答应。

只是他多少也比之前沉得住气,犹豫片刻,假惺惺地劝说:“王叔当真心意已定?兹事体大,王叔又护国有功,威望甚高,不如我们改日再慢慢商议,何必如此突然。”

只是虽然这么说,目光却频频看向那虎符,神色中垂涎之意明显。

四周的百官这才反应过来,还可以劝说摄政王更改主意,于是立刻哗啦啦跪了一片,高呼兹事体大,摄政王万万不可轻易做决定。

只是陆川延毫不动摇,言辞之中尽显坚定之意。谢朝又假模假样地挽留两句,见陆川延没有松口的意思,才只能“勉强”答应了,拿起虎符,收入囊中。

虎符一交,陆川延便卸下了最大的责任,彻底成了一个闲人。没了官身,继续留在寿宴上自然多有不妥,于是陆川延不再多停留,而是要当场离席。

他轻飘飘地朝着谢朝抱拳行礼,转身欲走。临走时,视线不经意地朝着右丞的方向看去。

陈路脸上的表情是与其他官员如出一辙的惋惜,只是陆川延心中清楚,他心中指不定如何高兴松快,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这时,异变陡生。

陆川延尚未走到宫门处,突然,远处有喊打喊杀之声传来,连地面都在隐隐颤动。

他面色一变,这时,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从宫门外冲进来,直接扑到陆川延脚下。

小太监慌得面色苍白,抬头看见最为可靠的摄政王,原本六神无主的心魂骤然归位,一把抱住摄政王的大腿,声音凄切地大喊:“大事不好!有人,有人率兵打进来,逼宫谋反啊!”

此言一出,群臣大哗,有的人情绪激动之间带落杯盘,一片狼籍脆响。

虽然性命攸关,陆川延却仍然冷静:“看清是哪路兵马了吗?”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道:“奴才、奴才看见,扯的是宣武营的旗子!”

宣武营?有武官立刻联想到:“莫不是徐都统!”

“好哇,我当真是看错了他!那家伙浓眉大眼的,怎么能干出逼宫谋反的事来!”

只是好端端的,徐都统怎么会突然选在今日起兵?再说皇宫向来有摄政王重兵把守,又如何能被人轻易攻进来。

有想得多些的下意识一惊:莫非是摄政王贼喊捉贼?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就立刻被掐灭在脑中。摄政王今日就要告老还乡了,那虎符都已经交到了皇帝手中,他有什么理由再逼宫谋反。何况摄政王本就手握大权,要是想拿皇帝这个位置,办法多的是,又为何要选逼宫这个最吃力不讨好的方式。

只是这场逼宫,怎么看都透露着古怪。

陆川延面色沉凝,沉思片刻,出声道:“许是禁林军中出了叛贼,意欲将谋反的帽子扣到本王头上。”

原来如此。脑筋活络的官员顿时反应过来,那幕后之人应当是买通禁林军,想把摄政王栽赃陷害成逼宫之事的主谋,却万万没料到摄政王恰巧会在今日交还虎符,告老还乡。

宫门外早已准备妥当的部下不了解殿内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行事,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反而帮陆川延洗清了嫌疑。

好阴险的手段!若不是摄政王恰好在今日交还兵符,这口黑锅当真是辩无可辩!

只是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在场官员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被牵连死了可怎么办!

“诸位莫慌。”陆川延的声音沉着,极具安抚性,“暂且不要擅自移动。徐都统虽有谋逆之心,想来不会滥杀无辜,诸位见机行事,假意顺从便好。”

“只是鄙人手中已无兵权,恐怕无法调动禁林军了。”

他的话很有几分道理,官员们慢慢镇定下来,听到最后一句,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高位上的皇帝。

谢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的右丞,面上却是惊慌一片,做足了懦弱皇帝的姿态。他手忙脚乱地将虎符取出来,慌张道:“王叔,朕暂且将虎符重新交予你,你,你快去将徐都统擒住!”

皇帝与摄政王这么一对比,当真是高下立见。

许多老臣无奈叹息,暗暗摇头,眼下的少年天子还难当大任,摄政王却去意已决……

陆川延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的,略一犹豫,便重新接过虎符,语气郑重:“臣遵旨。”

语罢,他便大步转身,匆匆出了太和宫。

这恐怕是在场官员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柱香时间,有那胆小的,恐怕连遗遗言都已经想好了。

一炷香之后,宫外喊打喊杀之声渐消,太和宫的殿门轰然洞开。

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逆光走进来,毫发无伤,百官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殿门外一地狼藉,到处都是残盔弃甲。陆川延衣摆染血,连额间都溅上了几滴干涸血迹。他却毫不在意,将手中拎着的死狗一样的人往前一扔,于是狼狈不堪的徐三河便踉跄倒地。

陆川延环视群臣,身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肃杀之气,目光所及之处,群臣纷纷避让,不敢与其对视。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抛至谢朝面前,正是刚刚拿走的虎符,淡淡道:“微臣幸不辱命。”

官员们的心终于彻底放回肚子里,中有一人厉声喝道:“徐都统,陛下同摄政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你可知刘家家主的下场!”

徐三河勉强支起半身,“呵呵”笑了,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嘶声道:“我大逆不道?比我更大逆不道的是他摄政王!不然仅凭我宣武营将士,如何能突破禁林军的阻拦,带兵长驱直入宫中?自然是摄政王与我里应外合!”

像是知道自己已经死路一条,他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得飞快:“摄政王不愿再被皇帝压一头,便拿捏着我的身家性命,逼我助他造反,自己登基称帝!其罪当诛啊!”

徐三河本以为此言一出,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但没料到说完这句话之后,文武百官看向自己的脸色显得极为古怪,似乎带着隐隐的怜悯。

怎会如此?

徐三河脸色一变,就见另一个摄政王一派的臣子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你可知一炷香之前,王爷他刚刚告老还乡,又怎会与你里应外合,多此一举?”

“分明是你意图栽赃陷害,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此话一出,徐三河震惊至极,直接僵在了地上,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看着他的反应,百官哪里还会猜不到真相如何,群情激愤地对着他破口大骂。

徐三河像是计划落空,慌得眼珠乱转,下意识地看向了远处的人影。

陆川延和其他官员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跟着看向同一方向——也就是右丞所坐的位置。

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的陈路心中不详预感陡升,在心中暗骂一声:这匹夫为何要看自己?他明明对逼宫之事毫不知情,这是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啊!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徐都统这是栽赃陷害王爷不成,便想将老夫拉下水么?”

徐三河一个哆嗦,本能地低下了头。

只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像极了被威胁着改口,百官的神色更加微妙,自发离右丞远了些。陈路的脸色也更难看了,哪里还不清楚,自己是被人黄雀在后了一遭。

陆川延面色不变,心中饶有兴味地想:想不到徐三河看起来五大三粗,演起戏来倒真有几分厉害。

事已至此,一切尽在不言中。陆川延命人将徐三河压去慎刑司,接着便朝着右丞的方向慢慢走去,站定后,歉意道:“右丞,恐怕须得罪了。”

陈路已经恢复了镇定,自知越描越黑,于是叹息一声,朝着陆川延深深作揖:“多说无益,老夫愿被关入慎刑司受审,只愿王爷还老夫一个清白之身。”

他本就是知天命的年纪,头发花白,肩背佝偻,在挺拔高大的陆川延面前显得额外瑟缩渺小,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情不自禁地多了几分同情,之前的怀疑也消散几分。

只可惜陆川延重生一遭,早已看穿了老狐狸的本质,知道他绝不值得怜悯这种情绪。

陈路主动提出进慎刑司,不惧搜查,也只是因为他自负到了极点,笃信陆川延不可能发现他的马脚。

陆川延不再多说,挥手命人将他押入慎刑司,又对着百官道:“为免有人为幕后之人通风报信,烦请诸位在太和宫中休息片刻。没有陛下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

说是只有陛下吩咐才行,但在场人都心知肚明,陆川延不发话,在场便无一人可离开。

他虽然已经算是告老还乡,但百官之中没有一人敢反对,纷纷应是。

一场各怀鬼胎的寿宴,最后以离奇至极的结局收场。

陆川延离开太和宫之后,第一时间去了慎刑司。

右丞的确被关进了地牢,但徐三河则是大咧咧坐在牢房外,同陆川延的心腹们坐在一起,除了身上狼狈些,没有其他异样。见到陆川延来,他忙不迭堆起一个笑容,搓着手站起身来,点头哈腰道:“王爷,卑职今日表现如何?都是按照您的吩咐,一字不落地做的!”

陆川延脱去染血的外袍,随手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件常服,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道:“想不到徐都统倒很是会演戏。也罢,就按照我们之前商议好的,便以戴罪立功的理由夺你兵权,本王从私库中补你一笔金银,以后便去做个富商罢。”

徐三河喜形于色,连连作揖:“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经此一遭,他算是对这水深如海的官场有了心理阴影,也更清楚了自己脑子的不好使,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危,还不如踏踏实实去做个有钱人罢了。

今日寿宴中发生的一切,的确都是陆川延的计划,而谢朝与徐三河都是计划的一环——最终目的便是将陈路关进慎刑司。

其实陈路本就并未参与谋反,陆川延手中也毫无他与徐三河勾结的证据,要不了多久,他的党羽就必然会来想法设法地为他脱罪。

但陆川延的目的并不是拿谋逆之罪彻底打垮陈路,这也并不现实。他是要有个理由,去彻底搜索一遍陈路的府宅,连墙皮地砖都不放过的那种。

如此一来大概也就能明白,陈路到底是如何向西胡那边传递消息的了。

在慎刑司这边处理妥当了一切,一队轻骑迅速出宫,在右丞党羽尚未作出反应之前搜查右丞府。

忙完这一切,已是深夜时分。

时隔一月,陆川延终于又回到了乾清宫。

难得有了松懈下来喘口气的时间,他踏着满地轻而碎的月色,不紧不慢地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缓步而去。

离得近了,可以看见乾清宫中隐隐透出的烛光,显然谢朝也并未就寝。

挥退了想要进宫通传的小太监,陆川延走上台阶。想起什么,他又转头朝着小太监低声嘱咐了两句。

小太监恍然大悟,默不作声地一溜小跑,离开了。

陆川延这才推开殿门,入目便是谢朝挺拔如竹的背影。

摇摇曳曳的烛影旁,小皇帝坐在桌前,似乎是在批阅奏折。

早就在陆川延尚未离宫时,就将大部分政事交给了谢朝,如今奏折之事已完全不用他操心。

谢朝的手边奏折高高摞起,他批阅的速度很快,听见开门的动静,头也不回道:“不必伺候了,出去吧。”

看来是把自己当作什么宫女太监了。

陆川延心中暗暗好笑,并没有如谢朝所愿出门,而是慢慢走上前。

谢朝是头一次见这么没眼色的宫人,陛下都撵人了还不快走,活得当真是不耐烦了。

他颇为不耐烦地搁下笔回头:“你这……”

声音半路卡了壳,陆川延看见谢朝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脸上的不耐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叔?”

不管过了多长时间,陆川延总是能被小狼崽子见到自己的惊喜表情取悦到。

他略一挑眉,嗓音含笑:“怎么,陛下不欢迎微臣?”

顿了顿,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自语道:“说错了话,我如今已无王侯之位,该改自称草民了。”

谢朝闻言立刻反驳:“王叔制定计划的时候,不是说过一切都做不得真吗,那现在自然还是朕的摄政王。”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最后一次见面时说过的话。

陆川延不置可否,走到桌前,微微低身去看小皇帝的批阅情况:“陛下的奏折批阅如何了?”

谢朝将手中毛笔一掷,回身往陆川延的肚子上一埋,语气闷闷不乐:“政事当真是无聊至极,每天除了批奏折就是批奏折。身边还没有王叔作陪,朕都快在这皇宫里憋疯了。”

被他猛地搂住腰,陆川延身形不着痕迹地一僵。他试着挣了挣,但小皇帝搂得很是用力,陆川延只能半推半就地随他去了,转而问了另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陛下现在睡眠质量如何?”

怎么眼中红血丝还是那么重?

谢朝顿了顿,语气故作轻松:“王叔寻来的神医当真奏效,朕现在的确能睡着了。”

陆川延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语:“能睡着,但还是做噩梦?”

这次谢朝没有马上回答,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过了半晌,才低低道:“不知怎么的,老是会梦见王叔离京时毫不留恋的背影。”

梦里的陆川延去意干脆决绝,然后谢朝就会猛然惊醒,好半天才能缓过那阵痛彻心扉的心悸。

“王叔……”谢朝搂得更紧,喃喃道:“朕现在有比怕黑怕鬼更怕的事了。”

——怕你永远离开。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陆川延的心脏一瞬间软如太液池粼粼的波光。

他不知自己的心境是怅惘,是无奈,还是欣慰,只是这段时日刻意忽视的思念一瞬间涌如潮水,将他包裹。

最后,陆川延只是摸摸谢朝黑如绸缎的长发,落下一声轻如鸿毛的叹息。

像是终于心甘情愿地向宿命低了头。

这时殿门突然被敲响,谢朝松开了锢着陆川延的手臂,虽面色不虞,到底不想在王叔面前发火,扬声道:“进来。”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盘上只摆着一个朴实无华的瓷碗并一双筷子,有腾腾热气从碗口中冒出。

待到托盘被摆上桌子,谢朝才看见,竟是一碗很清淡的手擀面。

陆川延坐到一旁,温声开口:“微臣今日迫于无奈,害得陛下没能好好过十八岁诞辰,便吩咐御膳房做了这碗长寿面,祝陛下长命百岁,福寿延年。陛下若是还留有几分肚子,可以吃上几口。”

谢朝一愣,颇有几分受宠若惊,自己亲自将那碗面端出来,慢半拍道:“多谢王叔。”

陆川延道:“是微臣对不住陛下才是。陛下趁热尝尝,这面是否合口味。”

谢朝拿起筷子,像是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的玄铁,正是那历来被无数人垂涎的虎符。

他将虎符往陆川延的方向推了推,假作不经意道:“险些忘了,朕今日还没来得及将虎符还给王叔。”

陆川延的视线在虎符上停留一瞬,不甚在意地移开了目光:“微臣已经将它交予陛下,便万万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谢朝的手指攥紧了筷子,关节处都泛起青白,语气艰涩:“王叔不要虎符,那该如何统帅三军?”

陆川延淡淡反问:“陛下不懂微臣的意思?”

谢朝瞬间没了声息。

红烛悄然,满室寂静。

好半晌,他低低开口:“王叔……还是要走吗?”

即使自己已经机关算尽地想让王叔心软,他还是要同梦中一样,永远离开自己身边?

陆川延轻轻摸了摸谢朝的脑门:“陛下应该知道,此生困于皇城,并非微臣所愿。做一介平民百姓,游历山水,是再好不过之事。”

“面要凉了,陛下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谢朝只觉得食不下咽,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面不像是长寿面,更像是断头饭。

他哑声道:“王叔好狠的心,可是当真对我没有一丝留恋之情?”

陆川延只是避过不谈:“山高水远,日后未必不能相见。”

只是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若是谢朝亲政,短时间内根本没时间出宫。等他能有机会微服私访时,陆川延恐怕都不在梁朝国境中了。

谢朝这次的沉默时间异常得长。

陆川延耐心等待着,片刻后,谢朝轻轻吸了吸鼻子,突然低声道:“王叔……能否再陪朕睡最后一晚?”

陆川延自然是无有不应:“但随陛下心意。”

谢朝的手指这才松懈下来,终于低头草草吃了两口面了事。

熄灯之后,陆川延同一个月前一样,躺上那张龙床。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一沾上枕头,他就觉得自己头脑中昏沉无比。

陆川延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却来不及反应,便骤然陷入深眠。

枕头上有丝丝缕缕的幽香传出。这个枕头中有神医专门为皇帝配的熏香,为的是治他的不眠之症。熏香中助眠药草用量极大,一般人只要嗅到一下,就会昏睡不醒,也难为王叔撑了这么长时间。

黑暗中,小皇帝睁着眼,贪婪地凝视着王叔俊美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抚上那刀削斧凿的下颚。

“王叔……”他低低出声,“这辈子,为何不能永远陪在朕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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